021
“大伯!”令哥儿气喘吁吁跑来,“木料有了!”
黄父忙从灶房出去,拍打袄上的土,“怎么说?”
“那张家木材铺,有一批杉木,做桌椅再便宜不过,咱们快快去拉,晚了可被人抢完了。”
“甚麽价?”黄娘子忙从屋里出来,拄着拐。
“一百文一方。”
黄娘子:“乖乖!还等甚!我拿钱去!”
黄樱记得年前有人请爹打桌椅,杉木是最便宜的,一方也要两百文往上呢。
谢府给的黑漆小箱儿,娘拿了两贯,犹豫了下,一咬牙又拿两贯。
黄樱惊讶,“买恁多?”
“咱们做木匠的,家里没些木料怎行?再者,这摆摊儿,几套桌椅就要用不少。”她将四串沉甸甸的铜子儿用青布包了,递给她,“让你爹多买些。”
“哎!”黄樱忙跑出去给了爹。
令哥儿是跑回来的,满头大汗,顾不上歇,跟爹两个跑了。
大概半个时辰,黄樱将红豆泡上,收拾了灶房,正准备割肉,听见大门“哐当”一声。
爹笑着推门进来,拉着车,额头上都是汗。
车上堆了满满一车!
她忙跑过去,“恁多木料!”
令哥儿十五,是个笑嘻嘻的小郎君,“好容易才抢了一车!你们不知多少人在那呢!亏咱们跑得快!好些人打起来了。”
黄樱帮着卸车,将木料堆到屋檐底下。
令哥儿还要忙,牵了牛要走。
黄樱跑回灶房,给他塞了两个猪肉夹饼,“我新做的吃食,你尝尝好不好呢。”
令哥儿急,忙揣进怀里跑了,“回见!”
爹从屋里搬出了车床、锯子、凿子、刨子,开始锯木头。
这车床可是爹的宝贝,可硬了,足用了两根榉木,加上铁制的转轴,价不便宜,算得上家里顶顶金贵的物件,比娘的大铁锅、大笼屉还贵。
平日放在娘那屋里,堆着架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要做大件儿的时候才用得着。
平日做个碗儿、盆儿、木勺儿、擀面杖儿、银匠槌儿是用不上的,非要打柜子、桌子、梳妆的匣子、船上的滑车梭子才用。
去岁给大姐儿打嫁妆,光刨出的木花儿,便堆了好大一座!快有屋檐高呢!
谁路过都要进来瞅两眼,啧啧称赞,“好俊的手艺!我家二姐儿出嫁也找你!”
别看爹这人憨厚,对谁都笑一笑,心里可是有一笔账的。给吴员外打柜儿那会,他就没用榉木车床。
一则吴员外怕爹私下里昧了木料,非要爹上他家铺里去打不可;二则呢,怕爹故意磨工,半月能做完,拖二旬,多要钱;三则,一开始就打着主意,管晌午那顿泔水饭,好克扣钱。
爹不喜欢吴员外,但家里买不起木料了,他手痒,带着那一套鲁班的工具去了。
每日回来都很高兴,说他的榫卯多么严丝合缝、柜门儿多么分毫不差。
爹做的东西多了去了,除了那些家常日用的,还有什么弹弓儿、风筝绕线的小车儿、巷口闲话的老太太们手里的纺线锤儿,对了,还有上元节的兔子灯!七夕的磨喝乐!
黄樱瞧了一会子,可真有意思,但她该做饭了。
如今天儿冷,屋子里就是天然冷冻室。
谢家赏的肉,已冻得半硬,这是最好切的时候。
她听见娘在念叨了,“这小妮子手脚越发大了,你下次可得劝着点儿!”
黄樱失笑。
她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两辈子都有为她考虑的家人,活着真的很好啊。
她喊爹将两把菜刀都磨过,刀刃银亮,瞧着便锋利。
她在手上轻轻一转,让爹扶着羊腿,自个儿如庖丁解牛般,将肉都剔了下来。
骨头她留着,准备炖羊汤用。
冬日里喝羊汤,想想便安逸。
一只羊身上的肉统共也就四五十斤,大娘子赏的是肉多的羊后腿,剔下来肉有五六斤。
她挑了一块,将肥肉剔下来,与瘦肉分别切成小块,放花椒、葱姜、酱油腌渍。
小炒泡馍比起清汤水盆羊肉或者羊肉泡馍,要重口一些,是酸辣口的。
正经做法配菜还需西红柿、粉丝、干豆腐、黄花菜和木耳。
西红柿北宋是没有的,其他几样都有。
只不过木耳尚未达到后世人工养殖的程度,都是自然采摘,有桑耳、榆耳等等,价不便宜。
黄花菜,这时叫萱草花,她买了一斤,也才15文,有很大一把。
她准备用香蕈代替木耳,和萱草干一起放水里泡着。
再就是馍,用肉夹馍的馍就行,和干豆腐一样,也切小块备用。
可惜北宋没有粉丝,不过影响不大。
她还切了一把菠薐菜,也就是菠菜。
油热先下羊肥肉,炒出油,然后下瘦肉,滑散,炒到变色浇一勺陈醋炝锅,陈醋既增加酸味,也能去腥。
正经做法还要加秦椒面的,北宋没有辣椒,黄樱便撒了一把茱萸替代。
然后舀入肉汤、清水煮沸,打入鸡蛋滑散,放盐、五香粉调味,然后放入馍和配菜,大火炒至汤汁都被吸收,就可以出锅了。
满屋里都是肉香。
宁姐儿在灶台下,馋得直吸鼻子。
小丫头麻溜地将火熄了,地上的柴收拾整齐。
娘已经摆好了碗,黄樱挨个盛满。
宁丫头捧着自个儿的碗,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肉,被烫到了,忙缩回来,吸溜着口水,“二姐儿!辣的!”
黄樱端着两碗小炒泡馍钻出厨屋,允哥儿和宁姐儿跟着。
天边斜晖脉脉,只留一片残红。
寺庙里的鼓声传来,紧接着便是钟声,余韵悠长,回荡在街巷中。
各家升灶做饭,院里混杂着食物香味。
娘打发两个小娃给三婶家送了一大碗。
小孩儿端着碗迫不及待跑回来,碗里放着一块猪肉。
娘叹了口气,“哎!你三婶这个人!”
爹将黄樱屋里的细腿大方桌搬了过来,一家人围着炉火吃饭。
苏玉娘瞧见每一碗都有半碗肉,心疼,“二姐儿忒舍得下料!羊肉全下去了?”
“哪能。还剩大半呢!”黄樱道,“不知大哥儿几时能回,剩下的留着,他回来再做。”
大家都赞成。
这可是羊肉!一斤羊肉两百文钱,平日里过年也不舍得吃呢!
允哥儿和宁丫头最高兴。允哥儿脸色红润了些,瞧着比前几日好些。
他小脸红彤彤的:“过年一样。”
苏玉娘,“可不是!”
她也高兴,“再没有想到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黄樱笑着低头,迫不及待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宁丫头已经在狼吞虎咽了,“好香。”
馍已经煮透了,酸辣浓稠的汤汁浸泡着,裹满了肉香。
饼是半发面,不至太软,反而带着韧,咬下去还有嚼劲。
汤汁经过长时间炖煮,滋味鲜美浓郁,所有食材一口吃到嘴里,真的很满足。
牛羊肉最讲究火候,多一分都老,黄樱用生肉现炒,最大程度保留羊肉的鲜和嫩。
谢家赏的乃上等羊肉,肉甚至带着奶香,加上酸酸辣辣的调味,让人胃口大开。
一时间满桌都是稀里哗啦的干饭声。
吃完,天都黑了。
平日家里不舍得点灯,收拾完便要睡下。
黄樱今儿却点了灯,将两个屋里炉火都烧旺,开始和娘熬猪油、炒猪肉馅儿。
爹准备赶工先将摆摊的桌凳做好。
等面包窑晾好,黄樱头一个便打算烤桃酥。又酥又脆,入口直接化在嘴里。她已经馋了。
桃酥她要用猪油来做。
肉馅儿跟戚娘子偷走的那次一样,还是豆腐肉沫馅儿。
不过,她不打算做成肉包子了。
她要做水煎包。
五斤猪油,熬完剩下一小盆猪油渣。
黄樱给两个小孩儿一人喂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酥脆得很,有那带筋的,嚼起来也很有滋味。
宁丫头还想吃,黄樱收了起来,“再吃要撑了,留着改日给你们烙饼吃。”
这小丫头吃起来没节制,吃撑对身体并不好。
“好吧。”小丫头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
娘那边也熬好了,黄樱过去瞧了眼,将油倒进陶罐里。
黄父在院里笑着招手,“二姐儿,来。”
黄樱扔下锅铲,跨过门槛,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爹!”
宁丫头和允哥儿小尾巴似的跟着跑。
只见爹拿起立在旁边的一个带着木料新茬、白崭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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