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如火如荼进行中,国舅府上也不遑多让。正厅内,几个门客正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细细分辨,却是有关霍铮的。
门客甲向遥对主位的国舅拱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听闻,霍铮禁足期间,甚不检点,日日宣淫。陛下令他思过,他合该谨言慎行,却荒唐无度,置圣令不管不顾。在下以为,可以此为要,奏请陛下从严处置,以正风气。”
门客乙瞥瞥门客甲,笑问:“霍府大门紧闭,守备森严,不知兄台是从何听闻而来如此隐秘之事的?”
门客甲贯以君子之态自居,见乙有意刁难,骤然黄了脸,拂袖归位,语含薄怒道:“自然是口耳相传而来。怎么?在下还能空口白牙污蔑霍铮不成!”
门客乙出来当和事佬:“贤兄此话不假,近日坊间的确在传霍铮举止不恭,日夜与妻共行鱼水之欢……正值禁内,又逢大考,这霍铮属实罔顾礼法。以某之见,参他一本无可厚非。”
门客丁本就秉性温吞,极少参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索性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旁听。
这帮人胡争一气,到底也没争出个派得上用场的对策来,国舅愈发心烦意燥,摆手叫他们各回各处。
国舅跟前的红人丁大勇奉茶上来,献宝似的说:“爷,适才诸位相公在场,小的不便打扰……小的才得了一个消息,涉及霍铮。”
国舅揭了杯盖,用其轻轻摸索杯沿,略略起了兴趣,挑眉道:“说。”
丁大勇道:“霍铮曾和水云间联手做戏,硬生生把贺家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
“水云间?”国舅若有所思。那水云间看似是供人奢靡享乐的赌坊,事实上牵涉颇多,里边不能告人的勾当,多如牛毛,不亚于一座黑市。以赤胆忠心著称的霍铮,竟和这么一个下九流场所有所粘连?挺新鲜。
丁大勇将霍铮和水云间张公子的交易一股脑倒出来,末了,追加自己不怀好意的揣测与评价:“小的固然愚钝,可也难以相信这两人凑到一块仅为了一个贺家,想必这其中大有名堂在。搞不好,有朝一日会危害社稷……爷,您以为呢?”
国舅置茶于一旁,和丁大勇相视一笑,而后将手掌拍在其瘦小的肩头上,意有所指道:“有何等惊天名堂,就交给你去查办。切记,动作要快,动静要小。”
丁大勇光荣领命,满口“请爷放心”。
丁大勇绞尽脑汁排兵布阵之际,霍铮正在宣纸上挥墨如雨。——笔触所至,奇险率意,方圆兼备;笔笔苍劲,字字雄浑。笔尖在他手下,灵巧动人,曲尽其妙。
孟康启门而入,但见白纸黑字,龙飞凤舞,不觉看出了神,呆呆惊叹:“您这字流出民间,没个几十两润笔费都不成。”
最后一捺勾勒殆尽,霍铮松却狼毫笔,轻掀眼帘,道:“国舅有动静了?”
孟康叹服于他料事如神的能力,眼怀钦慕道:“派心腹快马去水云间了。”
霍铮无额外反应,只说:“盯住了,切勿打草惊蛇。”
孟康这次悟性挺高,领会于心,抱拳答“是”。
宋知韵正巧来寻霍铮,孟康一激灵,飞也似的躲走了。
“他为何那般对你避之不及?”霍铮一伸胳膊,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腰肢。
“估摸着是为我罚他抄书的缘故。”她怕痒,又怕热,他的手搭在侧腰上,两样全占了,是以她掰住他的手腕,使劲扒开,并飞了一记眼刀,“你知不知道,外面把你编排得多离谱?”
他满是无辜道:“我一直居家不得出,不得而知,请夫人提点一二。”
她冷冷哼了声,挖苦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做作,句句不离‘请’‘恕’之类的敬词,极力营造出正人君子的形象,细接触下来才知你豺狼虎豹的真面目。……恨我眼拙,接二连三中了你的计,被你当猫儿狗儿耍。”
人前多不近人情,人后就多孟浪轻狂。好好的一个人,竟生的两副面孔,真真没处说理。
霍铮面不改色道:“夫人的一颗赤子之心,不可亵玩,我谦让些是应该的。”
“不可亵玩?”她语塞到失笑,“你如果果真心口如一,外头便不会落下你’纵情无度’‘日夜宣淫’的口实了。”
诸如种种污言秽语,是由府里几十张嘴传递至她耳朵里的。她当场便按捺不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训斥了下人们一场,而后踩着急促的步子,来和霍铮当面谈一谈该怎生是好。
笑料的主角,将淡然处世的气度展现得淋漓尽致,眉心亦不带紧一下的,只把嘴角一提,磊落道:“我恶贯满盈,另添一桩,无足挂齿。”
宋知韵比他着急,重重一拍桌子,道:“你分明就是清白的,凭何让人随意污蔑你?这不公平!”
有他在边疆冲锋陷阵,方有盛世安宁,可为何人们不仅不感念他的庇护之恩,反而对他大肆侮辱?难道非要当众撩开他的衣裳,让他们一寸寸看遍那百孔千疮的景况,才会认他的好吗?
“人人诟啐你断贺家生路,却不见你往昔伤痛……偏你是个呆子,一句不肯分辩,倘非太子殿下鼎力维护,加之你累累军功傍身,保不齐你真就锒铛入狱了。”她倍感伤悲,眼眶微微湿润,“比起你牺牲在战场上,我更怕你为风言风语所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几日,她一直在思考母亲的话。
他位极人臣,招人妒恨,宦海浮沉,水深不见底,他又行事张扬,从不屑与人交好;今日尚得陛下信赖,有立足之地,来日方长,伴君如伴虎,谁能保证意外不会降临在他头上?他尝遍世间心酸才安定下来,若成也权势败也权势,倒不如悬崖撒手,不要这泼天荣华也罢。
只是,他未必情愿……
粗涩的手纹蹭过眼睑,留下丝丝余温。
霍铮道:“好好的,又哭了。”
她拨开他的手,说:“你别不知好歹。能让我操心到落泪的,你也算独一份了。”
“我不澄清,是坚信清者自清的道理;况,外人信不信我,无所谓,你信我,就够了。”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大把的浓情蜜意流入心怀,整颗心感觉暖洋洋的。
宋知韵半叹半笑道:“你为官做宰,光我对你深信不疑远远不够。他们今儿谣传你目无王法、一味恣情肆意,明儿就能拿更荒唐的虚言来诋毁你……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稍有不慎,即万劫不复。我实在无法心安,我害怕你……”后面的语言过于残忍,难以出口。
“夫人,你忘了你夫君我是什么人了?人皆视我为索命阎罗,唯恐和我沾上关系,又哪里来的胆子对付我。”霍铮搂她坐到自己怀里,慢悠悠捋着她的鬓发,“别自己吓自己了。我的命,硬得很。”
耳际胸有成竹的说辞,眉睫胜券在握的凝注,暂时稳住了万千愁思。她张臂,圈住他的脖颈,耳尖贴向他的鬓角,呢喃细语:“我不管,你以后必须收敛言行,如履薄冰地护好你这条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滚滚热浪往耳垂喷涌而来。
他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说了算。”
宁和的日子,稍纵即逝。一晃眼,秋闱告终。
霍铮的禁令犹未解,宋知韵只得先到家,和父母一道奔贡院,迎回长兄。半途和许家的马车打了个照面,打帘栊一瞧,不止许岁宁,许父许母也在。简单叙过寒暖,一前一后,首尾相连,继续前进。
贡院外人山人海,宋家人仍一眼捕捉到了宋怀书的影子,高高招手示意。
宋知韵喊了声“哥哥”,许岁宁唤“宋公子”。
穿过滚烫人潮,宋怀书终与亲人团聚。
宋母感触繁多,上前认真打量他有无消瘦,这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