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含着悲伤,用手帕擦干了腮边的泪水后,方才低头默不作声。梁夫人见映雪情绪好转,便继续对映雪说道:“素华,是娘错了,娘给你赔不是。”之后,梁夫人吩咐丫鬟们打扫映雪的闺房内楼门户,以备映雪明日七夕乞巧。
几天之后,朝廷分派下督考遗才试的各省考官,这科湖北省的考官是翰林学士林允善。
君玉在康家攻书准备赴考,康员外为了君玉赴考的事更加操心,他命人为君玉裁制衣裳,又命家中厨房为君玉准备下珍馐美味,让他滋补身体,以备考试。康信仁不光在心中怜惜君玉,还时常在他人面前夸奖君玉,并料想他今科必中。康信仁的妻子孙氏夫人此时更加怀疑康信仁和他的义子郦君玉之间不清白,她几乎时时为了郦君玉的事生气。一天,孙氏夫人与小姑康美恩闲谈,一直说康员外年纪大了却反而不正经起来,既有女婿又有儿子的他,当初却要收认郦君玉这样的义子。必定是这两个男子不顾廉耻,背地里有私情,所以康信仁才会将郦君玉看待得如宝似珍。孙氏夫人自顾自地说道:“待我查出郦君玉的错处,便立即将郦君玉赶出我家。”康赛金在一旁觉得有趣,便故意对自己母亲说道:“娘亲,那一日我听全申说,有一次全申他好心想去东书房探望郦君玉……”孙氏夫人此时插话道:“全申去看郦君玉做什么?”康赛金向自己母亲回话道:“爹爹一直说郦君玉文章好,全申这不是去向他讨教文章嘛!”孙氏夫人继续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全申多亏还没走进书房门,他看见郦君玉打开了一个匣子,匣子里都是金银首饰。”康赛金这样告诉自己母亲。孙氏夫人说道:“你是说这些首饰是郦君玉他偷的。”康赛金有些撒娇地对自己母亲说道:“女儿可没这么说,是全申说的。全申他说郦君玉家境贫寒,肯定没有这么贵重的首饰。全申他还说,说不定这些首饰都是爹爹买给郦君玉的。”孙氏夫人听女儿这样说,说道:“你爹他会买首饰给戏子一样的男人?亏你们这对小夫妻想得出来!等等,不好……”孙氏夫人突然惊慌起来,她对自己女儿说道:“一定是信仁拿了我的首饰送给了郦君玉。”说完,疑心深重的孙氏夫人立刻回到自己房中,急急忙忙打开房中的橱柜,开始查点首饰,她一边查点着,一边咒骂着郦君玉和康信仁。孙氏夫人将自己的首饰一件件都查点过,她发现自己的首饰一件也没有少,她这才明白康信仁并没有将她的首饰送给郦君玉。孙氏夫人又来到康美恩处,康美恩见自己嫂嫂沉默不语,便对她说道:“首饰没少吧,你冤枉君玉了!嫂嫂,今后不要再怀疑大公子了,我想他大概也是官宦家子弟吧!我听道庵也时常夸奖他,说君玉他腹有才学,为人品格也高。君玉如若今年秋闱能去赴考,就一定能够参加鹿鸣宴。倘若君玉果然有了功名,也是我康家的荣耀啊!嫂嫂,从今之后要厚待大公子,也好让他发自内心的知恩图报。你如果终日这样不高兴,倒显得你薄待了君玉。嫂嫂还是要理解兄长的一片仁善之心。”孙氏夫人听了小姑的劝说,略略对君玉有了改观。
闰七月初二,学院中已考遗才试。只是京中的监照尚未送到,只急得康信仁坐立不安,不思饮食。康信仁近来心内十分不安,每日里外出都十分茫然,他终日双眉紧锁难以舒展,他的脸上挂着深深的愁绪,身子困倦时还踱着步子在屋内绕走,腹中饥饿也不想用饭。康信仁为等君玉的监照,连日来一直从早晨等到黄昏之后,他只担心监照送达延误,会让君玉错过考期,耽误了君玉夺取功名,毕竟监照是此次君玉具有赴考资格的唯一凭证。康信仁每日里频繁地上香祈愿、求签问卜,即便是这样,监照迟迟来到,考期渐渐临近还是急坏了康员外,他终日坐不宁来立安。德姐和柔娘也终日为君玉的前程担忧不已,她们求圣卦,卜金钱,实在心绪烦乱,就打牙牌消磨时光,她们心中祝愿君玉能通过考试,也好高中解元直上青天。君玉见众人这样关心她的科考,不免自己也多添了几分忧虑,难免偶尔食不下咽,同样也心绪烦乱起来。君玉独自沉默地坐着低垂着一双凤目,偶尔长吁短叹,眼望苍天,她担忧着监照是否能够如期送达,心急得快要落下泪来,君玉暗暗想道:“如今我该怎么办?监照如果没有按时送到,我又该如何赴考?难道我还要再等三年才能赴考?”康员外一见君玉为自己的功名忧虑,心中更加彷徨不安起来。这一天,康员外与君玉等待监照直到午时,二人正是愁闷之时,忽然有家丁来报,家丁康达已从京中取回了监照。过了一会儿,康达来到厅堂之中向自家老爷复命,只见他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又急着向自家老爷复命道:“老爷,监照已经取回,请老爷详览。”康信仁听说监照来了,万分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君玉,你的监照终于来了!君玉,你拿着它,就能去参加大收试了,这下我总算安心了。”说着康员外将监照递给君玉,监照能够准时送到,君玉自然安心了不少,之后她将监照妥善存放。所谓“大收试”原本和“遗才试”并列,本有.“大收天下遗才”之意,六年前因原本参加“大收试”科目的人数锐减,朝廷经过考量之后,提高了遗才试的难度,又将大收试定为遗才试之后的考试,捐监的考生只有通过了遗才试和大收试才会有参加乡试的资格。郦君玉在此次大收试中考中了头名,取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八月初八这日,君玉与姑父吴道庵一同进场赴考乡试。康员外本想让自己的女婿全申也前往赴考,只是全申他畏惧入场考试,而借口为了顾全康家和自己的体面,自己就决定不去赴考了。全申他还对自己岳父说,他每日里照管家中银钱的出入,早已没有应考的心绪。
君玉与吴道庵一同入场考试,他们来到各自的试房答卷。君玉怀抱着凌云之志,自然是得心应手地书写着华章。君玉篇篇文章仿佛珠玉一般,有着许许多多的绝妙佳句。乡试的三场考试,君玉都是第一个完成了试章,一考完,她总是自信满满地离开了考场。之后几天,君玉开始专心地等待着应考的结果。康信仁怜惜多日来赴考辛苦,于是他吩咐家中厨房每日为君玉煎参汤,补养他的身体。
这日,君玉一时得闲便在东书房中将自己赴考所作的试章又在纸上写了一遍,她自己观赏通读所有试章,感到这些试章都十分通顺贴题。君玉自己观赏完自己所写的试章后,又有一丝愁绪,她在心中想道:“我虽身为女子,却也算为了功名背井离乡撇下双亲,我心中十分感念义父对我的厚待,怎奈义母她并未善待于我。之前,我听两位姨娘对我说,义母她竟然怀疑我与干爹有私情。若我在乡试中未中头名解元,还能对义母说只怪这科场中高手如云,但若我果真名落孙山,又该怎么办呢?自古以来人心都是势利的,我若果真不第便会倍受义母欺凌。据我想来,若是真的榜上无名,我便不能在康家往下去了。我这样的应考试章原是不俗,但只怕考官不认同我所作的试章,到那时我又如何争得过命运。”君玉想完这些心思后,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有些烦恼。荣兰见自家小姐心中有着难以言明的烦恼,便每日虔诚地为自家小姐求神拜佛,祈求自家小姐早日高中解元。
八月二十六日晚间是此次乡试放榜的时候,康员外在西书房中邀请君玉和吴道庵小酌,他们三人一边饮酒,一边等着报喜的人前来,他们三人饮酒到更深时分都有些醉意了,却只听到庭院中一声声蟋蟀的叫声。此时,闪亮的星星布满了天空,隔着茂密的树影有些许星光投射到庭院中。君玉与吴道庵等喜报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见一直没有喜报前来,吴道庵直等得频频叹气,君玉也等得低着头沉默不语。君玉她手扶着桂树站在台阶之上叹息不已,吴道庵双眼望着天空在庭院中踱着步子。忽然,康家门墙外传来报喜的锣声,康信仁听到报喜的锣声之后,心急得不等家中家丁通报,便飞快地向外走去。当康信仁刚离开西书房不过三四步的距离时,康家的一众家丁便从外面向康信仁奔来。只听一众家丁齐声向康信仁禀报道:“启禀老爷,咱们家姑老爷得中第三十二名举人了!”接着一众家丁又对吴道庵说道:“奴才们向姑老爷贺喜!”吴道庵听到自己中举的消息,自然万分欣喜,顿觉扬眉吐气,他面带微笑地边走边说道:“我这次也是侥幸,却原来我会在今年中举。”康信仁听说自己妹夫中举了,自然也为他高兴。康信仁他连忙给报信的人役赏钱。一时之间,康家的家丁们都向吴道庵道喜,这样的情景让君玉感到了烦闷,她抬头望着天,心中想道:“该不会我这次没有中举吧!”过了一会儿,君玉对自己的书僮荣发说道:“荣发,你去把题名录买回来吧,我也好看一看自己有没有中举。”荣发听到自家公子这样吩咐,飞奔着离开康家来到大街上准备购买提名录,可正在这时,荣发她听到惊天震地的报喜锣声,夹杂着喧哗的人声,人们闹哄哄的齐声喊叫,慌慌忙忙地仔细观瞧。报喜的人役无奈地向人群中喊道:“各位兄弟,人太多了,看来这解元郎不好找啊!”书僮荣发听报喜的人有意这样说话,连忙赶上前,向报喜的人高声问道:“你们是向解元郎报喜,怎么可能找不到解元郎?分明是在玩笑!”
报喜的人役来到了康家门前,康信仁听到报喜的锣声走到自家门外,讨赏的报喜人役告诉康信仁的确是他的义子郦君玉高中了解元,康信仁得知这个喜讯后,高声对君玉说道:“君玉,真是天大的喜事,你高中解元了!”第一波报喜的人刚走,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报喜的人,这是乡中为郦君玉确认高中解元的喜讯的。这轮番的报喜一直持续到天大亮。早晨,君玉和吴道庵一同去参见了此次乡试的主考,又同去参加了鹿鸣宴,与乡试考场上的众英才畅饮美酒,品味佳肴。赴过鹿鸣宴之后,君玉骑着颈系红缨的白马返回康家。君玉回到康家之后,立即请自己的义父义母在厅堂上就座,然后于红毡上向他们请安,拜谢他们收认义子之恩。此时,康信仁夫妇齐声说道:“君玉,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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