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虽不复从前风光了,也是实打实的开国元勋。只要大事上不出错,保住几代荣华不成问题。
全家唯一的变数就出在了李行弱身上。当年她不计代价地西征,遭来先帝猜疑,更是因为苛税繁重惹得民怨沸腾。便是最太平的那些年月,拿到朝堂上去议,也没大臣敢挺身而出,奏请征讨西瀛。
李忠从父亲那里承袭郡公一爵,做到了光禄大夫,是个再清闲不过的闲职散官。为求安稳,他唯唯诺诺地附和圣意,一概不与那七家为伍,只管保住眼前的富贵就够了。
但眼下这唯一的变数又出现了。
李忠又怎能不忧心:“如今陛下受制于权臣,你的旧部早被他们瓦解。重组北斗府,和重来也无甚分别了。”
“所以你是要我放弃抵御外贼?”
李行弱乜着他道:“老大,你好像忘了我们流亡在外的日子。西瀛人见人就杀,佛像的金身都得刮下来一层,你莫不是忘了?”
“怎么会忘……”李忠眼里泛着泪光,“正是因为李家的今日来之不易,才更要谨而慎之。”
李行弱定定地看着他。她这个兄长啊,资质平庸,没有大智慧,要他冒险,和割肉剜心没差别。
“娘是几时走的?”她问。
李忠愣了一下,没料到她突然拐弯问到母亲身上。
李忠回道:“死讯传回来的那晚,娘整夜喊着你的乳名……自那以后,一病不起,熬了半年,便撒手去了。”
李行弱静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她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事上头:“老大,娘是维系我们兄妹情分的人。如今她不在了,我再不必看任何人的颜面。你明白吗?”
她的意思很明了。重组北斗府是通知,不是和他商量。
李忠背脊不由得一凉,小声辩解着:“我、我这也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族人。”
“你的哪个祖宗?”
李行弱轻笑出声:“起事前,咱爹是个土匪,在一个叫李文石的尸身上翻出了告身,见对方出身名门,于是冒用他的名姓,安了个好看的身份。偷来的祖宗,怎么光耀?老大,你拜错坟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炭火烘的,李忠脑门上出了好多汗,愣是想不起怎么接这话了。
“跟你说也没用。”李忠奉行的是知道越少,活得越长,从他身上是得不到帮助的。李行弱就没指望过他,“我自己的事自有谋算,你心里知晓就够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李行弱问一句,他搭一句,被牵制着说了半晌,方才回房安歇了。
春夜里冷,炭火不好整夜烧着,掌家主事的蒲氏总算是会做事了,不仅让下人多添了几床被褥,还派了伶俐能干的侍婢过来服侍。
李行弱仍是起了个大早,一套拳法打下来,天边也才微微亮。
侍婢给她擦了擦汗,拿来了衣尺道:“天气渐渐的暖和了。大娘子发话,要给娘子做几身新衣裳穿。今年时兴的样式,别人有的,不能短了娘子的。”
李行弱低头看身上的襦裙,李婵身量纤细,她穿上是紧窄了些。不过她不常在朝天城,衣服做再多也是压箱底。
“两身换洗就够了,我不惯穿新的。”
上午日头温煦。李行弱自觉身体有些潮湿透风,像捂太久发了霉,该拿到太阳下晒晒。于是就在开阔的廊屋晒了半晌,吃过午食后,才慢悠悠往院子外走去。
也不是找李忠,就是这地方一别二十年,怎么看都很陌生,她想四处逛逛。
逛到月洞门,穿过去,从曲径通幽的布局慢慢绕出来,可以看到苍绿的太湖石中卧着一座凉亭。
李行弱走了上去,才发现月洞门是连通两府的。除了望楼之外,便属凉亭最高,放眼看过去,北斗府内进进出出,搬东西的动静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和记忆里的园宅对比起来,如今的府邸宏伟了何止一倍。
这宅子,从前住得不算久,往后估计要住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她对李忠说,没有人愿意在功成名就时重头再来,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轻易能得到的?饭要一口一口吃,兵权也得一步一步收拢。
李行弱站了一会儿,离开亭子,来到前院。
仆婢们忙碌得热火朝天,但是乱中有序。只有李持功这个主人在厅堂上打转,叮嘱完这个,又叮嘱那个。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是挺忙。
“轻些拿,别给碰坏了,那可是老爷最喜欢的屏风。”
李持功满屋乱转,眉心挤了又挤:“这个仙音烛怎么还在!”
他叫住一个仆役:“你过来,好生拿到郡公府去……真是的,眼前的活都干不仔细。”
所谓的仙音烛,外表是塔形的烛台,雕刻了纹饰,装饰着珠宝,顶端是放蜡烛的烛台。不仅做工漂亮,内部还有别样巧思。每次点燃蜡烛,火焰便会引动内部机关,奏出乐声。
这东西奇巧,全天下就这一个,是前朝皇宫的贡品。前朝覆灭后,落到了先帝手中,先帝后来把它赐给了打下半壁江山的李行弱。
仆役知道这东西金贵,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生怕磕碰了一点。
李行弱进来看到了,便道:“把东西放下。”
“谁准你放下……”李持功转过身来,见是李行弱,后半句梗在了喉咙里,“姑、姑祖!”
李行弱挑眉:“这烛台我尚且没用过,你们倒拿来人前显摆了。”
李持功只觉脸上又在火辣辣地疼,捂着脸道:“我们就拿出来看了看,您老人家放心,半点没有磕碰。不信您再瞧瞧。”
李行弱瞥了他一眼:“我又不会打你,捂脸作甚?”
她在坐榻坐了下来,主位旁还坐着一个半人高的胖葫芦,她比划了两下,倒是很喜欢:“葫芦放这里合适,也留下。”
自从知道她是杀人不眨眼的武昭侯,又有玄之又玄的谶言在前,李持功在她面前便夹起了尾巴做人。
别说是一个葫芦王,就是龙肝凤髓,她想要,他还能不给?
李持功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姑祖母喜欢就行。”
“你阿翁跟你爹呢?”李行弱问。
“阿翁出城办差,父亲在外地任职,不过为、为二娘的婚事,是要回京的。这两天……应该要到了的。”
李持功吞吞吐吐地回话,又吞吞吐吐地问:“姑、姑祖可是有急事?”
“没有。”
李行弱顿了顿,觉得说没有,似乎有些奇怪。于是补充道:“主要是想跟活着的家人们照个面。”
她所说即所想,就是盘点一下家里用得上的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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