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华山,黑云遮天,万鬼呼啸。
一团黑雾过境,窜至山巅,凝为实体,化形为十岁左右的鬼童。
鬼童白眸无仁,仰头望天。
云上灵力翻涌,修者叫门:“容星阑!交出李蛮,饶你全尸!”
“李蛮!好你个天生的恶坯!屠尽紫庐村男女老少几十口人,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你以为躲到涂华山,就寻你不得了么?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此乃何物?”
李蛮看清穹顶之物,霎时怨气暴涨,阴风肆虐,血丝瞬间爬满白眸。他如小兽受惊,理智全无,本能地就要直冲云霄。
一只毫无血色的素手自虚空中伸出,轻轻一拦。阴风起漪,虚空中缓缓踏出一只红鞋。
风停叶落。
“来寻我就来寻我,何至于拿幼童开刀。”
容星阑不疾不徐,乌金宽袖将李蛮轻轻一带,揽至身后。只抬指一挥,悬挂在天边的老者头颅幻象破开,化作符纸散去。
这才懒懒抬眼,环视一圈,轻笑:“呀,都是些老熟人。”
“大胆!尔等邪物,也配与我正道人士攀交情。今日云音山绝尘真人、昆吾山君辞剑君在此,岂敢放肆!”
云上众修似终于等来正主,皆是面色一松,却又暗自戒备。
浓云之上,分为两列。
列一黑影泱泱,在云上喊话者,正是其中一名白袍青冠的青年修士。
然而领头者却不是他,他的前方立着一位月霜般的女子。那女子一直未言,只作静观。她青丝垂顺,只着一身雾也似的白袍,身负一席玄色古琴。
古琴名为九霄,乃是三大上古神器之一。九霄之主,正是九州奉为神女的云音山绝尘真人,容玄蕴。
列二仅有一人。
那人腰间悬剑,也作一身霜白的素袍,目中无物,面似无情,一副寒冰做派。
此人正是九州剑道第一人,传闻中一剑霜寒万里,无情道一骑绝尘者,昆吾山君辞剑君。
两列联袂而至,若不是昆吾山不与其他仙家为营,容星阑还以为他们是约好的呢。
要真论起来,百年前,三人还有着一起堆泥巴的交情。
容星阑心笑:世事无常。
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别人做了正道仙子,到她却成了为祸一方的鬼君。
她抬眼望去,瞥眼掠视那一人独列的君辞剑君。
既修无情道,端的是大道无情,万物皆同。便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抑或是大奸大恶妖魔之辈,于他而言,与路边草木并无不同。
君辞也立于云上,是容星阑未曾想到的。
他何时也管起除却昆吾与剑道以外的事?
不过,管他来者是谁,容星阑丹唇微扬,全都——
杀无赦。
黄符一出,阴气凝为实针,朝着黑云之上的千军飞射刺去。霎时空中灵气翻滚,在浓云上撕出几道豁口,数名修者如山间坠鸟,跌落不知去处。
“容星阑。”
负琴的女子终于开口,其尊号绝尘,身姿出尘,就连声音,也含着一股似雪似月的清冽:“收回符纸,回头是岸。”
容星阑只笑。起初笑声清浅,越笑越烈,轻笑渐作猖笑,在云下山间回荡。
“回头?是岸?”
这是她做鬼以来听到过最大的笑话。
世人总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若真放下屠刀,哪有什么立地成佛,有的只是引颈受戮,尔为刀俎,我为鱼肉。
“堂姐。”容星阑仰天长笑,“你怎的做了多年神女,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从何回头,何处是岸?”
“放肆!”
“区区万葬岗邪祟,也敢与绝尘真人以姊妹相称?”
白袍青冠的青年修士喝道:“还不赶紧收回黄符!”
此人在云上蹦跶不停以寻求存在感,上跳下窜似菜地里的青葱成精。
声音粗嘈,更惹人生厌。
容星阑成全他:“这么快就不想活了,看来是想早入黄泉,与我涂华山的万鬼做同僚啊。”
一符祭出,黄符瞬燃,符火湮灭间,化作千千万万道森然剑光。剑影翻飞,剑意纵横,顷刻成阵。白袍青冠修士被围困其中,脸色煞白。
符灰尽落,万剑齐指,无数道剑意对准剑阵中心之人,杀机垂落。
“啊——!”
那人惊叫连连,仅一息之间,在众修惊骇的目光下,凌迟至死。
“可惜。”容星阑慵声道,“我涂华山,不收丑鬼。”
“你!”
云上众修皆面色剧变,虽早闻涂华山鬼君威名,亦知晓其鬼符神通无穷。亲眼所见,方知竟是如此神通之法,恐渡劫之下,皆非敌手。
幸而在场众修,倒真有一位渡劫大能,虽不与他们同列,终究是正道修士,与他们是同道中人。众修又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再不敢多言,生怕自己是下一个剑符的亡魂,敢怒不敢言。
少了方才聒噪不停的修士,云上鸦雀无声。
容玄蕴手抚琴弦,沉眉冷声:“星阑,若再不回头,休怪我无情。”
不愧是正道天骄,此情此景,尚且沉静如常。若是旁人,容星阑也敬她一声君子,尊她正道风范,但容玄蕴怎敢、又有什么资格,同她这样说话。
容星阑冷笑:“堂姐,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成一方鬼君呢?今日种种,还不是拜你所赐。”
众修不知所以,但污蔑谁也不可污蔑绝尘真人,惧怯之下,仍有人替她出声:“邪祟,休得胡言!”
登门无礼,屡屡冒犯。几番对话,容星阑已然耐心告罄。
李蛮的魂体本就不稳,此时在她身后已是强弩之末。
既如此,万符祭出,黄纸漫天。
云上一阵刀光剑影。
她那正道君子堂姐终于出手,琴音乍响,音刃如实,挟着杀意凌凌直直袭来。容星阑不动如山,从容地捻出一纸黄符。
黄符化风刃,部分抵消琴音,其余直冲容玄蕴面门。
又是一道琴音荡开,却有什么比琴音更快,一支竹箫倏然破空,一一击碎风刃,急转而去,落回来人手中。
桃木长簪挽乌发,面若明月眼如星。来者是云音山掌门大弟子,容玄蕴的师兄,兰逸。
这人总叫她想起一位故人,却远不如故人斐然如玉,叫容星阑见了,有种鱼目扮珠之感。
也不知容玄蕴为何眼光这般差劲,既见璞玉,却捡英石。
脚踩云莲,步步生花。兰逸不看众修,不看万鬼,不看容玄蕴。他的眼中只有容玄蕴一人,嗓音如玉如泉,温声道:“师妹,你前来讨伐妖邪,怎么不叫上我。”
言辞中情义深切缱绻:“黄符不吉,莫脏了你抚琴的手。”
好一场郎情妾意鸳鸯戏,容星阑抚掌大笑,笑声空灵清脆,给漫天阴风黄纸的涂华山更添几分诡谲阴森,轻嗤:“就凭你?”
兰逸高高在上,不应不答,只落步于容玄蕴身侧,似乎天地间只容得下、看得见眼前人。他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黄页碎符。
何时她涂华山成了正道修士卿卿我我之地,容星阑怒火腾升。一气之下,不欲多言,只又祭出黄符。
黄符直袭云上清风霁月的二人,兰逸玉指一转,竹箫旋飞,打碎几张未来得及化出符印的黄符,这才施施然侧首低头,收回竹箫,吹箫化刃,击破漫天黄白符印。
容玄蕴静静立在云上,宛若一尊清冷无欲、不染尘埃的玉观音,此时才道了声:“师兄。”
她领了众修声讨涂华山,至今未正式出手,连话也不曾多说,只需立在那里,自有人替她赴汤蹈火,尤其是她那自诩玉君的师兄。
去他天爷老子的师兄。
容星阑抬手,万鬼受到召唤,怨气如江潮涌向她的指尖。她以指为笔,凝怨为墨,在虚空中勾画出一道极为繁复的阴符。
阴符成,符印出,容星阑勾出一抹快意的笑。
方才不过略施小计,已叫他们使出百般力气,这道阴符,也不知云上的恩爱鸳鸯受得受不得。
却在这一瞬,李蛮感受到了浓烈且伺机的杀意。
并非来自云上,也并非来自身前。
他警惕望天,云上似有雷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