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北辰王府的人尚未清醒,姜蘅把假死药兑进水中。
她知道自己面临的也许是醒不来的风险,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死亡何惧。
屋外响起一阵喧闹,她攥紧了碗边。
有人破门而入,在她饮下这碗药之前夺过她手里的药碗。
瓷碗碎落一地,连同药汁都洒在她的衣服上。
姜蘅惊愕地看向来人,芍兰扑跪在她膝前,抱住她的双腿。
“小姐,苦尽甘来了!”
姜蘅以为芍兰还在说李卿言登基之事,唇瓣轻轻一撇,道:“怎么算苦尽甘来呢?”
刹那间,她耳畔响起一阵熟悉的呼唤,让她险些误会自己已经服药毙亡了。
“阿蘅!”
姜蘅猛然回头,看向门外,冻结的血液此刻终于开始流动。
芍兰才松开她的双腿,她便冲出去扑进楚炼的怀里。
她环抱住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楚炼身上熟悉的梨香涌进她的鼻腔里,仿佛是三四月春深的时候,阳光正好,一树梨花开。
姜蘅惊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干涸了,徒生一种失而复得的慌乱,屋外雪白的景象刺痛她的眼睛,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担心楚炼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
他将瘦削的人裹紧自己的大氅中,手一刻不敢从她身上离开,温言细语出声:“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姜蘅的眼泪这才绝了堤,抵在他胸口,话都说不清楚:“我......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楚炼垂下头,看着怀里眼眶红彤彤的人,轻柔地擦去她的泪。
上次见她便觉得她瘦弱许多,如今再见,他隔着衣物都能抚摸到姜蘅背后瘦凸起的蝴蝶骨,楚炼的鼻头不由得一酸。
“是我不好,让你蒙在鼓里担忧这么久。”
“咳咳......”姜蘅哭得喘不上气,呛到喉咙中猛烈地咳嗽起来,血液喷薄涌出,染红他的白衣。
楚炼立刻将人打横抱起,让她安躺在床榻上,伸出手替她把脉。
她的脉象微薄,甚至能被呼吸的起伏掩盖,然而除此之外,又看不出旁的病症。
姜蘅见他蹙眉,伸出手将他的眉心抚平,笑了笑:“皱眉,好凶。”
他迫不得已松开眉心,捏住她的指尖,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不应该,她这样爱笑爱闹的人,何以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倘若他能回来得早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姜蘅叹了口气:“你先别伤心,我还活着呢。”
她还没死楚炼就要担心成这个样子,倘若自己哪一天小消失不见,他岂不是会疯掉?姜蘅没想到失而复得巨大欢愉过后,她之前做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她跟李卿言结婚,不仅仅是为了救周妈妈,还是为了让楚炼死心,不然她何以违心说那么多狠话!
“我会治好你。”
她心想,那倒也不用。
姜蘅平静下来之后,呼吸顺畅多了,身体的疼痛也松减许多,便想到楚炼这么大张旗鼓地闯进北辰王府,恐怕不妥。
楚炼这才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腕,说道:“昨日夜间,北辰王以谋逆罪被捕于大内,北辰王府皆伏诛。”
姜蘅诧异:“我昨夜什么都没听见。”
“昨夜我在大内中,北辰王府由阿若带人秘密处理。”
她长眉一蹙,问道:“所以你死在江南也是假消息?”
他揉揉她的脑袋:“聪明,不过你夫君,当真是想杀我。”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指着自己的胸口:“那支箭倘若偏移一寸,你我便阴阳两隔。”
姜蘅从楚炼口中,大约理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皇帝因吴王案怒火攻心后病倒,由储君李卿言掌权代理朝政,李乐嘉深知不宜再拖延,连夜加急信件命沈懿荷秘密带兵回京。
同时李卿言因忌惮内卫司,以江南冻灾引发的官民之争为由将楚炼外派出京,以免干扰他在京城大展拳脚。
楚炼的车马按计划行至靠江南以北的一座山脉后,采取调虎离山计巧妙脱身,后被途中一位下属告发。
李卿言设计暗杀,他侥幸逃过,担心李卿言怀疑,便把死讯传回京城,实则行水路回京,在李乐嘉的配合下悄无声息地进入宫中。
李卿言放松戒备,在宫中与众大臣商议筹备登基大典,并派人唯独公主府,却不料李乐嘉早在面首遮掩中进宫。
内卫司一举擒下李卿言,沈懿荷率精兵自永定门进,采取包围之势。
李乐嘉取出传位圣旨,于辰时受朝中肱骨大臣朝拜,登基为帝。
一整夜的惊心动魄不堪言说,朝臣们被放出宫后皆是冷汗涔涔。
李乐嘉登基,改年号靖年,复端阳长公主爵位,封内卫司使楚炼为一等公,进平西将军沈懿荷为护国大将军,林映婵入刑部,封张娆、姜蘅二人为女爵,其余有功之臣论功行赏。
她处事雷厉风行,一道圣旨官职升降,朝堂官员更新换代,唯一不变的便是宰相姜恪竹。
姜蘅在王府中歇了一下午,自觉身子好一些了,便进宫谢恩。
李乐嘉高坐龙椅,龙袍加身,不怒自威,俨然帝王之象。
姜蘅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跟楚炼联起手来诓骗她入局,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如今年逾十九,在朝臣簇拥和反对声中成为大周第一位女帝。
姜蘅不受人搀扶,一步步走进来行礼,才起身,听见一位命妇的呵笑声:“北辰王妃,罪臣之妻,何以同你我平起平坐。”
姜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认出她是京南侯王公子的续弦妻。
王公子与夫人裘氏在她的摊铺前闹得不可开交没过多久,便传来二人和离的消息,裘氏为求和离,甚至蹲了三个月的监狱,受夫家与母家指点。
姜蘅再见到王公子,是梦谷阁开业时,他带着新婚妻来耀武扬威,正好碰上裘氏给梦谷阁送开业贺礼。
三人剑拔弩张,姜蘅笑嘻嘻地劝裘氏:“姑娘何必与种马计较。”
王公子与夫人被气得脸都歪了,但她那时候顶着北辰王妃的名号,没人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只一点,姜蘅与这对夫妇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们号召亲朋好友不去光顾梦谷阁,这到底是杯水车薪,姜蘅根本不在乎这点生意。
京城的子弟们有时欺软怕硬起来,真比勾栏戏院的小丑还要惹人发笑。
姜蘅想起往事,笑出了声。
王夫人的脸又气皱了,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乐嘉眉心轻轻拧住,看了一眼楚炼,问道:“朕不知,我朝还有北辰王妃吗?”
“回禀陛下,北辰王妃,昨夜暴毙。”
姜蘅顺着说下去,朝王夫人卖乖地弯起眉眼:“王夫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陛下发话,王夫人哪里还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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