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头顶的□□轰然炸响。
宋淼回过神的一瞬间,身体当即失去平衡。
她的胳膊在空中胡乱划了半圈,不但没有稳住身体,反倒顺带着飘在半空中的纸花和彩带往后栽去。
倾斜刹那,宋淼下意识提起脚足尖,在足踝快速转动下完成一个紧凑的旋转。
礼花带在眼前不断洒下,她的神情微怔,随即被垂下的眼帘掩住——
这具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宋淼摩挲着湿答答的手心,汗湿发黏,身上是轻薄的芭蕾舞裙,场馆温度适宜,骨头缝里却不断溢出冷汗。
她能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在紧张。
想到这里,宋淼快速扫视一眼四周。
热情持续高涨鼓着掌的观众们,顶灯打在鞋尖的礼花上泛着璀璨光芒,以及一位手捧着白色铃兰的女士,正朝着她的方向缓步走来。
观众席掌声渐轻。
追光灯在剧院的舞台中央落下时,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汇聚在她们身上。
宋淼自然接过女士手中的鲜花,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
她先是对着台下微微欠身,转头时眼里盛着笑意:“各位,允许我占用大家一分钟时间。”
宋淼用力动了动脚,依旧纹丝未动。
女士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剧院,沉稳有力:“今天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是我们舞团最年轻的首席舞者——宋淼。”
话音刚落,掌声比刚才更热烈,宋淼的指尖不受控制紧攥着舞裙边缘。
“三个月前,我们决定让她接下首席位时,不少人替她捏着汗。”女士轻轻拍了拍宋淼的肩膀,力道温和却带着力量,“但刚才那支独舞——她不仅接住了,还让这个角色长出了属于宋淼的筋骨。”
侧旁女演员笑着补了句:“她刚才的阿拉贝斯克,稳得像钉在台上!”
观众席发出一阵善意的笑。
宋淼望着紧绷的脚尖,平静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钉在台上了。
“从群舞到独舞,再到今天的首席首演,这孩子在练功房摔过的跤,比舞台上的旋转还多。现在!”女士的目光扫过她汗湿的额发,将宋淼轻轻往前推了半步,“该让我们的天才首席自己说两句了。”
宋淼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影,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是带着点微哑的语调:“谢谢大家……也谢谢总监,更要谢谢所有陪我排练的伙伴。”
……好。
她平静接受了嘴巴不受控制的事实,吐出的字句清晰得体,每落下一句,总监的神色便更满意一分。
此刻站在光里,少女的身形比身上聚光灯还要耀眼。
她扬起下巴,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欲望和野心,声音清亮如碎冰撞玉:“技巧会老,舞台会暗,但用灵魂跳出来的舞,会永远活着!”
身体自动完成谢幕流程,宋淼的灵魂只能冷眼旁观。
但转身欲走时,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下一秒,宋淼的视线里闯进一道黑影——追光灯的支架断裂,斜斜砸向侧台,擦过布景架钢丝绳,维系吊灯的钢缆应声绷断。
吊灯坠落速度快得惊人。
宋淼看着身体本能躲闪,却一脚踩上残留在地上礼炮的金属底座。
断裂的钢缆像条穷追不舍的蛇,带着倒刺的断口猛然砸向她的左腿——
许多人发出了尖叫。
在髌骨碎裂的剧痛袭来的一瞬,宋淼在浑浑噩噩中,她的视野里只剩下散落在一片血泊里逐渐染上鲜红的,娇艳欲滴的铃兰花瓣。
-
“必须立刻截肢。”一道隔着口罩发出的沉闷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宋淼看见正站在病房外打电话的医生。
手机外放里传来男人的怒吼:“老子好不容易把她养这么大,你把她腿砍了谁给我养老?滚滚滚,我绝对不同意!”
医生握着只剩忙音的手机,叹了口气才缓缓离开。
昏迷前的剧痛仍还历历在目,宋淼默默拉开被子,看向被固定住的伤肢。
她尝试控制下肢,但却仍然毫无反应。似乎是打过类似止痛的药剂,宋淼现在除开不能动弹以外,没再有任何痛觉。
随着时间流逝,她能清晰感受到腿部肌肉在萎缩。
宋淼并不着急。
她现在极大概率是在体验别人一段的人生经历。或许是作为外来的灵魂,又或者是因为这段故事线已经发生过,她现在无法操纵身体,只能被操纵着将原定的路线完整走一遍。
回想起先前遭遇到的两重幻境,宋淼微微眯起眼睛。
第二天晚上。
总监终于带着花篮来到病房,了解到相关情况后,略带遗憾地叹息道:“为了不影响到演出,你的位置只能暂时由替补舞者顶上了。至于首席这事,等你伤好了再谈。”
她的语气冷漠而温柔。
直到总监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花篮被狠狠掀翻在地,夹在其中掉落的还有一小片彩带。
“咚咚、咚咚——”
忽然,床对面的电视机突然“滋啦”响了两声,屏幕上面闪过两秒乱跳的雪花点,开始晃晃悠悠地亮了起来。
像是带着某种吸引力一样,宋淼的目光僵硬地往那处转移——
映入眼帘的是电视台手握着话筒的主持人,面露哀伤的同时,身旁大屏正在不断回顾意外发生的画面:“……可惜,国内如此年轻富有才华的首席。”
明明几乎是打满马赛克的画面。
但遮不住刺目的鲜红像一条脏掉的河流快速流动,裹挟着五颜六色的礼花彩带,河的源头是她以诡异角度弯着的小腿。
宋淼的身体想靠近去看。
她手脚并用费劲地下床,鼻尖的绒毛几乎已经能碰到屏幕。但下一秒,巡房的护士推开房门大吃一惊,最后在屋内折腾半天,将电视遥控器没收掉才放心离开。
病房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
电视机镜面擦得很干净,反光出的却是张模糊到看不出任何五官轮廓的脸。
宋淼又合上眼想要歇下。
她的脑子开始自动倒带、重放,没有暂停键,没有音量调节。
闭眼是从马赛克缝隙里渗出来的红,睁眼是天花板上漫下来的影,小腿以那个诡异角度弯折的弧度,会随着吊灯的晃动越变越扭曲,直到关节处像被硬生生拧断的树枝,咔嚓声在太阳穴里震得人发疼。
好痛。
好痛哦。
完全不能控制的想法在脑里占据上风,宋淼一时难以分清是小腿在痛,还是心脏在痛。
没过多久,那些礼花彩带也跟着钻进来了。
不是飘在空中,是缠在脑仁上,和那片流动的鲜红绞在一起,最后变成黏糊糊的线团。
室内的气温越来越低,宋淼睡到半夜哆嗦着被冻醒,裹紧被子后坐起身。
密不透风的窗帘只透进一丝微光,她赫然发现床沿边整齐摆着双舞鞋,磨损的缎面有些起球,鞋身暗红如干涸的血迹。
她伸手要去拿它。
可距离比想象中的还要远,宋淼的上半身被拉得更远一些,却还是不太够。于是胳膊伸得更长了,整具身子却猛地失衡摔在地上,脸颊周围很快淌下湿润的泪水。
宋淼平静看着已经穿上舞鞋的双脚。
无论她怎么想要操纵身体都无济于事,强压在身上的力量将她牢牢紧缚,意识只能清醒旁观。
她目前只能被动照做。
双臂使力也爬不上去病床后,身体干脆躺在地上。只是奇异地穿上这双足尖鞋后,原本那股黏湿的寒意瞬间消散了,这种舒适的暖意像是脚上的舞鞋带来的。
宋淼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第三日的早上是护士将她抬上床的。
经纪公司一早联系过来,表示若是后续治疗费用超出预期,可能不再承担。
午后几个医生来观察着宋淼左脚的恢复情况,摇了摇头只说情况不容乐观。
——只有截肢才能活下去。
说着,他们的目光集体落在脚上鲜艳无比的舞鞋上。于是有人伸手想把它脱下来,但舞鞋像是从血肉里生长出来似的纹丝不动,最后有人拿着剪子要上手去剪。
宋淼听见从喉咙里发出的怒吼:“滚!如果真要截肢的话,我宁愿去死!”
沙哑的声音把众人吓了一跳,他们没敢再靠近,而是用像看怪物的眼神看她,最后嘴巴里嘟囔一句才肯离开:
“死了才省事吧,省得后续一堆麻烦。”
看着他们逐渐离开的背影,缩在角落里的小护士小声地对宋淼笑着说:“其实,现在国内还有残疾人艺术团的。”
她笑什么?
她在嘲笑我。
脑袋刚升起这个念头,嘴巴立刻毫不客气地将她吼走。待护士哭声渐远后,宋淼蹙起眉头——
就在刚才,她的灵魂真的跟着张开嘴,与这具身体刚才的举动产生共鸣。
忽然,有个念头缓缓浮上心头。
如果身体始终不听使唤,就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个世界所有的恶意。
像是要印证宋淼的猜测一样,隔着一扇门,耳朵敏锐捕捉到走廊传来阵轻微的拨弄器械声。
病房门上的透明窗外,一台台摄影机悄然探上来,视野里很快挤满了黑黢黢的镜头,镜头盖掀开下的镜片泛着冷光。
快门声像细密的雨点般“咔嚓”作响。
当镜头的冷光刺得人眼生疼时,宋淼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舞台上的画面——
首席舞者面对台下千百双眼睛时,永远不会躲闪,只会用更凌厉的姿态夺回注视的主动权。
一瞬间,她仿佛又站在了聚光灯下。足尖抵地的力道、腰腹绷紧的弧度,都带着舞台上独有的攻击性。她单脚往外冲去的动作,充满着要豁出去的狠劲,一伸手就将门外的相机扫落在地。
在“砰”的碎裂声后,是更加密集的快门声。
宋淼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与舞台谢幕时的呼吸重合。
毫不犹豫地转身后,她用后背死死抵住门,眼眸中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猜得没错。
就在摔相机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她的意志自然与这具承载无数次旋转与跳跃的躯体共振了。
正应如此,宋淼刚才才能短暂夺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回到屋内。
是的,短暂。
屋外的动静再大,在医生们维持下也很快归于平静,只剩下经纪公司的电话,还在在床头一遍遍地响。
第四日的夜晚,宋淼是被一阵“咚咚”声吵醒的。
迷蒙的黑暗里,她看见黑屏的电视机映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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