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把手上的最后一批画按照不同的类别分门别类都寄给了丁澄,托付他帮忙保管,这样一来,等想办法毁掉录像之后,他和余念就能轻轻松松地离开。
虽然表面上不着急,余念也没有催促他,但是林深还是在心里暗暗地担忧着,眼下是瞒一天算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相机。
余念看着林深慢慢地打包寄走自己的画,转让广告也登了出去,倒也没有猜疑,平心静气地跟他一起等着。
就这么等着等着,林深没有等来相机,没有等来林燕侬,倒是又一次等来了洪隼。
外面飘着细细的雨丝,门前的蔷薇落了一地,洪隼踏着落花走进了桌面上的大门。焦娇这一天恰好请了假,店里也没有客人,只有林深和余念站在书架前把一些重复的书籍挑出来准备低价处理掉,看见洪隼走进来,两个人都是一愣。
洪隼摆出了个笑脸,靠近了林深所在的书架,问:“忙什么呢?”
林深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说:“处理一些旧书,好把这个店转出去。”
洪隼点点头,又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林深刚想说不用,但一转念,嘴里却说:“好,那辛苦叔叔帮忙把旁边书架上那些重复的挑出来放到纸箱里吧!”
洪隼走到了旁边的书架开始整理,一边整理一边看似随意地问:“上次买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林深的手指停顿了片刻,说:“东西很好,谢谢叔叔。”
洪隼微微笑了一下,又问:“小余呢?我给你买的东西喜欢吗?”
一直在一边低了头默默搬书的余念没想到洪隼会叫自己,明显愣了一下,望向了林深,林深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微笑,她便轻轻回答道:“我也很喜欢,谢谢叔叔。”
俩人不约而同地撒了谎,洪隼前几天送来的两个纸袋他们压根就没打开过。
洪隼对他们的答案颇为满意,继续勤勤恳恳地整理着书籍,半晌之后问:“你俩午饭还没吃吧?叔叔也没吃,咱们一起吃吧?”
林深和余念交换了个眼色,眼里是统一的无奈,心里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三个人在书架前忙忙碌碌,林深和余念默契十足地保持着安静,除非是洪隼没话找话地挑起话题,否则这俩人就如同哑巴了一样闭口不言。洪隼也没有多想,料定了这两个小家伙是安静斯文的性格,就是怕生而已。
到了两点钟的时候,余念借口买午饭溜了出去,留下林深一个人面对洪隼。他一瘸一拐地在洪隼的帮助下把几个纸箱摞在了墙角,又把地板上的灰尘拖干净了。忙完这一切之后,他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拖着步子回到了柜台后面。
余念离开时的细雨转为了大雨,门廊下站了几个避雨的路人,旁若无人地谈笑,林深望着窗外发呆,许久之后才问:“叔叔今天不去陪我妈吗?”
“天天陪,少陪一天也无妨,你妈就在仓桥街打麻将,我晚上去接她就好了。”洪隼也坐在了一边,像林深一样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林深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洪隼低着头看着林深的腿,想了许久以后才问:“腿...... 是怎么回事?”
林深一愣,眼底迅速闪过了一丝寒意,沉沉答道:“小时候出了车祸。”
“对不起,叔叔不该问的。”
“没关系,陈年旧事了。”
“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林深微微叹气,装出了个无辜又愁苦的模样,“不知道,我妈说要把店卖了跟她一起去泰国,不知道去了能干什么。”
洪隼点点头表示同意,说:“过去也好,一家人好歹能在一起。不过,小余一起去吗?”
林深心里冷笑了一声,更加笃定洪隼是来替林燕侬探他口风的,“余念暂时还不知道,别告诉她。我妈...... 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这下轮到洪隼意外了,说:“这就奇怪了,阿燕也没跟我说过不喜欢小余啊,这......”
林深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没办法,我只能听我妈的,毕竟我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不能惹她生气。”
洪隼近距离地看着林深,想着他那条残腿,越看越觉得怜爱——在他眼里,林深是个顶漂亮顶乖巧的男孩,如今他又知道了林深那悲惨凄苦的童年,更是打心眼儿里心疼他。
在这怜爱的作祟下,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对着林深一笑,说:“放心,叔叔帮你劝劝你妈,如果小余愿意的话,你们一起去。也别担心工作的事情,叔叔在那边熟人多,总有合适的工作。”
林深听了,掩饰不住心里的惊疑,迅速地抬起眼皮看着洪隼。
洪隼自以为看穿了林深的心思,笑道:“放心,叔叔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妈妈的,我会慢慢劝她,你别担心。”
林深心里觉得好笑,怀着看好戏的心思,他乖乖地点了点头,说:“谢谢叔叔,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余念,要是叔叔能帮我这个忙,我将来一定报答您 。”
洪隼十分受用,连连摆手道:“报答倒不必,我就是想啊,咱们几个一块儿回泰国,凑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
在余念拎着吃的走进门来的时候,他们统一地闭了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余念丝毫不觉有异,客客气气地招呼洪隼吃饭,林深则接过了余念手里的袋子,把饭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吃完饭后,洪隼没有久留,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回到了林燕侬所在的茶社。
洪隼刚到茶社,几个女人的牌局已经散了,冯程两位女士已经不见了踪影,林燕侬见洪隼来了,道:“回来的正好,我正好打电话叫你呢,今天散的早,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散了?”
“冯姐和程姐要去参加婚宴,就算凑上你也是三缺一呀,干脆散了休息一下,连着打了几天我也累了。”林燕侬说着,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转过去对丁玲说,“玲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呀?”
“我就不了,还是早点回去看店,让大侄子也休息一下。”丁玲掩嘴一笑,眼角的余光盯着林燕侬把那包再一次被她偷梁换柱的香烟揣进了包里。
林燕侬点点头,说:“那好,你也休息一下吧,不用送我俩了,天天的陪着我玩,真是辛苦你了。”
丁玲亲亲热热地拉着林燕侬的手,笑着说:“怎么能说辛苦呢?我平时除了在家看店再给霍新帮帮忙也没别的事情,给你做个牌搭子的同时给自己解闷,我巴不得呢!”
洪隼在一边看着她俩亲密无间的姿态,心里暗暗地有些不舒服,只好催促道:“行,那咱走吧!”
三个人走出了茶社,丁玲同他们告别之后便钻进停在路边的车子绝尘而去,洪隼目送丁玲的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之后便揽着林燕侬往街的另一头走去,边走边问:“想吃点什么?”
林燕侬掏出了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道:“本帮菜吧,好几天没吃了,怪想的。”
洪隼点点头,鼻息间飘过了一股奇异难言的烟味,但他不吸烟,也没有特别在意,而是摆出了个漫不经心的表情,问:“店里的事情你不管吗?不是说回来把铺子卖出去的?我见你也没想着去店里看看。”
“我操心什么,林深这么大个人了,这些事情他可以自己处理。”
“那你打算好带林深过去做什么没有?这么大个男孩子,总不能给你当跑腿小二吧?”
“他就算想跑腿,他那腿也不中用呀!”林燕侬脸上迅速地闪过了一丝讥讽,呼出了一口烟,“先过去了再说吧,我不打算再把他一个人留在国内了。”
洪隼听出了林燕侬言语里的冷漠,颇有些不舒服,但是马上他又释然了——她就是这么个不饶人的性格,母子俩一直分隔两地,有些不和睦也是正常的,正是因为这微小的不和睦,才显出他这个调节剂的作用来。
想到这里,他暗暗一笑,故意问:“那...... 你是打算让林深跟小余一起过去?小余愿意?”
“谁说要带她了?”林燕侬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了,暗地里咬牙切齿,“林深答应我了,店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跟她分了,反正那小丫头过几个月也要去投奔亲戚了,早断早好。”
“怎么,你不喜欢小余?我看这小姑娘挺好的呀!看着也聪明伶俐。”
“太聪明了反而不是好事,你懂什么?”林燕侬说着,心里浮现了余念那张略显稚气却永远对她平静温和的脸。
她并不讨厌余念,可以说对余念她并没有明显的好恶,但是这个小丫头一看就不好掌控,对她一直是个不卑不亢的态度,既不亲热也不冷淡,让她摸不准。
这么一个摸不准的丫头放在林深的身边,就算把他俩都薅去了泰国,以后也不敢保证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况且,遂了林深的心意让他跟余念成双成对?就算是这俩人从此以后在她面前服软,她也忍不了,他穆英男的儿子凭什么可以踩在她的头上去享受人世间的温情?
洪隼在一边又忍不住说:“我看你也别犟了,咱几个和和美美凑成一家也不赖,再说了孩子大了,你还能管他一辈子?”
林燕侬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你别啰里啰嗦的,跟个老头子一样,我们俩就是恋爱关系,你少插手我家里的事,把我惹急了呀,我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洪隼举起双手作了个投降的姿态,道:“行行行,我的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好,我不啰嗦了,儿子是你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林燕侬平息了心底隐隐的怒意,千娇百媚地朝洪隼递了一个眼波,说:“好啦,我们里吃饭,你老提他们做什么?快走吧,我都饿死了!”
洪隼把林燕侬揽了个满怀,暂且放下了他对林深的承诺——也罢,慢慢来吧,店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处理完的,在这之前他可以慢慢地劝解林燕侬,他看得出来林深对余念的不舍,如果能帮林深扭转林燕侬的心意,那必定是他和林深关系的一个重大转折。
他实在是喜欢林深,喜欢他干净漂亮如同一棵小白杨,怜爱他那令人遗憾的残缺,但是他知道,究其深处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是林燕侬的儿子。
他喜欢这个眉目依稀像辛瑜的女人,更碰巧的是林深的性子也像洪鹄一般乖巧可爱,他相信这是上天对他的弥补,为了这份“失而复得”,他愿意花上许许多多的心思去斡旋。
洪隼还没有把修补林燕侬和林深母子关系的办法想出来,又一个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一天冯程两位女士都走不开,于是林燕侬在早上给丁玲发了个信息说不用过来,跟洪隼在床上睡懒觉瞎聊天,一直厮混到了下午感觉出了一点饿,他们这才双双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出去找个馆子吃饭。
林燕侬穿好了衣服,顺手去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了仅剩的一根烟,道:“唉,烟也没了,咱们出去刚好可以买几包。”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林燕侬先是觉得有些头晕,洪隼紧张地扶住她,起先还以为她是躺久了头脑发晕,赶紧让她放下烟坐在床沿休息。
就这么坐着不过十几分钟,林燕侬的情况急转直下——洪隼惊骇地发现林燕侬的四肢如同羊癫疯发作一般地抽搐起来,她双目圆睁,嘴唇哆哆嗦嗦地念念有词,一会儿喊着冷要加衣服,一会儿又喊着热要脱掉。
洪隼惊慌地看着她像牛一般大声地喘着气,眼泪鼻涕和冷汗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齐齐地从她身体里钻了出来,让她白皙精致的脸变得像鬼一般的灰白扭曲。
洪隼一边按住手脚并用挥舞挣扎的林燕侬,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但是按完号码的那一刹那,他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林燕侬,这一眼让他电光火石般的明白了些什么。他放下电话,捡起扔在地板上的那根烟,颤抖着用打火机点燃了送到了林燕侬的嘴边。
林燕侬此刻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思想的木偶,在烟碰到她嘴唇的一刹那,她像在一条在岸上快被渴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吞吐起来,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地平息。
完了,洪隼绝望地想。
他双腿一软,坐在了地板上,仰视着林燕侬那张空洞麻木的灰白的脸,一颗心如同擂鼓一般剧烈跳动起来——之前阿燕都一直是正常的,怎么回来了就变成这样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一直都跟在她身边的啊!
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闪过他们回国以后的种种,每一个打过交道的人他都琢磨了一遍,最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丁玲和霍新的身影。
难道是他们俩?
洪隼越想越觉得后背彻骨地凉,他彻底坐不住了,拿着手机从地板上爬起来,不再去看一脸满足和恍惚交织的林燕侬,而是走出了房间去,拨通了丁玲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洪隼的心突突地跳着,不死心地继续拨,终于,在第三遍的时候,霍新的声音传了过来。
洪隼沉默了几秒,问:“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隼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霍新在电话的另一头笑起来,但此刻他的笑声在洪隼听来既阴森又可怖,等他笑完之后,洪隼接着说:“阿燕病了。”
“病了就上医院去啊,你找我干嘛?咱们当初说的是当司机,可不是当大夫啊!”
“你知道她为什么病了。”
“呵呵......”霍新又笑起来,半晌之后,他低低地说,“隼哥,你确定她只是病了吗?”
洪隼咬着牙,一字一句:“果然是你。”
霍新吹了一声口哨,旁边响起了狗叫声,他逗了一会儿狗,说:“是我又怎么样?”
洪隼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喊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说,你给她吃了什么?”
霍新慢慢悠悠地说:“隼哥啊,我劝你别这么大火气,气坏了怎么办哟?我就是给燕姐的烟里加了点小白沫儿,她下半辈子都离不开的——小!白!沫儿!”
说完,霍新哈哈大笑,笑得几乎岔了气,洪隼听着他那刺耳的笑声几乎咬碎了一嘴的牙,恨不得冲到电话的另一头把他千刀万剐。
“你为什么这么干?”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人为财死,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你怎么就笃定我会给你钱?我马上就可以报警抓你!”
“你去呀,去报警,”霍新声音冷森森,丝毫不怵,“你要是敢报警的话,我就敢叫人把洪鹄扒皮抽筋!啧啧,可怜的小鹄仔哟!”
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把洪隼敲了个晕头晕脑,他愣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着急地追问:“你说什么?你知道洪鹄在哪里?”
霍新冷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宝贝儿子在哪,我还知道你那个漂亮前妻已经另找了个男人,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你儿子还管人叫爹呢!你儿子的学校你前妻的单位我都知道,你要不要试试?只要我出事,我上面的人就会知道,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洪隼浑身发抖,拿着电话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另一头的霍新颇有耐心地等着,在等待的间隙他把几张早就存在手机里的辛瑜和洪鹄的照片传送了过来。洪隼双手颤抖着点开了信息,多年未见的这对母子跃入了他的眼帘。
辛瑜比起之前离开他时的模样丰润了许多,脸上挂着平静温柔的笑容,而长大后的洪鹄,他的洪鹄...... 已经从一个漂亮乖巧的孩童长成了一个清秀斯文的男孩,每一张照片上都抿着嘴露着笑容。
是真的,霍新是真的找到了他们...... 可是他们却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成为了霍新的棋子。
洪隼不可抑制地呜咽了一下,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霍新听着洪隼那一声呜咽,心满意足地大笑起来,问:“怎么,还去报警吗?”
洪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白墙发起了呆,对霍新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恨意,这恨意不仅仅是对霍新和丁玲,也有对他自己的。
从前他走了弯路害得自己妻离子散,害得辛瑜和洪鹄远走他乡,他本以为一切都已经不可追,本以为自己已经洗心革面,也早就放弃了寻找妻儿,打算就这样和林燕侬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但是从前的孽债却还是不肯放过他,还是要把他拖到地狱里去。
可是林燕侬是无辜的啊,她纵然是脾气差了些,人也娇气了些,可不至于受这样的苦啊!
这些都是他带来的,如果不是他的出现,霍新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林燕侬身上,她也不必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这灾祸他挡不了,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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