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依睡得很不安稳。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交谈声,离她近得出奇,却难以听清。梦里还能闻到股浓郁的药草味,防风、羌活,还混有细辛、川乌的味道,似乎什么时候都不会淡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窗外似乎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窗前,滴答滴答,伴着老旧木门被风吹动发出的吱呀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有人越走越近,捏着个什么东西往她脸上凑。
冰冷的物件一接触到瑶依的额头时,她就醒了,蓦地睁开眼,猛然擒住伸向她的那只手。
这儿既不是明允的院子,也不是姜绛和姜洵待的地方,与那片树林瞧着更是无甚关系。
她脑袋发疼,还记得梦境里恍惚而过的明允。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回过神时便待在了这处。
纱帐原本是被放下来的,因那人替她擦拭额头的动作被撩起大半,瑶依也得以将这个房间看得清清楚楚。
屋里的东西少的出奇。正中摆着张香木桌,香木桌上什么也没有,明允买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一个也没了。靠墙的地方摆着张张雕花木桌,一眼便晓得是书桌,上边压着张待风干的宣纸。
“你是什么……东西?”青涩稚嫩的声音在近处响起,被她扼住的手腕不安分地左右扭动。
这声音……
瑶依不敢置信地侧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的脸瞧。直将他瞧得不自在,皱着眉问:“怎么了?”
他手里还捏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纹路的帕子,水滴滴答答往下流,些许顺着他的手腕没入瑶依的衣服间,将袖口处染成深色。
少年眉眼尚未长开,脸颊上青紫一块仍未消去,可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他面容的精致。因着年纪的缘故,嗓音带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感觉,与他冷着脸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瑶依没忍住,小小地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瞧去,这都是明允幼时的模样。
少年老成地皱眉,趁她笑到力度略松时,赶忙将手扯出来,将那块破旧的帕子同宝贝似的洗干净,整齐挂在窗边木棍上,警惕地望向她。
面前的姑娘长得分外好看,眉眼似画,金色的眉心纹若隐若现,束起的发辫松松垮垮,耷拉在肩上。浅色的发带与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一处,随风摇曳。
山间鬼怪?
明允眉头愈拧愈紧,斟酌着开口:“为什么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你?”
“我不知道诶。”瑶依诚恳道。
她连自己为什么在这都不知道。
少年又是一阵沉默,板着脸时,与长大后的模样重合大半。他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很快展眉,冷冰冰地问道:“那你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瑶依乖巧摇头,末了补充道,“我只认识你一个。”
瞧着明允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她只好做出些许妥协:“你不用照顾我的起居,我也不会打扰你的,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好不好?”
明允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翁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轰然打开的门止住话头。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抬手,想要将瑶依藏起来。
进来的是个满头花白、趾高气扬的男人,瑶依正好奇他的身份,就听明允淡淡喊道“周叔”,身躯不着痕迹挡住了她的视线。
周叔的视线并没在她身上停留分毫,捏着张皱巴的纸递给明允,轻啧一声道:“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莫让楼主失望。”
嫌恶之情满得几乎要从眼底溢出。
“失败的后果你晓得的,小命难保咯。”周叔幸灾乐祸道。
闻言,明允倒是分外淡定,好似被这般对待的不是他。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接过纸张时,手却突然一颤,唇色发白。
周叔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快慰神情一闪而过。
可面前的少年太过能忍,半晌过去,他想看的东西丁点没出现。加之楼主还在等他回去复命,周叔只好啧啧摇头,目光遗憾地在少年几乎完全失了血色的面颊上稍作停留,扬长而去。
门“哐当”一声合上,周叔从始至终都没看向瑶依,就像她不存在似的。
果然同明允先前说的一般,只有他能看见她。
原因嘛……
也许是即使在梦境里,他们也没解开的契约?
“你怎么还不走?”他蹙着眉道,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瑶依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亲眼瞧着他发出一声闷哼后,如玉山倾颓般倒地,面庞与唇瓣是近乎如出一辙的苍白,却仍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纸张。
“明允?”她快步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感受到微弱的呼吸,这才松口气,又不死心地加大音量:“明允!”
没有反应。
瑶依拽着他往床上拖去,“咔嚓”一声,被踩在脚下的破布衣裳又因她拉人的力度而撕开道裂口,露出少年线条流畅的腰腹,和上边尚未结痂、仍冒着血的伤口。
将他放到创伤后,瑶依没忍住,趁着明允昏迷,伸手将他的衣服掀起,仔仔细细打量着上边的每一处伤口。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山洞里见面时,明允后背上那片年代久远的疤痕。
这会儿的明允,还没像后来那般受许多伤口。
可她眼里瞧见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有些结了痂,有些没结痂,甚至还在往外流脓渗血。
瑶依悄悄地使唤上一缕灵气,无声息地抚摸过他的伤口,却没有半点作用。
她陡然泄了气,意识到这是梦境中,她不能对里边的人、事进行干预,不能改变事物发展的顺序。
浑身是伤的少年不知是痛的,还是梦见些什么,眉头锁得愈发紧,整张脸皱巴巴的,不如面无表情时好看。
这里的明允,才不是她认识的明允。
但对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瑶依还是软了心,握住他的手,事倍功半地往他体内输着灵气。不再求治愈,只希望他稍微舒服些。
再说了,之前应当是他救的她,礼尚往来嘛。
瑶依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明允果然展开眉头,面色瞧着比方才舒缓不少,只可惜伤口仍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被攥在手中的那张纸徐徐飘落,无字的那面朝上,停留在地面。
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瑶依暂时地松手,弯腰俯身,那张纸捡起来,想要塞回他手中,却在无意间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微微一愣。
白纸黑字地写着“暗杀姜府表小姐”,还有一串诸如地点之类的相关信息。
姜府表小姐。
瑶依很难不想起姜绛,却又摇摇头,只当自己疑神弄鬼,才会在毫无关系的梦境里将巧合与现实联系——姜又不算多特别的姓氏,哪只有姜洵和姜绛可以用呢?
悬在空中的骄阳无声无息地变了位,从偏东的山头,转移至偏西的一隅。温暖柔和的橙光缓缓洒落,将天边的云霞染作绚烂的色彩,连雪地都泛着亮晶晶的色泽。
冬日罕见的暖阳跃入室内,最后成了流连在少年乌发上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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