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理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得出这句话。说出来了，反而畅快。
她知道，封景哪怕是死，也想体面的死。
她也明白。封景可以带着对她的恨去死，可以与她恨到生死不容，与她虚与委蛇，但她不想做这样一件，足矣让封景将过去所有都否认的事。
裴文理可以坏，但不能猥琐恶心让人作呕。
“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并不是你和汶池那么简单，”裴文理长叹了一口气，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刑房，不知道里面在说什么，讲什么。
“以前你说愧疚可以产生爱意我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其实他跳崖的时候我是能抓住他的，可我想着，没有麻沸散的缝针是那么痛苦，他忍了那么久就为了离开我，我必然是要给他一些希望的。”
“山洞里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想着，说不清楚道不明，就干脆死了一了百了好了，我就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可看他倒在我面前，我还是不想胜之不武，那时候杀他，明明是最好的机会。”
“我现在才明白，我不想杀他，我只想让他知道是我杀了他，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恶人，大家都没有念想，也没有亏欠，都干净的走。”
裴文理长叹了一口气，她明白，那些所谓的锋利的铠甲都只是伪装的羽翼，她不想被人看见那颗涌动的心脏，怕被人中伤得鲜血淋漓，怕成为他人的把柄。
“你可以救他的，你知道的。”女帝接着说：
“我们小时候为了防止被毒物暗杀，都有意识的服过毒药，只要你愿意耗费心血，他就可以不用死。”
“活了呢？怎么过？”裴文理问。
“让他知道沈由卿身上的两箭都是我放的？我还会亲手了结沈由卿？还是？死了最好，死了大家都不痛苦。”裴文理说：
“顺其自然。”
“你为什么不让他自己选？”女帝不能理解裴文理的想法，一如当年裴文理不理解女帝的看法一样，充满争执。
“让我来选，我才不后悔。”
……
“你最好真的不后悔，你以前不是也有喜欢的男宠吗？我还没来得及知道消息，就被你给处死了。你如今？”说到这儿，女帝选择了闭嘴。
“所以你看吧？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别人死了，还有封景，封景死了，还有下一个。”裴文理心一狠。
“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他死了，就不会有下一个了。”
裴文理没回答，看向远处，悠悠的问，“这就是你让他与沈由卿见面的理由？我原以为，还要费些周章。”
“不是，沈由卿对我提的条件，也是想和他见一面。”
“你猜，他们两个见面，会聊什么？”
*
封景其实，是有很多疑惑的。
他一直想知道，在那一晚上他主动提出“沈由卿”对裴文理投怀送抱并编造丹青铁卷谎言的那时候，是不是刚好和沈家的计谋重叠上了，沈家真的有丹青铁卷？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在某一刻，沈由卿真的利用了他。
他还想知道，丹青铁卷是真是假？是不是就是小澈交给他的那个瓷瓶。
他还想知道，这一年来，沈由卿为什么没有走？他过得究竟好不好？
可真到了那一刻，他看见沈由卿的时候，却不想知道答案了，封景咳嗽了一声，走到了沈由卿的牢房面前，狱卒给他开门。
铁链声叮叮当当，封景走到沈由卿面前，见沈由卿穿的单薄，血迹干涸在衣服上，便把披风给沈由卿披上，沈由卿却顺势按住了他的手，声音颤抖。
“小景。”
“哥哥，你过得好吗？”
“好，你呢？”
“我也过的很好，只是很遗憾，没有能见你一面，现在也算是见到了。”封景连上还有巴掌印，额头上仍有结痂的伤口。
沈由卿伸手抚摸住他的脸，“小景，哥哥很久，都没见到你了，你好像瘦了。”
“嗯呢，小景也很想念哥哥。”
“我没有。”沈由卿看向封景，却不想把所谓的那些风云诡谲的争斗放在台面上，就只是对封景轻轻的说了一句，“信我，我没有。”
“好，我知道了。哥哥，我……见到云昭了。”封景强打着精神，努力的保持话语的平静，颤颤巍巍的说：
“她……在漳州手下，对我……还不错。”
沈由卿自然知道，封景向他表达的意思，但是无论过去有多么爱，多么恨，他都不在乎了：“不重要了。”
封景不明白，他以为当年俩人爱的那么深刻他看在眼里，沈由卿终归要知道云昭的下落才行，但此时此刻，沈由卿只在乎他：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哥哥，我中毒了。”封景一字一句地说，“哥哥，我……被申芸抓走了，他折磨我欺负我，还想给我喂让我生不如死的毒药折磨我的身体，我害怕，就把小澈给我的药吃了。”
沈由卿一愣。
“什么？”
“当时小澈说，那是主公给他的，让我毒杀裴文理，我没下毒便一直带在身上，后来申芸折磨我，我以为那一定是一剂猛药，我就……吞了。”
沈由卿心如死灰，忽然间笑了出来，又看向了封景，说道：
“没事，裴文理会帮你解毒的。”
封景说：“她……不喜欢我。”
“她喜欢你。”沈由卿不知道说什么，原本似乎有很多话想说，这时候，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笑眯眯的说：
“小景，你还记不记得，在沈家的时候，我们被子不够暖和，经常在一起裹同一个被子看着外面雪花飘着。”
封景点点头。
沈由卿看向了窗外，眼神里带着些许莹莹泪光，他温声说：
“你看外面，下雪了。”
封景转头，才瞧见牢房的窗外，飘起了一片一片的雪，细碎的雪花夹杂着寒风飘洒进来，在牢房里留下了莹莹的颗粒，不一会儿，天地都能银装素裹。
封景笑眯眯的，直接钻进了沈由卿的披风里面，沈由卿顺势将他抱住，“你还是这样。”
“对啊，我要多抱一下，哥哥，这次见面过后，可能裴文理就会送你上路了，”封景很认真的告诉沈由卿，抱着他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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