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为私宅,不似将军府临近皇城,虽也在京城,却也要花费许久才能到达,暮色挂在天边时,马车才行至李府。
感觉到马车停下,本在休憩的李孤玉眼睫一动,睁开眼,随即抬手掀开车帘,看向李府大门。
门前的石狮崭新,似是新换,还泛着些许光泽。
那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却已见斑驳,比记忆中更为老旧。
李孤玉心中五味杂陈,对这李府,既熟悉又陌生。
她扶着下人的手踏下马车,立在阶前,目光流转间,触及门框上那道熟悉的划痕。
那是幼时母亲为他们量身高刻下的印记。
如今痕迹依旧,人却已非那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
她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放下繁杂思绪,推门而入。
正要进门之时,管家忽然抬手拦住她,笑眼提醒道:“小姐出门多日,忘了规矩。”
话音未落,一位年长的女管事已带着两个端火盆的丫鬟款步而来,仪态端方。
女管事眉眼扬起,随意行了个礼,声色俱厉:“小姐离府日久,恐沾染尘世污秽,烦请遵守府中礼数,过……”
李孤玉并未在意女管事如此语气。
也不如说,早已习惯。
未等女管事说完,她已抬脚跨过火焰,随即屈膝一礼:“劳烦管事提醒,我记得的。”
女管事微怔,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敛起不善的神色,躬身道:“小姐明智。愿小姐身体康健,往后之路兴旺发达。”
李孤玉微微颔首回应,转身朝里走去。
踏进外院,见草木葳蕤如旧。
只是那几株她出嫁前亲手栽下的木兰,现已亭亭如盖。
在木兰树下,一个及笄之年的少女正带着两个男童玩耍。
其中一个孩童大一些,已及那名少女腹部位置,玩耍之余,恰巧望见了这边——
他望见,出嫁多年的长姐正带着笑眯眯但十分可怕的管家,于小径上行走。
“二姐……”男童当即往少女身后一躲,只露出个脑袋,怯怯地扯着少女衣角喊着。
少女正牵着另一个男童,见他这般,疑惑低头,又顷刻间反应过来,
抬头看过来。
“长、长姐!”少女立马福身,“长姐安好……”
李孤玉瞥了眼他们,见他们有些局促,便刻意放缓了语气:“今日应在学堂?”
听此,少女一个激灵,把男童的脑袋按到自己后面,竭力掩饰:“长姐你、你看错了!他他他不是三弟!他是三弟的好友,来找我们玩的!”
“……”李孤玉微微皱眉。
一旁的老管家依旧含笑,看了眼她的神色,揣测了片刻,抬脚走向木兰树,意图拆穿。
但行至中途,李孤玉出声打断:“走吧。”
她望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少女,阖眸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染上些许暖意,眉眼温和:“我想快些见到爹娘,赵叔。”
——
虽为家中长女,李孤玉却并非李府第一个孩子。
李府长子,少年英才,但先天病根,无法医治,眼见无望,便在殿试前夜自刎而亡。
而她,出生于兄长逝世的第二年,那时,母亲年方二八,却为她的顽疾四处奔走,早生华发。
幸而父亲始终不离不弃,二人相伴调养身子,相继又添了子嗣。
因此,李孤玉自幼便担起管教弟妹的责任,这也难怪,他们见她如见严母。
此时,他们还在身后,自认为小声地嘀咕着。
“她竟然没骂我们……”
“要唤长姐!还有,你别胡说,长姐才没有骂过我们。”
“哼,你这是被她驯服了!我、我看不起你!”
“……”
听着他们的谈话,李孤玉垂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转瞬即逝。
赵管家此刻方才跟上,注意到了李孤玉的笑容,自个儿也笑了一声,道:“时隔五年,大小姐倒是变了许多,竟似慈母。”
“……”
李孤玉笑容微敛,垂眸,眼神无意识瞥了眼腹部,交握的手缩回袖口,暗自抚摸了一下,随后轻叹口气,转移话题:“爹娘在哪?”
赵管家笑了笑,听出她不欲继续话题,上前继续引路。
一路行过小院,穿过回廊。
李孤玉远远便见正厅中灯火通明,两道身影端坐其中,一如她记忆中那般肃穆。
虽离家许久,但自小习的礼仪,几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她端正步伐走进房中,努力忽略自己那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福身行礼,声音清淡:“父亲,母亲。”
回应她的,首先是茶盏与桌面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样的回应虽自小伴随她长大,可她还未习惯,时隔五年再听见,更是引得她心跳一顿。
李奕搁下茶盏,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质问:“骨瘦如柴。他是如何养你的?”
虽已年近五旬,李奕依旧身形挺拔,眉宇间凝着威仪。
多年身居枢密使,执掌军政,他本该这般气度。
在李孤玉心中,他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从未变过。
“我……”李孤玉指尖攥紧,心中发怵,语气稍顿,“只是因病……”
“好了,不说这个,玉奴才刚归家,你收着些,别吓她。”
另一边,身着华服,端庄丰腴的妇人起身走近,话语间,握住她的手,仔细瞧着她的眉眼,笑道:“不论如何,回来便好。”
那是她的母亲,越丘谢氏的最后一脉。
谢氏世代为官,可到了她母亲这一代,父母早逝,举家亦死于迁徙途中,只剩她母亲一人承担着绵延血脉的责任。
哪怕世人不认这母族血脉,但她依旧十分在意子嗣。
故而待她,自小严苛。
不过,此时……倒是温和得可怕。
感受到手背的暖意,李孤玉压下心中不安,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回道:“嗯,女儿一切安好。”
她由着母亲将自己牵过去坐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叙着家常。
夫妻二人都刻意未提许厌,只闲话了几句京中近况。
后来,是李孤玉见时机成熟,话题已至尾声,便柔声道:“女儿有些体己话,想单独与父亲、母亲说。”
李奕与谢夫人对视一眼,立马挥退左右侍从。
厅内一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
李孤玉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终是抬眸,声音平静无波:“女儿于信中写过,女儿……想和离。”
话音甫落,谢夫人脸上的笑容骤然褪去,谢夫人还未置一词,一旁的李奕冷哼一声:“简直胡闹!”
他霍然起身,甩了下袖子,负手而立,厉声道:“你可知,和离后将面临何等处境?流言蜚语,世道艰难,你日后,当如何自处?”
谢夫人虽未立刻斥责,眉头也已深深锁起。
在李奕说完后,谢夫人深吸口气,声色亦不再温和,是如往常一般,冰冷严苛:“玉奴,一与之醮,终身不改。”
听闻母亲的话,李孤玉眼睫一颤,方才有了反应,抬眸望向母亲。
“许厌纵有不是,亦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且当初,是你要嫁他,要扶持他至今,此时和离,置我李家颜面于何地?”
谢夫人目光沉凝,“教你规矩,是让你明事理,守本分,不是让你任性妄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