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诸伏景光一枪打中咽喉，血液潺潺从伤口流出来，倒在地上，显然活不了太久了。
一时间周遭陷入死寂，只余下几人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在环境中未免太过震耳了。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在场除老人之外的的六人，一个被诸伏景光打晕，剩下的五人都盯着那个捂着脖子嗬嗬出声的老人。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表情几乎是空白的。在今天之前，死亡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他们知道他们注定要迎来许多死亡：敌人的，同伴的，自己的。但在这一刻，死亡突然就与他们拉近了距离，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也许罪大恶极，也许曾经也柔软耐心的灵魂正在消逝。
这令人不适的寂静终止于帕·雷蒙哀叫的一声“兰彻爷爷”。这位年轻的傀儡首领从门后跑了出来，跪倒在他身边，伸出手，想要摸他的脸，又不敢摸上去。
“兰彻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饱满的脸颊流下，又从下巴滴落，砸在地上，水滴变成爆炸的圆。“我们经营几家酒吧，每年能拿到不菲的利润和租借费。组织里的年轻人，他们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比每天起早贪黑狙//击的日子好多了。航线不能让我们回去美国，但至少能让我们在日本生活得很好。”
“您从小照顾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管家爷爷，为什么不安心享受平稳的生活呢？”
兰彻的手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但血液还是不断地从他的指缝流出来。帕·雷蒙的手也捂上去，兰彻的血染脏了她的袖子，但她毫不在意。
兰彻“嗬嗬”几声，血沫从他的嘴角流出。老人努力开口，说出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责骂：“你……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废物……永远不明白……玛丽莎女士的……恢宏时代……”
他的蓝眼睛死死瞪住哭泣着的帕·雷蒙，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他曾经追随的“玛丽莎女士”的影子。他的眼睛转动，从小雷蒙的眉毛到她的嘴唇，最终又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他那样凝视了她两三秒，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愠色重新在他的脸上堆积。
他突然放弃了捂住自己的伤口，挥开雷蒙压着他的手。他沾满鲜血的左手突然努力地向上伸，探到雷蒙的脸庞。雷蒙赶紧微微低头，让自己的脸碰到他沾满鲜血的手。
她原本以为他在临终前终究放不下她，想摸摸她的脸，安慰安慰她。但兰彻的手在碰到她的脸的同时，却突然用力，把她的脸狠狠地推开——
雷蒙愣住了。她的脸不大，此刻大半张脸却都印上了血迹，分外骇人。她被挥开的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那半边脏污的脸，血染红了她的金发。
“别用……”兰彻从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音节，“别用这张……玛丽莎的脸……”①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在他意识到自己离冥界不远的时候，他果断停止了消耗自己的最后一丝体力的愚蠢行为，转而把头扭向与雷蒙相反的方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雷蒙俯到他身上，发出一声悲鸣。
兰彻和雷蒙是美国人，交流自然也用了英文。降谷零无法听懂全部，但大概的意思都能猜得出来。可现在他的大脑里占满了冗杂的信息，无法处理太多事情。
诸伏景光走到他旁边，有些力竭地靠着他。他们看着地上老人逐渐变冷的身体和哭泣不已的金发女郎，一时间忙碌的大脑空隙中甚至生出了几分想要苦笑的心思。
一个小时前，雷蒙还是能为钢管舞男一掷千金的富豪，满脑子只有男色和享乐；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她已经同事直面了管家的背叛和长辈的否定。
他们突然听见了警车的声音——直到现在他们才反应过来，之前役所守人怕是单枪匹马自己开车过来抢占先机的，而现在他们的实践课结束，警察们自然就可以“姗姗来迟”了。
他们望向门外，米娅站在那里，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在他们来得及抬脚走到她身边前，一直神隐的椎名美惠突然出现在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边。她的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触感温暖却令人不寒而栗。
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的？
“男孩们，”椎名美惠温和平稳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你们很有潜力。无论是跳舞，调情，还是其他的。”
她轻笑一声。
“要为我工作吗？我可以去和米娅老板……”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反复回味这个词，“交流一下。”
“我相信，她会很乐意把你们交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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