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雪沫子砸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山林间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积雪,偶有飞鸟掠过,还未来得及飞出山林,就被羽箭射穿心脏,从天空坠落下来。
人的血是冷的,呼出的气是冷的,就连流下的眼泪也是冷的。
今日是被围困的第十五天,太子在纸上划下第三个“正”字最后一横。
这么多天过去,他发出去的求救信如泥牛入海,没有回声,五天前最后一次突围,因兵力悬殊,被逼退入这处山坳中,从高处看,这仿佛是为他们剩余的七万人量身打造的“万人坑”。
沉稳如太子,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粮草被截断,储备粮都不够七万士兵吃到正月初五,他脑中一直在思索计策,只敢在偶尔闲下来时想想父母和小五的现状,在心里祈祷他们平安无事。
下一刻,静默无声的帐中进来一个人,将士的刀刃挎在腰间,沉默拱手道:“殿下,钱大人传回消息,确认吴王失踪但还活着,萧将军为国捐躯。”
“知道了,下去吧。”太子放下手中笔,良久无声。
京郊外的农庄里。
最近的战况白羽一直在关注,她虽然不知道皇帝一行逃到哪里了,但是京城里叛军扯旗自立,各地将军束手束脚,没能及时救援,让京城周围的叛军都腾出手来对付太子率领的京畿军的消息,她都能打听到。
五日前,白羽听说太子和叛军又打起来了,当时她就没忍住想要去帮太子,牡丹硬生生给拦下了,她当时说了一句话,令白羽难以忘怀。
她说:“你不是谁的救世主,若天亡此国,你的阵法再厉害也回天乏术。”
可是,被围困的人是太子,更可能是……我师父啊……
快要年末了,这场仗打得更没有悬念,各地都在打仗,后面听说了太子率军被围困在一处山坳里,三十万困十万,没有粮草供给,只单单一个“困”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
白羽的心焦,贺六也看在眼里,包括牡丹以各种理由拦下她的脚步。
腊月二十六入夜,北风呼号,冻土如铁。
牡丹实在关不住白羽了,两人在屋子里争执了起来,声音大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贺六循声而来,刚好听到白羽一句:“非我不自量力,但凡有一分可能我都要去救他!”
“你能不能先别急,等我打听清楚了肯定不会拦你!”牡丹拍桌子怒道。
“我能不急吗?”白羽声音冷得像石头,砸在人身上“咣咣”响,“太子被三十万大军围困,多困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如果叛军今夜发起进攻,那今夜就是他的死期,我不能等人死了再去救吧!”
“我没说不让你去救他,你又忘了自己吃过什么亏吗?没搞清楚,再来一次你承受得起代价吗?”
“呵!”白羽冷笑,“说白了你就是看不起我,我的事如何,我承受什么代价也碍不着你,你大可把别人的嘱托抛之脑后就是!”
“你简直蛮不讲理!”牡丹狠狠一甩袖。
两人顾忌着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吵架也吵得克制,很多人很多话语需要忌讳。
贺六此时敲门,小心翼翼地询问情况:“阿习姑娘,牡丹姑娘,你们还好吗?”
白羽没吭声,潘大夫早就在这种压力下躲去别人房里了,屋内就剩这么两个会喘气的,牡丹瞪了白羽一眼,自己去开门了。
放贺六进来后,牡丹气在心头,语气也算不上好听,不好意思的话也说得硬邦邦的,“我们无事,一些争执罢了,吵到你们了吗?”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太子被围困,要不要去援助而争吵,但是我们手上一无人马,二无铁骑,就算去了也是送死。”贺六担忧的眼神望向白羽,轻声道:“一个月前还是盛世景象,如今却天翻地覆,谁心里都不好受,但乱世中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我们不用给自己加负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是说给有能力承担天下的人说的,至于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命如蝼蚁,权利相争者根本不看在眼里。”
牡丹揪着贺六的话对白羽指指点点,“看看!你看看!人家一个身长八尺,顶天立地的健壮男儿都知道的道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一技傍身的弱女子逞什么英雄?”
贺六:……
这些道理白羽不知道吗?
她救太子与天下时局无关,说白了这皇帝的位子,是太子坐还是叛军坐,是两条腿的蛤蟆坐还是三条腿的王八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贺六不懂也就罢了,牡丹怎么可能不懂,不过就是想和她作对罢了。
“唉……”牡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在贺六面前说话不那么顾忌,是以握住白羽的手臂跟她说:“你师父的事情仙尊最清楚,你等我三天,最多三天,你先别冲动,我回去给你问清楚,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白羽平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牡丹转头交代贺六,“贺六兄弟,有劳你帮我看住她,她脑子这会不好使了,别让她冲动行事,我三天后肯定回来,拜托你了。”
贺六点头承诺:“牡丹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力。”
“好,有你这句话,我放心。”
说完,牡丹推门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白羽没理会站在那里的贺六,兀自收拾她能弄到的所有武器,偷偷找铁匠打的长刀、找潘大夫要的银针、毒粉,打包好,她对贺六说:“你回去吧,你拦不住我,她回来也不会说你什么。”
“我陪你去。”
白羽怕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贺六再次开口:“我说我陪你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吗?”白羽笑了一下,说:“这次可不是看守稀松的播州地牢,也不是对敌两名捕快的春山涧,我有我不得不去的理由,你没必要跟着我冒这个险。”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也知道你要去做什么。”贺六说:“来之前我跟贺老大拜别了,他的养育教导之恩我只能来世再报。”
“你……”
“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我年少时听过一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来到京城后,我眼看着你卷入这些达官贵人的官司中,深知自己人微力弱,帮不上你什么忙。突然间,天下就乱起来,贺老大常说‘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侯。’,太子殿下在我看来起码是一个好官,比烧杀抢掠、草菅人命的叛军要好,如果这样的人能胜,天下百姓起码还有希望。你也不用把我看得多么高尚,前面那些理由都很冠冕堂皇,最有用的是,我想帮你做你想做的事,这是我的私心。希望你能允许我帮你。”
“算了,想来就跟上吧。”白羽低头,语气仍然硬邦邦地往前走,不去理会盘桓在心底那种可能被称之为“感动”的情绪,推开门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雪夜,营中士兵们即使睡觉也都很警醒,要换防的人甲胄是不必脱的,只在帐中找个地方躺下,睡个囫囵觉就是了。
黎明前,一名姓刘的百夫刚刚换值回来,直挺挺倒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时,突然外面有人叫喊:“敌袭!有敌袭!”
那声音竟有摧枯拉朽之势,号叫声吵醒了整片营区士兵,本来被围困就有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之态,闻此言后人还没从梦中清醒,手上先抓起兵器冲出营帐做好攻击姿势。
眼睛睁开后才看到被他们包围的“敌军”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头发被雪夜的风吹得乱如蓬草,衣着却干净整洁,面有惊色却无奸细之态。
刘百夫是这片的头头儿,他左右看了看站出来问话:“你们,哪里来的?”
两人中那女子平静回应:“我名白羽,求见太子,烦请速速通禀!”
这两人谁啊?怎么一上来就要见太子?
在场的士兵都有同样的疑惑,刘百夫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两人,那女的年纪看着很小,也就十五六岁,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做苦力活的料,估计是哪家的官小姐,那男的四肢修长,身形高大,略有肌肉,颜色却生得好,估计是这官小姐的保镖护卫。
刘百夫在心里一合计,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他也不敢耽搁太子的事,于是便派了一个小兵去太子帐前禀明消息,他们都在这里等候通传。
中军帐中,太子没睡,桌上摆着舆图,一旁的烛台上垂满了烛泪,似乎又是“替人垂泪到天明”的一夜,太子在桌后枯坐整夜。于是,外面通传的时候,他听了消息十分震惊,来人竟是白羽!
她还……活着啊。
虽不知陪她一同前来的那名男子是谁,但还是立刻派人将她接过来。
白羽过来时,太子竟站在帐前迎接她,乍一看,这半个多月来,他消瘦了很多,但风仪依旧,白羽快步上前拜见,太子亲自扶她起身。
随后介绍身旁的贺六:“殿下,这位是我的好友,同我同五殿下都是在播州相识的,他叫贺六。”
贺六拱手再拜太子。太子明显是知道他的,客客气气地叫了起。随后问白羽:“这山中守卫森严,白羽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说来话长,殿下容我进去跟您详细说明。”白羽说完,太子才注意到她与贺六连夜奔袭,山中风雪夜,形容都不是很规整,又忙让他们进帐整理被风吹散的发丝,吩咐人上了热茶,等两人收拾齐整便围在炉子旁诉说近况。
太子被困心焦,他率先提问:“白羽姑娘可与小五有联系吗?”
“并未。”白羽摇头,问道:“宫宴结束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他是跟帝后一起走的吗?”
太子蹙眉,心内苦涩,淡笑道:“我也不知,陛下安排我与吴王各司其职,接到圣旨后我就出城了,临走前派了人去护送母亲和小五,但是如今派出去的人也联络不上,是以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
“我和牡丹、贺六等人之前就住在五殿下名下的酒楼里,那夜叛军来袭,掌柜的带着我们在地下躲了三天,之后从暗道出来就到了城外,出城后我们一直在打探各路消息,前几日听闻您这里又开战了,我就想来相助,可惜有事耽搁了,今日总算是来了。”白羽问:“敢问殿下,您手上如今还有多少士兵可用?”
太子眼神闪烁,一一看过她和静静聆听的贺六后,道出实情:“几场仗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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