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之中只剩下窗外风雪呜咽,与一盏孤灯摇曳的噼啪声。
“……反噬其主?”吕布缓缓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间迸出的冰屑,“曹操布此局,是为操刀之人。你的意思是……要我等调转刀锋,直指许都?”
“不。”季桓摇了摇头,药力带来的暖意,让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与曹操,是虎狼之争,当下不是最佳时机。桓之意不在伤人,在夺其势。”
见吕布眼中依旧充满了困惑,季桓继续说道:“曹操欲使我军为犬,以搏袁术之虎。他想要的是犬疲虎死。但猎犬亦有爪牙,岂能徒为人所驱使?”
“我等奉诏,是为‘形’;但何时而战,何地而战,以何法而战,战后我军是元气大伤,还是趁势壮大……此中千般变化,才是那棋盘之外我等真正的生机所在。”
季桓的言语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吕布心中那扇通往最原始战争直觉的大门。他不再追问,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次日清晨,下邳城一扫之前的阴霾。州牧府大开中门,盛宴款待来自许都的使者。吕布亲自主陪,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对其“忠心王事”之举,更是毫不掩饰。他当着使者的面,召集诸将,宣布即刻起兵,并擢升张辽为征南将军,都督东路兵马,即日开拔,前往广陵,与刘备会师。
一时间,整个下邳城都动了起来。兵甲调动的铿锵之声,粮草装车的喧哗之声,昼夜不绝。那名年轻的谒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倨傲的神情也渐渐化作了满意的微笑。
三日后,谒者心满意足地踏上了返回许都的归程。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下邳城东门大开,张辽一身戎装,立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后是近万名整装待发的将士,旌旗招展,如同一片移动的森林。吕布亲率高顺等一众核心将领,为其送行。
“文远,”吕布的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下邳城都听到,“此去广陵,路途遥远,万事小心。见到刘备,便说我吕布随后便到。介时我二人,去取袁术的项上人头!”
“主公放心!辽,必不辱命!”张辽抱拳高喝,随即拨转马头,带领大军,如一条玄色的长龙,浩浩荡荡地向着东方缓缓开拔。
直到那片旌旗的海洋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吕布脸上的那股豪迈之色,才如同潮水般退去,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没有返回州牧府,而是直接拨转马头,带着高顺奔往城西的陷阵营大营。
大营之内,一片肃杀。七百陷阵营将士,早已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他们没有战旗,没有鼓号,每一面盾牌、每一支长戈都用黑布包裹着,像一群来自幽冥的影子。
“都准备好了?”吕布翻身下马,声音压得极低。
“回主公,”高顺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金属质感,“粮草、马匹、军械皆已备妥,只待主公一声令下。”
吕布点了点头。他没有发表任何战前动员,只是走到队伍的最前方,目光从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上,缓缓扫过。
他忽然伸出手,指向了与东方截然相反的方向。
“陷阵之志,”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力量,“有死无生。”
“今夜子时,西门出城。记住,你们的敌人,不是袁术的军队,”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是饥饿,是时间,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活物。”
夜,深沉如墨。
当张辽的大军正在数十里之外的泗水东岸安营扎寨,燃起连绵的篝火,将半边天空都映得通红之时,下邳城的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隙。
七百个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地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向着那片充满了未知与杀机的西方大地,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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