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薄霜在一个寂静的黎明悄然降下了。季桓推开窗,一股清冽而锋锐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因彻夜思虑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庭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也终于抵不住寒气,瑟缩在枝头。叶脉之上凝结了一层仿佛盐末般的稀碎白霜,在尚未完全亮起的天光下,泛着一种近乎于玉石的冷光。徐州终究不比北地,这里的冬天来得含蓄。
自从吕布入主下邳,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这一月,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在徐州士族代表陈珪的鼎力协助下,下邳的民政与秩序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着。府库被重新清点封存;田亩被丈量登记;流民被安置,屯田之事也已提上日程。吕布的并州旧部与徐州本地的势力在经历最初的对立与试探后,也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开始了合作。高顺的陷阵营日夜操练,声震四野,成为了悬在所有心怀异动者头顶的利剑;而张辽则率领狼骑,屯兵于下邳与淮南的边境要道,如同一只警惕的猎豹,防备着南面的袁术,同时分出斥候向西面豫州方向搜索,探查兵败后不知所踪的刘备去向。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季桓心中的那根弦却从未有过片刻的松懈。他知道,这份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派去寿春的陈宫,如同一颗投入深井的石子,至今没有传来任何确切的回音。而淮南的袁术,那个占据着富庶之地的“公路将军”,也绝不会满足于几句空洞的承诺和几车无足轻重的金银。
他是一头喂不饱的恶狼。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季桓立刻从思绪中抽离,转过身来。只见陈珪身着一袭素色深衣,在两名家仆的陪同下正穿过庭院。季桓连忙整理衣冠,快步迎了出去。
“陈公,清晨寒重,您怎亲自过来了?”季桓躬身行了一礼。
“老夫睡得早,起得也早,倒是先生,”陈珪的目光带着长者的审视,落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眉宇间忧色不散,想必是为了淮南之事,又是一夜未眠吧。”
“什么都瞒不过陈公。”季桓苦笑一下,将他请入室内,亲自为他奉上热茶。“请坐。”
陈珪在主位坐下,并未急着喝茶,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不必瞒你,老夫今日前来正是为此。昨日收到一封故友密信,信中提及,袁术在寿春大发雷霆,骂主公背信弃义,并已开始于淮南边境集结兵马。”
季桓的神色一凛,这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
“只是……”陈珪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从容不迫,“他似乎并未立刻有北上之意,反而派了一名使者,不日即将抵达下邳。”
“使者?”
“正是。”陈珪放下茶杯,“来使名为韩胤。此人虽非袁术心腹,却素以辞令见长,为人……也最是倨傲。观袁术此举,是想先礼后兵,来者不善。”
季桓的指尖在冰凉的木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袁术不直接动兵,却派来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其意图已是昭然若揭。这是要先在道义与声名上将吕布彻底压垮。他想要的,恐怕比预想中更多。
两人正沉默思索间,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单膝跪地:“禀报先生!斥候于南面三十里外发现一队车马,打着淮南袁氏的旗号,为首者自称上将韩胤,奉命前来拜见温侯!”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季桓与陈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请他入城。”季桓的声音冷静如初,“不必出城迎接,只引他到驿馆歇息,待主公堂上议事,再行召见。另外传令下去,自今日起,下邳城中严加戒备。”
“诺!”亲兵领命而去。
陈珪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冠,神情庄重:“既然使者已至,堂上折冲之事,便有劳先生费心。后方若有变,则前方士卒必无战心。老夫须去各家府上走一趟,让他们知晓,此时此刻谁才是徐州之主。”
“陈公高义,晚辈代主公谢过。”季桓再次起身,郑重地一揖。
陈珪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看着他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季桓知道,这场仗他们并非孤军奋战。
州牧府的大堂,比往日更显森严肃穆。
吕布一身戎装,按剑高坐。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自那夜之后,他与季桓之间形成了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他不再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学会了将雷霆之怒藏于深海般的沉默之下。这种沉默远比咆哮更加令人畏惧。
堂下,高顺、张辽、魏续、宋宪等并州旧部,皆是盔明甲亮,手按刀柄。另一侧,以陈珪为首的徐州文官,则垂手而立,神色肃然。整个大堂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听得见众人刻意压抑着的呼吸声。
季桓坐于堂下左侧首位,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堂外,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波置若罔闻,又仿佛一切早已尽在掌握。他在等待,也在观察。他在观察吕布的耐心,观察堂下众人的反应。这场仗,在韩胤踏入大堂之前便已经开始了。
“传——淮南使者韩胤,觐见!”
随着门外一声悠长的传唱,一个身着华服、头戴高冠的中年文士在一队甲士的“护卫”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面容白净,三缕长髯,眼神中带着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傲慢。他扫视了一圈堂上的阵仗,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走到堂中,他并未立刻下拜,只是微微一拱手,朗声道:“外臣韩胤,奉我家主公、后将军袁公路之命,问候温侯安好。”
他自称“外臣”,称吕布为“温侯”,而非“使君”或“将军”,言语之间,已将双方的地位高下划分得清清楚楚。
不等吕布开口,队列中的魏续已是勃然大怒,出列喝道:“大胆!见了主公,为何不拜!”
韩胤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看着吕布,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从容不迫的笑容。
吕布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握着剑柄的手却并未妄动。他的目光扫向阶下的季桓,见他神色如常,便将那股火气又压了下去,沉声道:“使者远来辛苦,赐座。”
“谢温侯。”韩胤这才施施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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