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盯着电脑屏幕，发起了呆。
一想到那个游戏，不禁想起了它的启动原因。
“救，救命！十五，十五！还有查理！你们这次一定一定要救救我！”摩萨那天气喘吁吁地跑进图书室，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哟，你这是怎么了？吓成这死样？”查理撇嘴。
摩萨也顾不得和他吵架，带着颤颤巍巍的嗓音说到：“啊啊，救我...我要完蛋了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说人话。”查理皱着眉头说。
摩萨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桌边，眼眶里已经含着热泪了：“我惹到卡尔了，他真的生气了。他说，他说，要把我扔到那里，那里去啊！救命，我会死的！”
查理一拍桌子：“好好说啊，那里是哪里啊？”
一说到这个，摩萨抖得更厉害了：“那里...他说，要把我扔到那边去啊！就是，就是，那个，那个叫猛兽区的地方！啊啊啊我完蛋了，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查理有点困惑：“那是什么地方？十五你知道吗？”
自己点点头：“嗯，略有耳闻。”
摩萨脸色煞白，完全失去了血色，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就是，呃，那些人会在这个区里面养一些比较大型的宠物，而且这些宠物和我们平时养的不同，那里的宠物是用来......”虽然听说过，但也不太想描述。
“用来什么？十五你别说话说一半呀！”查理急了。
招招手让他离自己近一点，悄悄小声地告诉了他：“就是用来，性-虐待那些人的玩物的。”
查理倒吸一口气，对摩萨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赶紧扶住了他的肩：“我靠不是吧，这么变态？你，你还好吧？我们又没说不帮你，你别哭啊，别哭。”
“啊，我要怎么办呀，我要死了......”
自己思考了一会给他支了一招：“态度好一点，向他证明一下，你还能给他提供不少价值，别目光这么短浅。”
“啊？怎么证明啊？”
“你不是在学游戏设计吗？成果呢？”
查理也点点头：“你上次不还和我们聊过你的构想吗？”
摩萨擦了把眼泪：“但是，但是我还没完全设计好啊，那就是个简单的构想而已啊......”
“够用就行，你用语言把它美化一下，描述得很厉害，能让卡尔觉得勉强过关就好了。”
“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他似乎都被卡尔的威慑给吓傻了。
“难道还要一字一句地教你？”
“就帮我一下吧，救命啊，我万一脑子抽了又说了什么惹到他的我就真的真的尸骨无存了！”摩萨哭丧着脸，一想到自己未来可能会面对什么，他就想一头在桌角上撞死。
自己托着腮，看着外面依然鸟语花香的环境，开始教他：“第一句，你就把我送过去好了。”
“啊？！”摩萨又是一阵惊呼，“不是吧？我可不敢这么说，我没你这么大能耐。”
“说，死不了。”回过头，看到摩萨已经揪过来一张纸，开始颤抖着把话记录下来。“你就把我送过去好了。反正我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存在，你又何必让我去学那些没用的课程呢？不如每天都在你面前表演和动物交尾好了？”
摩萨听完打了个寒战，一边写一边拧起眉头：“十五你说话好狠啊...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说出口......”查理没说话，表情也很凝重。
“好了，这样说之后卡尔就会以为你肯定是学有所成的，不管是大成还是小成，你把你的构思吹得天花乱坠就行。”
摩萨的眼泪打湿了纸张：“我...我怎么说才能让他觉得我的这个设计是可行的呢？”
自己懒得帮他想了，轮到查理帮忙了，查理想了想，清清嗓子：“咳，你这样写，亲爱的爸爸...哦不是，那是我自己的认错书。”摩萨也气笑了，把刚写的“亲”字划掉，等着他的下文。
“我的主要构想是：......”查理滔滔不绝说了不少，又和设计师本人谋划探讨磨合了好久，终于得出了一篇勉强像样的汇报稿。
直到他们结束了，天色也暗了下来。灰黄的光线斜射在桌面上，像是踢完足球各回各家的小朋友们的愁绪。
自己忍不住趴在桌上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查理问。
抬起头说到：“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像一个小朋友考砸了回去要被打，另外两个在教他怎么认错逃过家长的惩罚一样。”
查理眨了眨眼，低头苦笑了一下。
毕竟自己和摩萨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了。再像，本质也是不同的。
“今天美祐放假，你们晚上有时间吗？我家里。”拜伦发了短信给萨维奇。
萨维奇看了一眼那个上锁的房间，自从几天前十五从什么地方回来之后他似乎就一直很消沉，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他最近只要有时间就会待在那个房间里，平时也不乱说话了，问他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有什么心事。
他最终还是去敲了敲房门，过了一会十五打开了门：“什么事？”
萨维奇倚在门框上：“拜伦那，去不去？”
“好啊。”
看着他走向卧室去换衣服的背影，萨维奇又开口说到：“今天是六一，小朋友。要祝你节日快乐吗？”
“谢谢，同乐。”
“谢谢。”
“哇，还有蛋糕呀！太棒了，谢谢萨维奇哥哥！”美祐眼睛不离那被丝带包裹得很精美的纸盒，笑得时候露了一口的小白牙。
“这个蛋糕除了是祝你节日快乐的呢，其实还要祝你爹地生日快乐。”
拜伦笑着摇摇头，接过蛋糕：“这么大了还过什么生日，谢了兄弟，亏你还记着。”
“记住领导生日到时候好拍马屁不是下属应该做的吗？”萨维奇嬉皮笑脸的。
“别又教坏小朋友。”
美祐穿着一件红色的小礼服裙，裙摆蓬蓬的，像一朵鲜艳的小花。她正在转着圈，展示着她这条新裙子，还有她爹地给她编的头发，紫黑色的头发上别着精致的珍珠蝴蝶发卡。
转完了她又蹦蹦跳跳地走到拜伦面前嘟起了嘴：“爹地你都不告诉我你过生日啊。哼，不祝你生日快乐了。”
萨维奇看着这场景，觉得有种久违的温暖。他让拜伦别忙活了，自己替他走进了厨房，大菜拜伦都准备好了，自己也就是帮忙收个尾罢了。
从热气油烟满满的厨房里出来的那一刻，看到了意外的风景。
看上去应该是拜伦在教美祐编头发，借用了十五当模特。十五坐在小凳子上，笑着，时不时抬手去碰碰自己的头发，想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似乎是叫拳击辫之类的编发，因为被分给了两个人，所以一半是有清晰纹路的、看起来还挺酷的造型，另一边是有些乱糟糟的杂毛炸开的歪歪扭扭的头发。
他已经开始想象，要编出这样的辫子，拜伦宽厚的大手会从十五的头皮擦过......仅仅是这样想一下他的鸡皮疙瘩已经爬了一肩膀。是的，他似乎，可耻地，抑制不住地，吃醋了。
自己其实挺喜欢帮他扎头发的环节，他头发不算太长，不怎么需要梳子，自己都是用手帮他梳理的。每次指尖滑过头皮，发丝穿过指缝，都是一次隐秘的亲昵。
他当然知道拜伦也就是把他当做一个小朋友那样地对待，但是自己本能的反应还是控制不住地出现了。
拜伦闻声扭头，看到的已经是萨维奇调整过的表情。美祐撅着嘴看着自己的成果，叹了口气，把它们拆开，十五也顺着把另一半解开打散把头发重新扎起来，脸上还是带着久违的温和的笑容。
他们把灯关上，点燃了蜡烛，橙红色的烛火轻轻摇曳，滴下了半透明的烛泪，拜伦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温柔平和，似乎在很认真地许愿望。
萨维奇在偷偷看着十五的反应，他托着腮，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烛火，倒映在漆黑的虹膜上，仿佛也点亮了他的眼眸。
“其实确切的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的出生日期，也没有姓名，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是可有可无的无名氏，宇宙里无处可寻的渺小尘埃。”他靠在自己肩旁。
“你这样说，谁又不是呢？所谓姓名年龄身份地位财富权力等人间种种，说到底也都是躯壳之外的外衣，在这样的世界里，粒子们不断碰撞分离。”自己牵起了他的手，“而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天里，从有粒子开始活动的那一天起，经历了亿万难计的时间之后，它们不断变换组合，化作了两粒尘埃，轻轻地，碰撞在一起，也是一种特别的际遇吧？”
自己那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情话说得这么顺？他的余光还停留在那个小朋友身上，在想他是不是也在心里期盼过“生日”这种只有自己和关系亲密的人才会在意而对于别人不过是普通日子的时间。
“美祐，和我一起把蜡烛吹灭吧？”打开灯，还剩下一缕青烟。
“爹地你许了什么愿望呀？”
“说出来就不灵了。”拜伦微微一笑，但是萨维奇似乎体会到了一丝无奈。
蛋糕上细腻的奶油在不断散发着香甜的气味，缀着的红色草莓鲜艳水灵，巧克力和饼干也被塑造成了可爱的形状。被切开后，里面的水果和布丁的夹馅就露了出来，绵软的蛋糕体像是承载不住厚重的甜蜜，颤巍巍地被送到了小盘子里。
饭后，他们就开始玩起了桌游。飞行棋，扑克牌，美祐的精气神十足，赢了好几局，笑靥如花。
他们今天玩得有点晚，到8点到时候，美祐的小助手开始播报了：“阅读时间到啦。”美祐一听一个激灵，拜伦刚想让她今天就放个假，她却收拾收拾，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书房了：“我去看书啦。”
萨维奇被美祐这种自律的精神感动了，决定帮拜伦去把碗筷都收拾了，此时十五也突然伸出手：“拜伦，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萨维奇不太明白十五找拜伦做什么，也没拦着，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阳台上把门拉上到底说了什么。
本来应该把碗塞进洗碗机里的，他却突然鬼使神差般地把它们都塞进水池，看着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下，冲刷着油渍。他机械地转着手，手指触碰着油腻，再由泡沫把它们带走。一个走神，洗洁精就挤多了，他望着满池的泡沫，听着泡沫缓慢消散的微小声响，半晌都没回过神回过神来。
他们在说什么？十五为什么要找拜伦？
他的理性和感性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一边在正常思考，另一半却在思绪乱飞。万一十五就是喜欢比较成熟的人呢？
那拜伦一定比自己合适得多。
论温柔体贴，论稳重可靠，论为人处事，论思维体系......和他相比，自己就像一个没太长大的调皮小青年。
自己当然知道拜伦肯定只把他当作弟弟之类的朋友看待，但是十五，他是真的不太清楚，总之，大概在他眼里，拜伦是比自己更优秀的存在吧。这样想着，他把洗干净的碟子都依次排好，擦了擦手，躲在门内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应该没注意到自己这么鬼鬼祟祟的，但是阳台的玻璃门隔音也确实很好，他什么都听不见。
但是，但是。
场景竟然和自己猜测的十分相似。
十五罕见的，情绪似乎比较激动，睁大了眼睛抬起来望着拜伦，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近似乞求的表情，拉住了拜伦的衣袖，尽力的和他说着什么。
拜伦听完，微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说了几句话，就看到十五缓缓把手松开了。十五眼中也难得的有情绪的流露，他的口型，似乎是“为什么”。
拜伦依然保持着那似乎带着淡淡悲伤的微笑，俯身在十五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十五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还在轻轻摇着头。
“我可以......”他好像是这样说的，可以做什么？萨维奇也不知道，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消弭，安静如无人之境。透明的玻璃外，正在上演一出哑剧。
萨维奇张开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像一条缺氧的鱼。
拜伦仍旧冷静，平和，他也摇了摇头，说了一段话。
两人好像都无法说服对方，但十五已经是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最后，戏剧终于走向了结尾。
拜伦面带豁达的笑，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十五的惊诧到瞳孔放大，近乎失神，想要扯起嘴角都废力，最后用手支撑了下额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个小朋友，恐怕是没有被拒绝过的吧？
萨维奇心头无比酸涩，虽然他也不知道两个人聊了什么，但是这样的场景他没办法不往那个方向去想。拜伦拉开门，凝滞的空气突然流动起来。萨维奇深吸了一口气，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聊了什么啊聊这么久？”他尽量控制着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十五可从来没和自己提过。
拜伦摆摆手：“没什么，随便聊了聊。哦对了，萨维奇......”拜伦看着他，眼睛里全都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没说出口，“算了算了，没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拜伦这样的犹豫更是加深了自己内心的判断，加上站在后面的十五好像丢了魂一样的失落不已，他感觉自己都能猜到拜伦要说些什么，于是他也挥了挥手：“行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回去的路上，萨维奇突然闷闷地说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拜伦以前结过婚，嫂子特别温柔漂亮，还有两个和美祐一样聪明可爱的女儿？”
十五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知道啊。”他知道？拜伦和他说过了？让他放弃了？
半天十五才抬起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啊你说刚才？没什么意思啊，看你和拜伦挺熟的，就是给你再介绍介绍他。”萨维奇语气虽然轻松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心里在翻涌什么。
十五不知道为什么又叹了一口气，像夏天失去水分的植物，萎靡不振。
维尔吉利奥坐在桌边，在把玩着一个粘土小玩偶，是一个很可爱的卡通小马，他一直把它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现在拿出来还像新的一样。色彩依旧，回忆都仿佛是昨天的。
只是每次回想起那天，最后都会回落到那句话上。
“奇怪...难道是我，或者你，先入为主了吗？”
自己倒是宁愿有人先入为主了，但是现在自己只想告诉他，或许谁都没有先入为主呢？
因为后来自己住进了二楼，干脆就把整栋楼的楼道还有门口都装了监控，防止有人入侵。那天，没想到的是，卡尔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里。
是来找他的吧，自己没有想太多，也没准备管。卡尔当然知道他住在六楼。但是卡尔没有上楼，而是站在楼道里。
“维尔吉利奥，你在吧，找你有点事。”卡尔泰然自若，似乎知道自己在看着一样。
“我现在已经离开你的私人雇佣军了。”自己还是把他请进了房间，有些僵硬地说到。
卡尔轻笑，“我知道，毕竟是我亲自开除军籍的嘛。所以是我想来找你聊聊。”
他要聊什么？需要亲自来？自己有些莫名的恐慌。
他清了清嗓子，暗暗的橘色已经盯住了自己：“麻烦你先帮我传个话，报酬我等会会提供。问他，为什么那个人还在？这看上去并不是惩罚。”
自己点点头。
“然后我想问你，你是怎么觉得的？”他的身体舒展，俨然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
“什么？”虽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是自己并不是很想回答。
他笑了：“你知道的。”说完手往上指了指，“你为什么住在二楼，他住在六楼，原因需要我告诉你吗？”
“什么意思？”
卡尔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就像在谈判场上一样，“他大概没有告诉你吧，为什么选择你，难道是因为你是那时我派过来保护他的人里面最能打的吗？不是的。”他面带神秘的微笑摇着头，很能勾起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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