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两人又格外平和地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新闻。
“‘幽灵’的真相浮出水面，竟是狱内□□犯网络攻击泄愤”，标题是这样的，内容大概是说，这个在监狱内的犯人还是个黑客，在服刑期间也不安宁，偷偷通过自己短暂的联网时间攻击了多个店内的系统导致前段时间的种种怪异事件，最终在昨天引起路灯关闭的时候被公务人员找出破绽，位置暴露，等待他的无疑是加刑的惩治。
“我差点都要信了。”萨维奇轻蔑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昨天的任务很明显表明，那些所谓的“幽灵”，匪夷所思的奇幻经历，都是人为，跳着脚说收到了伤害的受害者不过是他们雇来的演员。
“所以，人们此前人为的被游荡的电子幽灵控制了身体而跑出去的人偶是怎么回事。”
十五喝完玻璃杯里的最后一口牛奶：“实话说，后面的我都能查到痕迹，只有第一起，恐怕是学艺不精，看不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十五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呃，那，这个......”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想要知道后来的发展，却又觉得这似乎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举动，毕竟是个人都能猜到，并没有什么好的未来。
“你要救ta吗？”十五低着头问到。
萨维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也许不能吧，做不到。但是......”但是什么呢，他他也说不上来。
十五抬起头来，平静的说：“要找，办法也很简单。ta不可能总是留着警察局里。按照他们的理论，这是个稍微出了点故障的人偶，那么应该在维修之后回到店里。毕竟仿真的造价也不低，除非店主财大气粗直接把它扔了，但这几乎不可能。”
他站起身来，继续分析：“但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他们必然不会就让ta这么回去，而是会送到其他地方，然后按照ta的模样真的仿制一个人偶送回去。毕竟有些人是见过那‘人偶’的形象的，仿制得模样太跑偏必然不太行。”
“说不定还能因为这点故事变成抢手的呢。所以，你要是再去一趟那条街，进入那个店，把‘重回’店里的人偶的脸拍下来，我就能找了。”
“怎么？不想找了？”看他无动于衷，十五挑了挑眉毛。
“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看看，故事的走向为什么无法变动。”是一句消极无比的又带着挑衅意味的话。
在去δ48的路上，萨维奇才问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白实情的？”
“从第三起事故发生的时候吧，第一起我没看出黑客攻击的痕迹，第二起第三起却都有。”他看着窗外极速后退的瀚海，“而且二三两起也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对于模仿犯罪来说似乎太过于统一了，所以排除，他们更像是被雇佣的。”
“一开始就很奇怪，这种人偶基本上不可能在没有其他外界支持的情况下跑出店门十米开外的。后来的事情也不过是验证了这个推测。第一起的确是一个意外，而后面的种种不过是为了掩盖第一起案件而人为创造出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萨维奇问。
“最后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嘛，如果最后是警局把人逮捕了这种必然能让人心稍微稳定一些。”他思考了一会，“而且，如果能见到那个人，应该问问他的身份，这可能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嘛，就是，这个话题，呃，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十五扑闪着眼睛，“你说那些找人偶的，不就是因为各种缘由不想找人所以才进这种店的吗，可是这家店，竟然......”
“确实......”
“而且这问题此前也没人发现，当然可以说是仿生制造技术的成功。但反过来说，这也算是现在不少人讨论的人的机械化物化的鲜明例子了。他们那些人可不愿意听大家说这些。如果这样被爆出来，那社会的影响可比那天路灯断电大多了，总不能到处去洒seduction吧？”他的一番分析让萨维奇沉默了。
“你想得倒挺全面的。”萨维奇思忖良久，只能这样评价。
δ48和许多δ星系的星球不大一样，这颗不算大的星球之所以成为旅游胜地，并不是因为风景壮美秀丽或是有什么奇特的景观。它的另一个名字，叫赌星。
它富丽堂皇的大型建筑，就是金钱与物欲的海洋。
当然，他们的目标是来找那个“人偶”的，这也不意外，人有了钱了，必然会喜欢消费挥霍，去购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两人按照查到的地址，来到了一座装修极尽奢华的、好似辉煌的宫殿的、类似于高级会所的大型建筑面前。
十五远远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人，装模作样地评论到：“果然能牵动市政府的案件，都有点渊源啊。”
萨维奇看到这种地方就感觉大事不妙，他从未进去过，并没亲眼见过的来源于对未知的恐惧让他觉得里面的场面绝对摧残三观，毕竟当时做警察的时候，他们都被告知那些类似的地方是不需要查的。
“进去看看？”十五发出了邀请。
“不了吧。”他赶快拒绝。
“来都来了，最后没见到人，不是很遗憾吗？”看出了他的抗拒，十五想出了个新办法，“哎，是吧，高级保镖。”
沉重的金色大门缓缓打开，两排人整齐划一的鞠了个标准的躬，大堂的经理面带熟练的笑，开口便是一句：“这里是会员制的哦，先生。”
十五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拿出电子卡片，在屏幕上划出一张来，靠在了读卡器上。萨维奇隔着墨镜都能看见经理表情的巨大变化，原本的油滑几乎一扫而光，全部替换成了恭敬顺从，腰弯得差点与地面平行。
“我就要点，他。”十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落在屏幕上的一张面孔上，眼神流露出轻浮与风流。
“好的好的，马上就来，您稍等。”经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出面前轻手轻脚地带上了包间的门。
“哟，小公子，这卡是是你黑了仪器吗？”萨维奇带着墨镜四下里看去，只觉得黑色镜片也没过滤掉这里锃亮的油光。
“不是的。”十五却在此时装了一把乖，抬起黑亮的双眸，“是......”他欲言又止，但已经把意思传达到了。
大概率是卡尔的余辉。
萨维奇不久又吐了一口气，喃喃地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那么真实。”他的理性在告诉他，面前的少年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他展现出的很多形象不过是他的装扮罢了，可是，萨维奇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装得那么自然，自然到似乎毫不费力，很容易就会让人相信他就是这样的人。
“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又何必分那么清呢？”自己的伪装被指出来他也毫不在意。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一个面容还算清秀的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性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十五招手让他进来，待他把门合上的时候就直入主题：“为了逃出那种地方，只能在大街上裸奔，得下很大的决心吧。”
他整个人身体一僵，动作都变得迟钝了。他结结巴巴地小声问：“您在说什么呢？”边说着边转过身来，看到十五，又是一惊：“啊，您是...紫姬？”
萨维奇嘴角抽搐着暼了身边坐在沙发上的人，一副“您可真有名啊”的讥讽模样。
十五脑袋一歪，好像对眼前的人不太熟悉的样子。他也连忙接上：“啊您肯定不认识我的，我只是在角落里坐着恰好看到您罢了......”
“坐吧，不用紧张，今天找你也不过是聊聊天。什么时候的事？”
“呃...大概也有两年了吧......”他回忆道。“两年”这个词对于萨维奇来说仿佛地雷一样，他浑身肌肉都凝滞住，屏息等待下文。
“大概当时在场的都很难不记得的，因为，”他低下头，笑得无奈，“50000，50000金叶意味着500万β币啊。”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到：“而我们，绝大多数，哪怕是直接以‘完全所有权’整个人拍卖，辗转好几次的总和，也不会有您那一次的‘一次性入场券’这么多的。”
萨维奇暗暗想起上次的魔幻事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知道十五前段时间还能被拍出千万级又是什么感想。
十五似乎不以为意，并没有说什么。
“但是，我其实......”也许是现在是他很久都没有遇到过的平和场面，他的胆子也稍大了些。
“想说什么？说吧。”十五也示意他继续。
他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十五，试探性地问：“呃...其实我当时，特别好奇。”
“嗯？”
“我们都这样了，也只是希望能遇到一个稍微能给点庇护的主人，时常把自己送出去几晚上没关系，但不要总是玩腻了就卖了，甚至一个不顺意就扔了。”他说的极其卑微。
“可是啊，我感觉，卡尔先生，他很喜爱您啊，喜爱到根本一晚都不想送出去的地步。这我们几乎都事只有在梦里才敢想的。”他睁着大眼睛眨得飞快，带着难以置信又钦佩的语气。
萨维奇听了，墨镜下的眉头一皱。
“啊？怎么会？你为什么这么想？”十五不解其意。
他也有些困惑了，但善解人意地往下说了下去：“您是忘记了吗？可能时间确实有点远了。不过那应该是您第一次上拍卖吧，我以为您会有些印象的。因为卡尔先生就在后台啊，我们都特别震惊，都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偷瞄，我就依稀听见他是这么说的。”
十五用手指支撑起脑袋：“啊，是这样的吗？他说了什么？我都快忘了。”
他发现十五对于卡尔这种轻蔑不屑的态度之后，更是一脸茫然，仿佛是不可能的事：“您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他问您，他当时根本没准备让你今晚上拍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抢在他之前开口？还说，何止今晚，明天后天下周下个月明年几十年后他都没想过，他不想让别人碰你。但您先开了口导致局面很尴尬，嗯...，然后，他又说，他把门槛提的很高，还设置了好几条规矩，让您把扣子扣好，最好是别人接受不了他的条款而收手。”
十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真好啊......”他一脸羡慕地感叹到。
“好什么？！”萨维奇的话语跳过了大脑处理的环节气势汹汹地蹦了出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十五拦住了准备把戏演全套假意鞠躬的萨维奇，对他解释到：“我的保镖，脑子不太行，但是挺能打的，我也不像那些人那样要保镖毕恭毕敬的，比较随意。你继续说，也随意点。”
谁脑子不太行...萨维奇倒也只能在背地里表达不满。
“只要是在那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羡慕、佩服您的，因为我们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卡尔先生对您的偏爱的万分之一的。我后来听说......”
“听说什么？”
“也许是他们无中生有...强行联系起来的。”
“没关系，说吧。”
“卡尔先生的公司财团后来发展的攻击吞并轨迹，除去那些特别特别大的家族，剩下的基本上就是每一次拍卖买到了您的人的集团的排列？”
这又是一条爆炸性消息，萨维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重了。
十五晃了晃高脚杯里的酒，眼神好像有些对不上焦，只是在倦懒的放空，但嘴还是慢慢悠悠地开合，全然不顾对面男人似乎受到了高强度刺激的表情：“嗯，不是空穴来风，确实就是这样的。”萨维奇几乎不了解这些内情，现在也是惊奇不已。
“不过，原本有些人也就是因为过于嚣张，自以为是，早就被安排在卡尔的计划中的。”
“我们没被杀了就不错了，我是真的第一次见......”他盯着膝盖，有些局促，“所以我印象深刻，也特别好奇，如果您说卡尔先生是不喜欢您的，那恐怕我们那些主人的情感是无数厌恶嫌弃恶心的堆积了。所以您当时为什么要上拍卖呢？”
这也是当前萨维奇最想问的。
十五笑了起来，桀骜不羁的样子：“因为，确实应该这么做。”
他完全不明白。
“姑且把卡尔的感情算作你说的喜欢好了。如果我说，这样做，他才会更喜欢我，你相信吗？”
“啊？”很明显，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不相信吗？”十五前倾身体，诱导性地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相信，相信，”他断断续续地回着，“果然和我们不一样，我要是这样...早死几百遍了。不愧是您啊。”奉承中也带着真情实感的佩服，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这看起来宛如死局一样的事件扭转成增加喜爱的行为，着也许就是差别吧。
“好了，说说你吧。”
他突然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一段经历实在是过于不堪回首。
“我？我就是个被传来传去的东西罢了。”他低下了头，“只是，这一次，惹得主人生气了，他就把我扔到那里作为惩罚。”
他强忍着泪水，为了强撑着不让它落下，所以又半仰起了头，脸偏向一边：“如果死了倒也就算了，不过他们也很明白，生不如死才是他们乐于看见的戏码，相比之下，单纯的杀戮显得太过无趣了。”
“因为有一个雇主喜欢仿生娃娃，就把我的两只胳膊都卸掉换了。”两人顺着话语看向他的手臂，有着和仿生人一样光洁无暇的皮肤，均匀而虚假。
“然后另外一次，晚上在那里折了腿，他也不会急着把我送去治疗，我眼睁睁看着青紫色慢慢浮出来，肿成一大块，轻轻一动就疼得要死，甚至能感觉到碎裂处骨头摩擦的声音，到最后我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了，只是觉得那天晚上，哦不，凌晨，很漫长，我的心突突地跳，直到昏迷，再到醒来，发现已经拥有一条崭新的腿。”
“最后一条腿是这个主人的杰作了。”他叹了一口气，望向十五。十五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了下去：“有一天他正好心情不好，我的表现也不好，他就说，要把我扔掉。”
“等等，哪一天你还记得吗？”十五突然凑过去在他耳边问到，萨维奇不解其意，但也不能有所行动。
他思索了片刻，也小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大概是...一个月前吧？”
萨维奇看到十五眉头皱了一下，无奈地撇撇嘴，还看了自己一眼，更加不明白了。
十五又退了回去，抱起手让他继续说。他的音调微微颤抖：“然后...我就被，扔到了这里，他说，我的四肢现在都是义肢，眼睛也是义眼，乍一看整个人都是义体，可像那里的情.趣.人偶了。”
他突然笑了：“哈，我一想也是啊，其实我在他那里和在那个店里又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
听到这个问题，萨维奇突然觉得仿若当头一棒，砸得他头晕目眩，喉咙都不由得缩紧酸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十五的表情倒是分毫未变，似乎不受影响。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被当做物品一样使用了，不过真的到了那里倒还是有些差别。”他的笑容惨淡，“如果没有人，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有人来了，不过就是粗暴的对待。嘿，不过啊，他倒至少不会朝着把我折磨死的方向发展，毕竟坏了要赔钱的。”
“只是那样的生活，真的太可怕了，比死还可怕。每天躺在那里，只有我偶尔想些东西的时候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我还是活着的，不是和隔壁那些真正的人偶一样的存在。那里看不到太阳，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我那时候突然觉得，原来我在他那里好歹还能和别人说话，还不算完全不是人啊。任何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不可能能忍受得了那样的日子。所以我...哎，所以我......所以我其实很羡慕像您这样的人，我还在为了成为一个人而挣扎，您却已经拥有了他的爱。”他长吁一口气。
十五不以为然：“啊哈，虽然我并不敢说所谓的爱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如果他那样算的话，我倒宁愿不要。他那大概也就是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宠物般的喜欢吧，那一阵过去了也就失去兴致了。”
萨维奇听了十五的发言倒是稍稍呼了一口气，看来十五那小朋友还不算太傻。
他没有血色的脸小幅度地倾斜了一点角度，眨了好几次眼睛：“是吗？那已经是我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了。”
十五嘴唇轻启，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谈论日常：“其实，不用丧气，他又不是没那么想过。”
这次轮到他们两个人愣住，十五不为所动继续谈笑风生：“尽量把这条路绕过去就好了。”说得简简单单，但都知道这又不是随便一说就能成真的事，各自都心情复杂。
“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他站起身：“好的，我能先去洗把脸吗？抱歉失态了。”
待他轻轻关上卫生间的门，十五不等萨维奇开口就抢先问到：“会写选择题吗？”
“嗯？”
“你现在好像也知道不少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猜一下吧，幕后的人。”他表情玩味，好似刚才的话题只是段消遣。
“不知道。”萨维奇现在思绪混乱，刚刚的话题除了回答了他之前的经历，还连带出了一些十五的过往，萨维奇表情冷峻严肃，不像十五那样看着乖戾。
“选择题，你就告诉我，仅以你现在对他们的了解，你觉得谁最像是这种不人道的人好了，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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