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里，最前排的人都是等着人群散尽，才慢悠悠地陆续离开。此时，摩萨终于爆发了，他一拳捶在桌子上，第一句就是：“十五！！！有本事给老子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卡尔可能也觉得二十来岁的这个小伙子暴躁得有点可爱，语气有些无奈：“得了吧，上次你不就是因为没打过他才......”
摩萨火气更大了：“那是他耍诈！再说了，难道要和我结婚你很高兴吗卡尔？你到时候再死皮赖脸的说最爱他啊？会不会更愧疚更心痛了啊？哦对了你没有心。”
卡尔心态平和地看着他发了一通火气。
总体而言，自己是很赚的。糟老头子下台了，自己的哥哥伊索尔身败名裂了，儿子希尔上台了，自己一顿操作获得不少好感了，公司股价都得跟着涨。
是的，现在的情况，同性是可以结婚的，这条法令在全星系都实现是百年不到的事，所以虽然表面上大家都觉得这不过是个正常的事，但其实大家都心里对于打破了曾经的束缚勇于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的行为会在内心里莫名地平添一份好感，卡尔刚才在全β星系直播甚至其他星系都在转播的大会上这样一段发言，无疑博得了不少好感。
虽然年龄有差距，但这个年头，年龄差距更大忘年恋的例子都层出不穷，并不是有多盛行，只是宽容度比以前稍高，最主要现代医疗卫生健康事业有所进步，他看着还算健壮没有中年人的疲态，与摩萨站着站在一起没有特别特别巨大的让人实在看不下去的年龄落差感。当然实际上前提是真心的，大家都能勉强理解接受，要是知道背后真相，卡尔早就被口水淹死无数回了，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倒也不会被淹死，而是会把他的豪华游艇开来，站在甲板上盘算着能不能建一个水上乐园疯狂收割门票。
而且卡尔还好在，理由合理。他过世的夫人，也是男性，这样他炒作的嫌疑会稍小一些。虽然卡尔和他只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但是他在外还是要装得深情点，以显示自己是个忠诚的人。过世那么久，又不是无缝对接，再找一个算是相当合理的。对方还是命运多舛不被承认的皇室血脉，受其母临终所托照顾他，最终和他发展出感情。今日，在他冷血父亲即将继任的现场，他站了出来痛斥他的人品，为他讨回公道。不得不说，这应该是现在捧着手机兴致勃勃的看着今天巨大新闻的观众尤其青睐的情节。
卡尔有一个儿子，是他自己的。当前星际为了出生率和劳动力，都普遍设立了生殖中心，里面有精子库与卵子库，捐赠者都是登记在案的，但是取用人是无权知道信息的，不过在必要的时候，生殖中心可以提供证据。比如如果伊索尔说他其实捐过精，生殖中心可以提供材料证明摩萨是不是通过这一途径诞生的，以此还继承人一个清白，可惜他没有，摩萨就是他在外滥情之后的结果。取用之后，受精卵会在人工子宫里孵育直至出生。当然，这一套下来价格是不菲的，但是卡尔肯定不缺这个钱。而且说起来，卵子的数量是比精子要少很多的，还有这到底是选择人工子宫还是人的子宫，这后面的问题可就值得深究了。只是自视高人一等的雇主从来不会考虑这些问题，他们只把这一切看做正常的商品交易一样的简单。
“我现在倒是有点想变成女人了，不给你整出一个‘熏’来，都对不起你源氏的美称啊。”他摩萨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浮萍，是和十五他们一样，是他们的玩物，只不过因为自己的身世原因，最终走到了这一步。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他，他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才敢在卡尔面前畅所欲言的，他本来性格就是如此，要是因为这脾气而被打死，他倒也没有怨言。但是像卡尔之流偏偏就觉得这样的人率真娇蛮，倒也不和他计较。
摩萨感觉刚刚砸在桌子上的手有点疼，但心中的愤懑未减多少，他隐约能顺着自己的思路探寻到怒火的根源。有些事他是早已习惯了麻木了的，现在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或者说是嫉妒的，是十五。
他和别人不太一样。明明他们这群人都是前面这群人眼中的消遣玩意，用来打发无聊，获得愉悦感的。他怎么就有这独一份的殊荣，可以游走在他们的钱权游戏之上呢？
他们在这里，是底层。工具玩物交易品，总之不太像是人。全是凭他们的喜好而获得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与污浊不堪的噩梦。他最初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十五，以为他也是这样的，他的外貌本就足以令人心驰神往，而他楚楚可怜的样子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倔强劲儿更是令人心颤的催化剂，摩萨当时都觉得，难怪卡尔会那么宠他，甚至不惜动用所有的资源培养他，真的像源氏培养紫姬一样，所耗费的财力物力无疑更甚。摩萨一时间都认为，卡尔是想把他培养成才任用，然后把他扶成名正言顺的合法伴侣的。
其实后来卡尔确实是有这样的心思的，只不过没能实现罢了。
没能实现的原因也比较简单，摩萨后来也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因果倒置了。他仍然记得那一天，十五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在他的耳边呼出热气：“卡尔可喜欢你这种类型了。你天生就这么强硬吗？天生的就是好，后天的装起来可费劲了，累死我了。”他当时没能完全消化这段话的一声，只是皱眉，他又说：“三公主，你终于来了，我可以歇一歇了，真感谢你。”
他回去之后又回忆了一下这段话，想起他的表情与初次见面时的天壤之别，才算理解：抛却外貌来说，他不是因为符合卡尔喜欢的类型而受宠的，而是他知道卡尔会宠什么类型才变成那种样子的。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还不够站直了和他们说话。十五再受卡尔的喜爱，也应该不过是宠物一般的喜爱。
可是就现在的状况而言，卡尔似乎已经不是这种心态了。卡尔现在连他写过字的纸都会吻一吻，知道他其实在会场里，众人离开时都要回头去寻觅，明明是获胜者却又流露出失魂落魄的姿态，紫色的纸片的尖角被揉了又揉卷了又卷，破破烂烂起了毛边和纸屑。
妖精，天生的妖精。
十五的小心思多如星际里的碎片，如果真的冷漠决绝，他不会用紫色的纸亲手写，但他又不抛头露面，只让人在镜中瞥见花瓣一片，水中望见月色一抹，恰如羽毛落在心尖，微微发痒。
摩萨不太清楚十五到底做了些什么让卡尔如此魂牵梦绕，但是他得承认十五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毕竟连自己，就算是骂他，不也算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念想吗？
卡尔也算是咎由自取，他分析到。如果卡尔不是那么尽心尽力地把他培养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让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或许他还没那么多话语权呢？
他的嫉妒，也有这么一部分。他会的确实太多了。他们这些人，就算是再被喜爱，一般也不过是被打发了去学艺术，也算不上艺术，应该是消遣型弹曲作画。要是能有十五这样摄人心魄的能力，且有一个灵活的脑子，或许能换来一个传说中“跃迁”的机会，也就是学习经济金融管理等等，从而得到一部分公司的管理权。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也算是跃迁了，虽然主要是靠的身世与十五精心策划的剧本被迫跃迁，他知道自己只是拥有了一个表面上的名，实际上的位置并没有变化。偏题了，十五还是没有满足于此，他似乎很热衷于学习，学得也非常快，并且诱导着卡尔继续让他学——以培养理想紫姬的名义。
他过于成功了，在卡尔的培养下，他变成了一个独一无二，从被收养的若紫开始，逐渐变成了卡尔的心头好，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开始成为他的秘密武器，然而他并非池中之物，卡尔已经逐渐掌控不了他，甚至被反向牵制住，他得以站着和他们谈笑风生。
即使表面上，他的身份与身体都依然和他在一个位置上，但是很明显，他手握看不见的东西，在和这些所谓上层对话。
又是一拳，他没感觉有多疼，多了几分怨气。不像有些没有思想沉沦于此以取乐别人为生的美丽皮囊，这些道理他都略略懂得。
可是他做不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不到，只是觉得困难又艰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十五做到了。
“十五......”
他不愿想起的回忆翻涌而来：“若紫，你好好教教他。”卡尔的声音带着调笑。
带着苦笑，他看着手上的还未消退的红，“你教我啊。”声音细若游丝。
希尔其实现在有点懵。
为什么星际领主的名号突然降落在自己头上了？他可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他是想沾着皇亲国戚的光，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不像他大哥——虽然说是大哥，年龄差距倒是蛮大的，那么关注政治方面的事，虽然每方面他都有学习过，但是这本来又不是他未来的发展方向，当然没怎么钻研过。他也想像二姐一样说一句“我放弃继承”，但是他被按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用担心，我们来处理，你只需要坐在这里就好了。”
红色的地毯，白色的灯光。
复杂的礼服，繁杂的仪式。
他大脑空空，只感觉闪光灯晃人，镜头一个个堪比电子眼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稿子在桌上，读完就行。
未来也一样，顺着做就行。
只要不带着脑子，这一套仪式完成起来竟然意外的还挺快。等他清醒过来，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就好。
现在大家茶余饭后都在津津乐道昨天发生的一连串信息量巨大堪称百年难遇的曲折故事，虽然其实他们也不过管中窥豹，但作为他们聊天的素材，肯定是过于充足的。
卡尔最近确实也很忙，因为支持希尔的财团他的算是中心成员之一，扶持刚刚登基的新帝当然要尽心些，而且现在全星际都知道他要结婚了，这个婚礼不盛大一些确实有些浪费他那么激情的演讲。
“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吗？”卡尔摇摇头。
助理来敲门，“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这种他们应该都已经查看过了，既然要送给他看，肯定有重要信息。
“复辟废帝，铲除杂草。”
“伊索尔身后的安德烈家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大概是......派几个人去他那吧，离远点。要是他们真的有点本事就出手帮帮他。”
在小助理离开之前，他又提醒了一句：“别偷懒。每次用同一批，难道现在军团里已经没有几个能拿的出手的了嘛？”
“不不，不敢，之前只是觉得他们之前执行过任务的会对情况会熟悉些。”
卡尔冷笑，“哼，熟悉，是熟悉了，和谁熟悉啊？”
助理提心吊胆的走了。
安德烈家族本身的威胁不值一提，肯定是有其他别有用心之人，被废除的继承人现在的帮手最可能是谁呢？
对面星系可不是吃干饭的。说实话，如果是...如果是那个人，那β星系都要震一震，他想要十五死，卡尔一个K氏还真不能保住他，要是联合包括罗伯特在内的现在希尔的背后支持者到还有些把握。不过他现在这么不紧张，因为对手也不是那个人，虽然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但至少上一次他们还是朋友，那个人对他的紫姬甚至是很感兴趣的。
“γ星系的客人，是想反客为主吗？”
十五一开始是在打游戏的，不想收到了卡尔转发的警告，无奈地一摊手。打开杂物间，提出来一个黑色大箱子往萨维奇坐着的方向一扔，又打开门口的柜子拿出其中一个车钥匙，“走了。”
萨维奇没反应过来：“啊？”
“如果你还希望这个房子能住人的话就利索点。”十五说完想起了什么跑进卧室拿了一件外套丢给萨维奇，自己也准备别上一个很迷你的徽章似的小东西。
萨维奇定睛一看，表情顿时凝重，眼疾手快地先放下箱子抢过十五手里的东西然后把外套盖在了十五头上。“我又穿不下你的，你自己穿吧，我有这个干扰器就够了。”说着把这个干扰器别在了身上。
所谓干扰器，全称是导航子弹干扰器，当前已经研发出了可以设定目标进行自动定位射击，从而命中目标的子弹。听起来确实很厉害，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子弹的导航需要卫星和网络引导，如果目标带上龙干扰器就能基本使导航失效。当然，一个干扰器的干扰范围相对有限，如果是带有干扰粒子的高分子材料和防弹材料制成的防弹衣，效果会更好，对正常的子弹也会有防御作用。
他们一路冲下楼，萨维奇跟着十五跑到小楼后面的一处停车场，感觉一眼都能猜出来哪几辆车是他的，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感叹这些，因为就在此刻，他听见了枪声。
两人跳上暗紫色的跑车，还没等萨维奇坐稳，十五一脚油门已经踩了上去，方向盘一转就直奔大街。
萨维奇有些震惊，要不是自己曾经在军队里待过，坐过装甲车，经历过高速前进中带着颠簸和无常的转向，他坐在十五的车上绝对是会吐出来的。
十五竟然还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腾出来在几乎盲打的情况下给什么人发消息。
“虽然是防弹玻璃，但是肯定撑不了多久。”十五刚说完，挡风玻璃就被打出一道蜘蛛网似的大裂纹。十五把油门蹬到底，在路口平静行驶的小车直接穿梭，对方也毫无顾忌，周围好几辆车连续被打爆轮胎或者玻璃而停下，紫色的跑车如同一道暗影一下流窜到前面，一阵刺耳的声音响彻整条大街，一个90°弯让萨维奇觉得要不是安全带自己就要被甩出去了。
“砰！”又是一声，冷风突然灌了进来，后面的车窗伴随着脆响碎裂开来，子弹与玻璃屑扎进坐垫的闷声依稀可闻。
过了一会是“铛”一声，这次子弹砸在了车的外壳上。
而此时，萨维奇倒是没想别的，而是觉得，十五其实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嘛。虽然现在后面刮来的寒风吹得他发丝飘扬，防弹外套猎猎作响，他却能靠着灵活的走位避开了所有准备打在轮胎上的子弹。特别刚才在那么高速行驶的情况下单手打方向，让萨维奇不禁感慨他的细胳膊上仅存的一些肌肉竟然还能这么用。
“准备下车，下车后往楼上跑。”十五言简意赅。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栋废弃的大楼的一楼里，毕竟是废楼，下面几层墙体都被打去不少毫无遮拦，冬天穿堂风呼啸而过。两人赶忙跳下来直奔楼上。
“去几楼？七楼？”他刚刚关注了所有子弹飞过来的角度，估算了一下高度。
十五一边跑一般气喘吁吁地说：“看来是箱子不够重啊，爬到5楼吧，差不多了，累死我了。”爬到一半时，就听见楼下有响动，萨维奇骂骂咧咧：“靠！追上来了。”说完把箱子往肩上一抗，另一只手一把拉起十五的手往上飞奔。
“不...不急，他们上不来的。”十五感觉胸闷气短腿无力，连忙说到，“卡尔，卡尔不会不派人来的。”本来十五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他随口一说的，但是恰逢他在跑上楼，又有点急促，显得好像是无比相信依赖卡尔一样。萨维奇听了火大：“那他怎么不直接帮你把人给打死直接免除后患啊？啊？”
楼下，一个黑衣人带着枪堵在楼梯口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终于满头大汗地冲到了五楼，选了一件尚且可以叫房间的空房间，里面除了尘土灰石砖块锈金属零件，什么都没有。
萨维奇放下了大黑箱子，已经大致猜到里面是什么了，但是打开的那一刻，他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直接脱口而出：“D2911？”
十五也短暂一愣，然后随意地夸了句：“识货啊竟然。”
D2911，可以说是目前为止，星际范围内，担得起最强狙击步枪的名号的枪。由排名第一的枪械制造公司Nemesis制造，最大的特点就是精度再创新高，速度也特别快。
萨维奇和十五同时惊讶，是因为，见过D2911的人并不多。萨维奇在雇佣兵时期就是队内出名的神枪手，后来还参加过狙击手的集训。也是因为有优秀成绩记录在案，前年他曾被以高额赏金为报酬重邀回雇佣军团，参加了一个狙击手选拔营，β星系内最强狙击手可谓云集于此，不论年龄不论是否仍服役于军团。严格的训练与考核，一次次的筛选，最终还剩50个人左右的时候，他们见到了D2911。
虽然萨维奇没有撑到最后的最后，也不知道最后选拔出来的人要去做什么，只是知道肯定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工作。
他是这样认识D2911的，那么十五呢？
萨维奇现在整个人像一台处理不了数据的计算机，他会狙击吗？用这种枪仅仅是卡尔的特权吗？如果是打打导航弹，或者是因为这是他别致的兴趣爱好，萨维奇都觉得可以接受。但是现在这个场面，是一个业余兴趣爱好者逞能的时候吗？
他不禁问：“你很熟吗？”
困惑与紧张交织成一大团，在萨维奇胸腔里乱搅，他不知道十五到底是不是在胡来，自己要不要帮他完成狙击。刚刚子弹从身边擦过的感觉激起了他的战斗神经，血液里激素飙升。
十五的表情意味深长：“啊，当然了。其实我对很多枪支都很熟悉。比如，当前常见的手枪，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什么型号。”
萨维奇想起了在队里的时候盲拆盲组枪支的练习，还有蒙眼摸枪辨型号。还没等他开口，十五却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也不用手。”留给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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