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青色的天光,如同稀释的墨汁,一点点渗透进城西老区浑浊的夜色里。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渐亮的天色中显得有气无力。
画室那扇厚重的木门,终于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条缝。
方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倚着门框,摇摇欲坠。他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被冷汗浸透的躯壳。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惧。
“哥!”方柠哭着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仿佛怕一松手,哥哥又会消失在那片恐怖的色彩里。
方哲僵硬地回抱着妹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哽咽,像是许久未曾使用的乐器。他的目光掠过方柠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林凡和陈砚清。
那目光在接触到林凡时,猛地瑟缩了一下,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感激与难以言说的恐惧。他似乎依稀记得,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疯狂与黑暗中,是这道带着某种温润力量的意识,如同凿开冰层的利锥,为他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缠绕自身的、那冰冷恶念的可怕。
林凡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他能感觉到,方哲残存的意识里,还烙印着画境中那片疯狂的色彩,以及他与那黑暗烙印对抗时散逸出的、并不全然温和的力量波动。这让他心里有些发堵,救人是本分,但似乎也给对方带来了新的创伤。
陈砚清上前一步,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刚才维持“秩序坐标”和操控谐振器,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但他的声音依旧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冷静质感。
“方先生,你现在需要休息,补充水分和电解质。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严重透支状态。”他递过去一瓶未开封的功能性饮料和一小包能量棒,是刚才让方柠从附近便利店买来的,“建议你暂时不要回忆具体细节,避免二次刺激。我们已经暂时压制了那个‘异常点’,但它并未消失,你需要绝对远离这间画室,以及……你最后创作的那幅画。”
他的用词谨慎而准确,避开了“中邪”、“魇住”这类可能引发恐慌的词汇,而是用了“异常点”、“压制”等更中性的术语。
方哲茫然地点点头,接过水和食物,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林凡看着陈砚清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心里那股因为方哲目光而产生的细微不适,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这块“砚台”,在这种混乱的 aftermath (事后)场景中,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刻板的可靠。他负责处理现实层面的问题,给出清晰的指令,将超自然的恐怖拉回到可以管理的范畴。
“我先送他们去附近的酒店安顿,确保基本生理指标稳定。”陈砚清对林凡说,同时看了一眼便携设备上刚刚完成的、对方哲的快速体测数据,“你的消耗也很大,需要恢复。可以先回车里休息,或者……”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找个能让你感觉‘踏实’的地方,待一会儿。”
他没有说“安全”,而是用了林凡能理解的、更侧重于心理感受的“踏实”。
林凡愣了一下,点点头:“我……我去车里坐会儿。”
他确实需要。意识深处,那黑暗烙印冰冷的“注视”感,以及色彩漩涡的拉扯感,并未完全消散,像冰冷的潮汐,不时冲刷着他意识的岸边。他需要一点实实在在的、属于“现实”的东西来锚定自己。
回到陈砚清那辆一尘不染的车里,林凡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清冷的空气和隐约的哭声。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呼吸。车内残留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在此刻,却奇异地代表着一种与那片疯狂色彩截然相反的、冰冷的“秩序”。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意识即将被吞噬时,陈砚清那如同架构般降临的“坐标”。X轴,逻辑之序;Y轴,数据之链;Z轴,现实之锚。那么冰冷,那么抽象,却在那一刻,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这家伙……林凡心里嘀咕,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可偏偏是这些他平时觉得“硌人”的东西,救了他。
过了大约半小时,陈砚清回来了。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丝,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安排好了。方哲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精神创伤需要长时间调养。方柠会陪着他。”陈砚清系好安全带,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揉了揉眉心,一个极其罕见的、流露出人性化疲惫的小动作。
林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心里微微一动。原来这块“砚台”,也是会累的。
“你没事吧?”林凡忍不住问,“最后那一下……感觉你消耗也挺大。”
陈砚清放下手,恢复了平时的坐姿,语气平淡:“精神高度集中导致的正常生理疲劳。已记录此次‘意念协同干预’的能量消耗数据,作为后续优化参考。”他顿了顿,看向林凡,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你的状态?意识回归后,是否有残留感知异常、思维碎片或情绪不适?”
又来了。这种检查仪器般的口吻。
但这一次,林凡没有感到被冒犯。他仔细体会了一下,老实回答:“脑子里还有点……‘颜色’的残影,特别是那种冰冷的黑色。还有,方哲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视觉残留与共情反馈。”陈砚清迅速归类,“属于高浓度情绪污染接触后的常见反应。建议进行感知‘净化’仪式,例如接触你熟悉的、情绪中性的器物,或进行重复性、低认知负荷的体力活动。至于方哲的反应——”他推了推眼镜,“他恐惧的并非你本身,而是通过你感知到的、那个‘异常点’的恐怖。你的存在,让他直观地意识到了自身遭遇之物的可怖,这是认知重建过程中的必然痛苦。”
他用一种完全抽离的、分析性的语言,将林凡那点模糊的不适,解剖成了清晰的因果链条。奇怪的是,这种“解剖”并没有让林凡感觉更糟,反而像是一盏冷光灯,照亮了他心中晦暗的角落,让那团乱麻似的情绪变得可以理解,可以应对。
“……你说得对。”林凡吁出一口气,感觉胸口没那么堵了,“可能就是被那鬼东西给‘硌’着了,回去摸摸我的宝贝们,盘盘珠子就好了。”
陈砚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似乎对林凡能理解并接受他的分析感到满意。他发动了汽车,平稳地驶离了这条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风暴的小巷。
车子汇入清晨逐渐繁忙的车流。两人一时无话。
林凡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苏醒的城市,那些晨跑的人、开门的店铺、赶早班的车流……一切充满了鲜活的、平凡的烟火气。这与几个小时前,他在那片疯狂色彩漩涡中的经历,形成了荒谬而强烈的对比。
“喂,陈砚清。”林凡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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