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这头,正不疾不徐探望丹朱姐姐,另一头的官署正堂却人满为患,闹将起来。
一名披麻戴孝的家仆跪在人群中,扯着嗓子,甚是做作地哭嚎:
“——诸公不畏强权,仗义执言,实乃忠义之士,我家主人泉下有知,死亦可以瞑目了!
跟随裴照野而来的五百山匪,原本早已各自歇着养伤去了,然而他们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不免顶着伤也要过来看热闹。
“这人谁啊?
徐弼身后,一名山匪向其他军士打听。
军士:“梅府家仆啊,你们那个三当家手起刀落剁了的那个姐夫,梅常平,梅家的人。
山匪:“哦哦哦,就他们啊——诶?什么叫不畏强权?我们红叶寨算什么强权?
军士:“说清河公主包庇你们呢,郑丹朱杀了梅常平还有梅常平的老父老母,这叫以民杀官,是大罪,结果公主不抓她,反倒在城中大肆抓捕其他官员,他们也都是做官的,人人自危,这不就都急眼了?
山匪不满地咂舌:
“三当家那是为姐姐冲冠一怒,怒斩畜生一家三口,传出去谁听了不说句有骨气的好娘儿们?这些当官的,反倒说三当家有罪,简直没种的东西!
那军士也道:“就是。
前头的徐弼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二人对话。
还就是呢?
搞不清自己是官还是匪?
哭嚎声中,几名官员不住安抚道:
“你放心,我大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待清河公主来了,我倒要问问,公主是凭着我大雍哪条律例,要在一郡之内代行太守和都尉之职,又是搜查又是拿人,她自己却窝藏**,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玄英女史——
那官员看向正厅内的女官,眉宇间的怒意压抑不住。
“清河公主何时才能拨冗前来一见?
玄英道:“公主连日受惊,伤重难起,但听说诸公急着要见,伤得再重也必定会来,就快了,快了,来人,快给诸公看茶。
女婢们上前斟茶。
众官却面色难看。
不怪他们不悦,茶都喝了四轮了,连清河公主的衣角都没见着,她到底有没有去叫人?
玄英微笑着退出正厅。
“还请徐都尉继续把守这里,切勿让这些官员闹得太过分。
徐弼自然没有二话。
敷衍好这头,玄英便转身去了后头的客舍。
骊珠等人正围坐在丹朱姐姐的屋内,玄英进来时,众人正在用早膳。
“公主倒是悠哉,岂知前头简直要闹翻天了!
说罢,便将正厅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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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朱听到一半,就已经嚷嚷着她要去砍了他们,或者让他们砍了她,被长君反手用剑鞘抵着腰拦下。
顾秉安道:“丹朱莫急,你以为他们真是冲你来的?你不过是他们拿来试探公主的借口。
“他们试探个屁!什么东西!
丹朱呸了一声。
“公主手头有铜虎符,那个太守就在旁边的院子,要我说,咱们再把他手里的太守印信抢过来,这群人要辞官就让他们辞,位置腾出来,让公主自己选人,真以为缺了他们,这伊陵郡就不行了?
裴照野不咸不淡道:
“好啊,郑丹朱,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在政事上还如此有见地,你这么杀伐果决,郡丞这位置就你来做,待会儿你就让那个去帮忙的覃珣滚蛋,你去处理积压的政务——差点忘了,你不识字是吧,没关系,咱们有兵,不识字你让字识你,它若不识你,也统统都砍了。
正喝粥的骊珠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丹朱脸上的怒容一僵,悻悻地歪头趴在一旁姐姐郑竹清的怀中。
榻上的女子轻笑着摸摸她的头。
“丹朱姐不必担心,骊珠温声道,“其实只要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此事就不难应对。
众人纷纷好奇聆听。
“这些人在赵维真**手下多年,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所以一见赵维真他们要被一网打尽,便唯恐祸及自身,看似想威逼我交出丹朱,实际上是想逼我交出兵权和崔时雍,这样我就无权处置赵维真**,他们也就安全了。
顾秉安若有所思,试探着问:
“那公主,想如何处置他们?
骊珠摇摇头道:“他们说得没错,朝廷命官,连打都不能轻易打,我的确无权处置他们。
玄英面色凝重:“公主还是尽快修书一封,告知陛下,为今之计,也只有陛下能做得了这个主了。
骊珠还是摇头。
“父皇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要是闻悉红叶寨之事,说不定还会让我与将此事交给覃家处理。
丹朱猛地坐起来:“这又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裴照野冷嗤一声,“那个狗……
骊珠扭头看他一眼。
“……够聪明的皇帝,根本不会管这些烂事,他只会看到红叶寨霸占了他的盐池,抢了他的钱袋子,他忍得了贪官污吏,却忍不了这个,对吧?
裴照野不紧不慢地说完,骊珠并未作答,默认了他的话。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写了一封信给父皇报平安,但信中却并未提及红叶寨的只言片语。
长君亦深知这位陛下的性情,眉头微蹙道:
“现在人已经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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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上抓回来了,公主既说无权处置,是打算就这么轻轻放过?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审人?”
“他们自己审能审出什么好鸟!”丹朱愤然。
“恐怕还真得他们自己审。”
顾秉安似乎琢磨明白了骊珠的用意。
“不仅要审,还得全盘交给他们审,自公主到伊陵之后的种种事,包括丹朱一案,全都要审。”
丹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骊珠发现有人懂了自己想做什么,眼尾弯弯:
“秉安乃我知己也。”
顾秉安拱手笑应,一抬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立刻敛去了笑意。
真吓人。
既要将所有事都全权交给伊陵郡的官吏自己去查,便免不了要提人。
骊珠转头,刚想对裴照野说什么,他便开口:
“去裴府带人过来是吧?知道了。”
骊珠眨眨眼:“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了?”
“胡乱猜的,”裴照野淡淡扫她一眼,“哪里比得上顾秉安,是你知己。”
“……”
众人已鱼贯而出,骊珠慢半步走在后头,笑得很甜。
“你当然不是我知己啊……”
那是什么?
裴照野还在等她的后文,却感觉到有人在后头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又松开。
“我先去前面的衙署了,你提了人便过来找我吧,我等你。”
她从他身旁小跑着经过,掠动一阵微风。
裴照野望着她的背影,想:
她是真是很会掌控他。
-
一刻之后,在正厅久候了一个时辰的众官吏,终于等来了清河公主大驾。
骊珠假装看不到那群把官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仿佛菜市口看热闹似的山匪们,在内室上首落座。
“参见清河公主。”
有了那日凭铜虎符调动的军士的对比,眼前这些人言语中的恭敬着实有限。
“诸公请起,”骊珠轻轻拢起细眉,“听闻诸公有辞官之心,叫我甚是心惊,诸公都是伊陵郡的栋梁之材,若是辞官,这一郡上下,如之奈何?”
之前喊着“天下还有王法吗”的年轻官员被众官瞧着,俨然是希望他带头冲锋陷阵。
那年轻小官原本亦是满腔愤慨,打好了一肚子腹稿。
然而,此刻一抬头,对上眼前美如珠玉生辉的容色,见她眼含忧思,似乎颇有些为难地望过来,年轻小官的满腔愤慨顿时被浇灭大半。
“……公主,前夜包庇了那名在梅府大开杀戒的贼人,却下令抓捕了我郡十余名并未触犯律法的官员,赏罚不明,我等……皆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做这个官,故此,前来向公主请辞。”
这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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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磕磕巴巴,全然不像他之前像的那样慷慨激昂。
骊珠闻言微微颔首,又用一双眼望着他,诚恳问:
“这位大人是……”
“下、下官林章,林定规,伊陵郡襄城怀林县人士……”
“我是问你的官职。”骊珠温声道。
“哦哦哦……下官,下官任决曹一职,掌决狱、断狱、用法。”
说到此处,这位林章林大人已是面色涨红,恨不得躬身不起。
身后众官员见状简直绝倒。
他还害羞上了,这是什么场合!
年轻人果真半点不顶用!
“原来是林决曹,快快请起。”
长君上前,亲自将这名年轻官员扶起。
还没等这位林决曹从公主和风细雨的态度中回过神来,便听上头的公主道:
“既然见了林决曹,我便放心了,徐都尉——”
门外的徐弼将今晨抓回来的一干人拎到了正堂上。
为首的正是赵维真,还有他最得他信任的左右手,以及数名门下属吏。
“清河公主,你好大的胆子!”
赵维真这回终于笑不出来了。
“便是个皇子,也不敢对朝廷命官下这样的狠手!你有什么权利缉拿我一个堂堂郡丞!”
堂上其他官吏见此情形,也是心中戚戚然。
赵维真这样的郡丞都说抓就抓,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官?
昔日在赵维真手底下做事,谁敢置身之外,清清白白?若不收点好处,纳个投名状,这官场如何混得下去?
这公主真要清算起来,谁都脱不了干系。
骊珠故作惊讶,水润眼眸忽闪忽闪,一派无辜模样。
“赵郡丞何故胡言?我岂会缉拿朝廷命官?只是尔等牵涉梅府凶案,恐当夜走脱你们,这才命人先行拿下,却也不是交由我处置,而是交给这位林决曹决断啊。”
林章茫然:“……我?”
他一个五百石的小官,去审一千石的郡丞?
“正是你。”
骊珠目光炯炯,让丹朱上前:
“这是此案嫌犯,我一并交给你,林决曹,伊陵郡的天能不能亮,梅家一案的正义能不能得到伸张,就看你的了。”
林章顿时浑身冒汗,双股发软。
“我……涉案的并非赵郡丞,而是赵郡丞之子,赵继,为何……”
骊珠道:“自然还不只此案,我至伊陵郡至今,被人多次刺杀,至今不知主谋,此案既在伊陵发生,当然也要由伊陵官员替我做主。”
骊珠上前,亲自握住林章的手,肃然道:
“这几桩案件,务必大办特办,不只是整个伊陵郡,就连雒阳,也都在看着你呢……林决曹怎么倒了,快扶起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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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还没开始办呢。”
林章怎么敢听下去。
让他去查赵维真已经足够要命了,现在还要他去查公主**的事,这里面水有多深,他连想都不敢想,岂敢去做?
见长君将人架了起来,骊珠抬头,看向堂内其他官吏。
此刻还有谁不明白的?
这位公主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她没有权力,就用赵维真和他背后之人的权力来威吓他们。
如此看来,她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他们从前那点小贪小污的?
否则何必威吓,直接抓人便是。
威吓的目的,不就是要他们老实听话吗。
众官彼此交换眼神,正思忖着要不要顺坡下驴,却听公主道:
“诸公一心辞官,我不过一介公主,虽有心阻拦,也无权插手官署内的事,既然下定了决心,也只好……哀送诸公了。”
这下众官有些慌神了。
人家公主都没打算仗势欺人,将他们一并抓了,他们闹这场辞官还有什么意义?
林章虚弱出声:“等等,公主莫急,办案……还需诸公协助,不可任由他们辞官啊。”
骊珠坐回原位,微笑道:
“我哪里懂什么用官呢?既然林决曹说需要,那就由你来点人吧,若是愿意留下,那是最好的。”
此刻,这才方才嚷嚷着要辞官的众人纷纷朝林章投去灼热目光。
跪在堂下的赵维真目光怨毒。
真是小瞧了。
他和覃戎覃大人,真是都小瞧了这位公主,原来竟不是个懦弱好欺的主。
赵维真眼看众人倒戈,同盟瓦解,自知这么下去,自己绝无活路,顿时大喊:
“林章!你可想清楚了!清河公主不过就是个没有实权的公主,你要是投奔她门下,到时候她抬脚从伊陵一走,你岂能活命!休要怕她!一个公主而已,南雍江山还轮不到她——”
话未说完。
一个极其清脆响亮的巴掌,如蒲扇般猛地挥到了赵维真的脸上。
赵维真身边的督邮不敢置信地瞪着突然出现的年轻匪首。
骊珠也吓了一跳。
“你敢殴打朝廷命……”
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被扇过的地方迅速肿胀,脸如猪头般不能细看。
裴照野半蹲在两人身前,把这两张打歪了的脸摆正,他笑道:
“我又不是公主,我是匪贼啊,打的就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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