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敢一直把视线放在墨天晔身上,就转而去看云归。
华弥仙境内,有不少弟子都不太喜欢这个长老,觉得他太严苛死板,无论什么事都一板一眼,好像天生就没长同理心,张口规矩闭口准则,泥塑木偶假人一个。
还有和他关系最好的抚崧长老,两人并称华弥仙境两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而且,比起抚崧那种容易被人带偏,还容易上火跳脚的人,云归更难以说服,也很难被打动。
管你是晓之以情还是动之以理,总之就是四个字——认不认错。
忘澜宗宗主也不喜欢这人。
云归一向崇尚有所付出才能有所收获,从不因哪个弟子和自己亲近就特别重视,格外提拔。同时很讨厌逢迎讨好的人,尤其是那些还想要借此谋取好处的存在。
这段时间以来,云归知道他和墨天晔走的近了些,还曾直言他心思不轨,拿人间朝堂进献谗言的奸臣来比拟他,劝说墨天晔不要再和他来往。
忘澜宗宗主和他一直相看两厌,直到今天,在这种时候,云归突然出现。
他看到云归,两眼一湿,差点落下泪来。
云归白袍舒缓垂落,眉目不惊,没看其他人,只和惊怒交加的墨天晔平静对视。
“云归长老,你这是何意?”
云归一双清润温和的眼静静看着他,长袍被山间掠过的风带动,心中也是叹息一声。
一个月前,登天大比。
挑战赛。
登天碑最终烙印下胜者的名字,铁画银钩,永远记录在历史长河中供人仰望。
而名字被写在最前方的那一位,正站在他身边。
他以传音询问:“真的不能回来了吗?”
一位天赋堪称惊才绝艳的天骄,就这样流落在外,他实在惋惜。
林慕回他:“不了。”
云归沉沉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林慕接下来说的话,就让他心里宛如砸进一块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你是从何得知?”云归艰难地问,“得知这样隐秘的事?”
“这个长老就不必问了吧。”
云归胡子抖动,“你不说,要我如何信你?”
林慕朝一旁的登天碑一瞥,其意不言自明——你不信我,还不信天道?
天道是什么存在。
与天地同生,亘古不变,只存在于渺远的岁月和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之中。
从古至今,多少修士花费一生去追寻仙途,追寻所
谓的道义但从来没人得以亲眼见到天道的存在。
这还是第一次天道在众人眼前明晃晃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从古至今第一次。
祂的举动一出已经给林慕立了一层旁人轻易不敢动摇的威信。
云归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
林慕道:“墨知晏的修为从六年前突然开始暴涨短短几年走了别人几百年的道路一步跨进了出窍你们就没怀疑过?”
云归还想挣扎一下“可你的修为不也是从六年前开始暴涨这不能算是证据。”
林慕:“长老是说六年前我初见抚崧长老道事吗?”
云归:“难道不是?”
抚崧去李家时可是见过林慕的那时候他也就是个筑基而已。
林慕:“那时候我刚开始修炼。”
“谁十几岁不是刚开始踏上修仙路难道……”
“——三天。”林慕淡淡道。
“…………”云归瞪着他“什么?”
“那是我修炼的第三天。”
“!”云归头晕目眩。
他第一反应是赶紧叫人来把这人绑了不准他走了捆仙绳先来十条捕仙网再来十个缚仙衣也给他找出来
——走?
走什么走想都别想以后就是他们华弥仙境的镇山之宝了。
究竟得什么鬼神莫测的天赋才能三天筑基啊——别说三天三年筑基的他都没见过!
“在那一个月后我就金丹了。”
云归手握成拳死死克制自己做出一些违背自己做人规则的事情:“别说了再说我真不让你走了。”
林慕如他所愿安静下来。
云归长舒一口气。
但这件事按下去心里的另一件事又浮了上来。
林慕要真有这种天赋确实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但墨知晏……
不是云归看不起他。
作为华羽仙尊唯一的儿子墨知晏从小过的生活都不能用锦衣玉食来形容寻常人锦衣玉食的标准和他一比都算虐待了。
各种法器就不用说了只要他用得上能用的了不需要他说多的是人送到他手边更有人为他量身打造护身法器。
丹药更没缺过他的就华羽仙尊砸下去的这些仙丹妙药都能给南方那几个国家再建一座宫殿里。
就是为了墨知晏的长远前程计没有给他吃能直接提升修为的而是
一些温阳滋补能帮人夯实基础的丹药。
但墨知晏花了十几年也还是个筑基。
是啊十几岁是刚踏上仙途的时候但哪个仙门弟子不是几岁就开始修炼?
差距太大了。
可这么大的差距墨知晏硬是在几年里完成了反超。
不是没人怀疑是没人敢指出来。
林慕也不愿多言。
“是与不是事实自会说明。”林慕说“墨知晏体内的丹田再无挽回余地他借助别人的修为填补自己又不是扶桑岛那样的代代血亲传承爬得再高修为终究不是他的没了元婴连金丹都不复存在背后帮他的人自顾不暇他已经无法再自行压制邪功迟早会出事。”
“长老不妨看着总有一天能证明我所言非虚。”
林慕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这些一两个月之内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掌门?”
“他早就入了魔障了。”林慕说“他为墨知晏付出太多也欠了墨知晏太多早就不是一句断绝父子关系能轻易解决的了不会信我的。”
云归找不到话反驳。
何止付出太多。
要是普通金银也就算了可墨天晔付出的
林慕轻笑了下“就算信了他也不会承认的这是丑闻说出去他会永远被人戳脊梁骨。”
就是墨天晔想逼迫他就范时也只说“彻查此事不再包庇他”。
可见墨天晔的行事风范。
林慕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咱们墨掌门可最重名声了一个生病多年的妻子都不敢面对怎么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再变成人人喊打的邪魔歪道?”
云归:“那你告诉我就不怕我也把这件事瞒下来或者告诉掌门提前做好准备把知情者全部捂嘴吗?”
“你不会的。”
云归不解:“为何?”
“因为长老是华弥仙境的长老。”林慕看向他眸光沉静黑白分明的眼珠迎着落山的夕阳“华弥仙境千年仙门绵延至今已是天下仙门典范。”
云归整颗心一颤。
“千年仙门难道连最简单的道心坦荡都做不到吗?”
“墨知晏走火入魔毁不掉华弥仙境但华弥仙境要是一再执意包庇才是真的声名尽毁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云归深吸口气这一个月来剧烈起伏的心绪缓缓平定。
“昔日我就曾向掌门反应
少主心思不纯,所作所为更是叵测。他一早得知自己并非掌门亲子,却不思悔改,不想着反乱拨正,而是选择借着身份之便,派遣暗卫前往人间,想要在真正少主成长起来之前,就将之扼杀。”
“什么?”一旁人人面露惊诧,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隐情。
墨知晏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还想把真正亲生的那个杀了,好彻底取而代之?
这简直——
“究竟谁说墨知晏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啊?”有弟子喃喃。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其他人也在想,墨知晏到底无辜在哪啊?好处占尽,还想着杀人灭口,这……畜牲都不如啊!
再一联系墨知晏在林慕面前时的惺惺作态。
不少人喉咙蠕动,一阵反胃。
云归继续陈述:“再者,菩提秘境。”
忘澜宗宗主按在地上的手青筋暴起,硬生生把地面按得下陷进去。
他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看向床上昏迷的墨知晏。
“我华弥仙境此次派遣进入菩提秘境者,共五十三人,一名执事,兼五十二名弟子,除墨知晏以外,无一生还!”
饶是早就知道这事,也知道秘境危险,发生意外很正常,弟子们还是难免产生了伤感。
华弥仙境向来团结,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维护墨知晏,直接和林慕对上。
弟子们一同修炼,一同起居,感情深厚,无可厚非。
但就是这样的弟子,一夕之间,全部横死,连尸骨都带不回来。
消息刚传回来时没有一个人相信。
直到五十二盏魂灯齐齐熄灭。
除神魔大战外,华弥仙境还从未有过这样惨痛的损失。
可神魔大战是为了保护同族,这五十二个师长和师兄弟又是为何而死呢?
众人忍不住看向墨天晔。
墨天晔眉心动了动:“云归长老慎言!此时已复查多次,弟子死伤惨重,是因为棠溪聿风走火入魔,趁执事不备,将他杀之,其余弟子不敌……”
一具尸体突然被推到众人眼前。
是一直站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抚崧长老。
他站到这里时,手里就抱着一个一人高的草席卷,旁人的注意力在云归身上,还没注意到他拿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这会儿草席一散开,才知道竟然是个死人。
尸体是一个妙龄女子,看上去还不过双十年华,容貌清秀,面无表情,能看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尸身保存完好,并不吓人。
云归:“掌门可认得这人?”
墨天晔怎么会不认识事实上他在看到那人时就愕然了。
云归把这人带来做什么?
“这本是华弥仙境的一名婢女从前一直在沁华夫人身边伺候大概几个月前少主……墨知晏意图行刺夫人给夫人下毒栽赃林慕便是此人把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侍女引开那件事之后此人就被驱逐出了内峰一直在外峰做事。”
墨天晔听他又一次旧事重提本想打断可云归说得不疾不徐压根没给他机会听到最后他更是不解其意。
“长老想说什么?”
“一个月前大比决赛结束当天此人和墨知晏身边另一名暗卫一起离奇暴毙我专门让人带走了她的尸体进行检查。”
云归举起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条已经僵死的蛊虫“这就是结果。”
话音一落这片地寂静如死。
墨天晔全身一寸寸冻结
“蛊虫已死我不精于此道无法辨别这蛊虫有什么作用。而棠溪聿风死在菩提秘境之中我无法探寻他的尸身这也算不得铁证但有一件事——”
还有?在场人人都觉得自己脑子快转不动了。
云归道:“早在菩提秘境开始之前墨知晏曾和棠溪聿风单独外出过一次鉴于墨知晏‘一旦动作必然是针对林慕’的思维逻辑我对此事进行合理推测然后向林慕求证他告知我他当时确实见过墨知晏和棠溪聿风而且!”
墨天晔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林慕的事他道:“而且什么?”
“而且棠溪聿风也早就知道了这两位的身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探知这件事的但他确实知晓不仅如此还曾远赴人间见过林慕几面只是没有透露身份以散修自居指点过林慕一式两招。”
墨天晔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感想。
是被弟子背叛的痛楚明明知道他的儿子另有其人这么多年却一字不说。
还是感念林慕小时候也不是完全一无所有起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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