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寰抿抿嘴,敌进我退地往后缩了缩:“你说话就说话,不要突然现狼相。”
千润摸摸脸:“我有吗?”
“尾巴都挂在身后了,还没有?说吧,为什么非得推翻我父王?我就老老实实待着,时间一到他自然会把王位传给我的。”
话语是在否定,可态度上表现出了明显的有商有量,非但如此,千润还解读出他眼神中的鼓励:“来啊,看你怎么撺掇我。”
还不是因为净纯殿下您非池中物哇!这种肉麻话还是换真正关心宁寰、以此在他手上讨生活的人来说吧。
“……就,据你所说,如今的老国王勉强还算是在为百姓做打算,只怕他上了岁数后一心寻求长生之道,晚……”她顿了下,还是把这个词说出来了:“晚节不保,愈发看继承人不顺眼。”
这里的观点剽窃自镜仙,千润乍听时还嗤之以鼻,拿混沌世的仁君理想驳斥他,后来又觉得,理想之所以成为理想,在于它不常发生,于是双方达成的共识是:在混沌世,每一代统治者最好都在四十五岁左右卸任,把位置腾给继任者;如若从小培养,这时的继任者正值青年气盛、英姿勃发之际,裹一身开天辟地的浪潮登场,为国家带来新风,一代一代坚持下来,王朝的腐烂速度便可最大限度地延缓。
宁寰表示认可。千润接着说:“我也看得出你并不想当国王……”
“是么?哪只眼睛看到的?”
“这是什么很难发现的事吗?”千润诧异道,“你不是也一眼看出了我不喜欢扫地?”
宁寰欲言又止。少顷,低下头搓搓指甲,道:“说罢,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假装入魔。”
如果他肯答应,这几乎是个万无一失的开头,时间长了,“假装”便可转作“成为”,这也是大部分凡人身份的由来。
“然后把那些作乱的魔头一一打飞,这样就成为了魔头们的魔头。”
——想不到最后还得靠一张嘴说,镜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铿锵地叹气。当然,要是单靠嘴说不通,千润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的她,仙家最后的仁慈已随着理性一起消失了,逼急了,她是真的会上三昧真火。
“你在开玩笑吗?我连国王都不想当,还去当魔头的头,这就相当于封一个不爱扫地的你去做西市的扫地王,怎么想都不合适。”
随他怎么说吧,千润心想。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他发现只有那里才是最适合他的位置——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收拾东西去浊冥地成为魔尊?”
他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
“……这太荒唐了。”
确实荒唐,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的人意见高度统一。
“那么,为什么不是你去当魔尊?”
……但统一后的分支还是因人而异。
千润差点没坐稳:“我?我一个打杂丫鬟,不比你身份高贵——”
“原来是看身份的啊,那你听我分析分析。”宁寰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说,“你,出身寒微,拼得头破血流,只得了个打杂丫鬟的位置,从王后、太子到平级的无念,各路神仙见了你都能踩上一脚,胆敢反抗,下场就是像现在这样身陷囹圄;终于你痛定思痛,要是不掀了整张桌,将来哪里容得下你上桌吃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映雪,你才是下一任魔尊的不二人选!”
“??”
千润简直想敲开他的头骨看看脑子到底是什么形状,是不是拿手指一戳,立时就化成了一摊浑水。
“我算是明白了。”这摊浑水还在不知死活地掀着浪花,“在你心中,只有仙魔大战才是迫切需要解决的,这件事托付给你自己岂不是更好?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会在身后支持你的。”
千润就像中了诅咒一样痛苦地捧起头:“我就多余说。”
“不多余不多余!”宁寰越说眼睛越亮,“你道如何?都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当魔尊,这条绝路上好歹有个照应!到时候,我们就是为祸一方的雌雄双头魔、日月凌空,不,凌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才是真的有趣。”
当事人的反应和想象中差异太大,带来的除了头疼,还有脱力。想起很快就会迎来让宁寰再也笑不出的现实,加上申领三昧真火需积攒更多能量,千润觉得点拨到这里就可以了,用残存的意志强迫自己止住话头,抬头看看地面方向,随口问道:“这个雷要打到什么时候?”
“你怕打雷?”
那倒没有,只是本能地觉得不祥。
“你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
宁寰一愣:“你把两个问题放在一起,很难不让我产生一种想法……”
“随便吧,快去找个高台把我绑上。”千润不耐烦道。这回她是真没想活过今晚,既然没有安静的环境施展一整套离魂诀,让宁寰做主劈死了这具肉身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残忍?”他还委屈上了,“我告诉你,现在我就把你放了,你已经错过了一场焰火,好在接下来还有比焰火更精彩的。看懂了吗?这就叫以德报怨。”
这个新服丧的大孝子行事捉摸不透,因而判断不出放走她的决定是不是临时起意。跟在宁寰身后往外走,还得听他一直絮叨遗产归属问题:“墨斗跟无念投缘,一见她就往人姑娘怀里钻,它也精,知道不赶紧找个归宿就要和万兽圃的狮子老虎关一笼了,最终还不是变成塞牙缝的食物……对了,下个月苍梧国可能就要派兵攻打汤虞国了。”
千润正提着脏兮兮的留仙裙上台阶,听得眉头都纠在一起:这是怎么对到一起去的?
“你们把使臣杀了?”
“放他回去通风报信不是更快?为了方便香客去玄鹤观参拜,澄王在虞山修了几条大路,头尾那几段,能容马车来去自如。”
头就不用问了,尾……
“别忘了,虞山和梧山只是一座山的两面。”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不,是他们。修路那十年,我可还在无量峰上待着呢。”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这个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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