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伏的最后一日,黑云漫卷,狂风大作,盛都下了一场暴雨,雷电好似当头劈下来。
俞慎思站在衙房中望着外面,院中枝叶乱飞,有一株树被狂风折断。
夏日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风停雨住,天地如洗过一般清明,午间燥热一扫而空,空气湿润,甚至还有一丝丝凉意。
房中的同僚感慨,这风雨来得有点急,也来得巧,正在三伏最后一日。也算是酷暑过去的一个征兆。
院中的积水不消多会儿便排空,露出青砖地面。
“这场雨下在信州、奉州之地便好了!”
听到一声感叹,俞慎思回头,见刘曙双目望着院子,满面惆怅。
这一个多月相处,刘曙正如给他初印象一样,冷清刚正,却又常常长吁短叹,一副忧国忧民又无能为力的惆怅。
陈璞附和:“是啊!”然后问俞慎思夏薯之事。
依照信州如今的土壤气候,夏薯勉强是能够存活的,只是收成肯定缩减,至少不用一季田地赤空。
朝廷已经调拨赈灾粮,希望能够渡过难关。
“昨日地方上报的折子中,提到信州等地灾荒,当地涌现不少官绅商贾施粥放粮,还有从外地运粮前去救助的义商。”刘曙又感叹一番。
这种灾年大户人家布施的情况并不少见,有的是自愿,有的是官府相迫,大多数是略尽一点心力,博个好声誉而已。但这次信州、奉州却有点反常,无论是当地官绅商人还是外地义商,布施的数量大。
据折子上所报,几个州加起来,民间救助粮粗略统计近二十万石,其中从外地运往约十万石。
要知道,朝廷拨给这几个州第一批赈灾粮也才二十万石。
这批民间救助,缓解了朝廷的压力。
“信奉之地多义士?”旁边听到他们谈话的另一位同僚凑上来道。
可没听有这么个说法。
此地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灾年,以往没这么多仁义之士。
事出反常必有妖,陛下昨日下旨让人去查,要对这些慷慨之士褒奖。-
月初,史馆那边将编修好的西北各部史呈给皇帝,几箱子的书,皇帝粗略翻了几卷,褒奖一番。随后书籍存于文渊阁,西北各部史史馆散馆
。为了有个好去处,年初就有官员开始走动关系,有的则干等着,听安排。
俞慎言的官凭文书上个月便批了,因为史书没有修完,所以挂着翰林院修撰的衔,还是在史馆内继续修书,如今散馆也就正式任职。
同僚们纷纷羡慕,那是到陛下跟前当差,当好了可就一步登天了。
回想这些年,俞修撰一日未有懈怠,不知寻到了多少难寻的史料。整部史书他的功劳最大,也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这么丰富充实资料的西北各部史,他应该升迁,无可厚非。献安西北之策,又得陛下青眼,将来前途可见啊。
黄典籍还如平常一般,慢悠悠品着茶。
他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调去哪里一点不着急,随遇而安。只要能够这么悠闲地当着个官儿,拿着俸禄,不用操心,顶着翰林院官员的名声,便已经足够了。
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俞大人,来来来,尝尝我刚煮的茶。黄典籍笑呵呵地招手,给他倒了一杯。
俞慎言走过去落座,笑道:“今日吏部的文书要下来了,黄大人一点不急?
“急有何用,该去哪儿还去哪儿,不如喝茶。
品着茶闲聊几句,便不得不提如今朝中推行新策之事,试行的两省没少闹腾,州县推行受到多方阻挠。
“不可避免的。
黄典籍呷了口茶,叹着气道:“高侍郎折腾这一出,落个什么好。朝野上下背地里谁不骂他几句,啐他几口。
俞慎言笑笑,没有回应。
黄典籍也瞧出来在他面前说这些,除了发发牢骚没什么用。
现在陛下支持推行新策,刚开始实行,哪有这么快放弃的。
一壶茶喝完,有两位同事从外面回来,他们四处奔走托关系,虽然官凭文书没下来,大概也知晓自己的去处。像黄典籍这般,史馆也算独一份。
没多会儿,官凭文书就送来了,黄典籍调任鸿胪寺任主簿。
黄典籍无悲无喜,只感慨一句:“马上诸国使臣进京朝贡,我是不能如在史馆内清闲了。-
新策推行,俞慎思不用再去户部,却还是在当值的时候见到高明进,或者偶尔被安排个差事,还要朝户部跑一趟。
不仅他,俞慎言自从升迁为修撰后,在御前当差也常见到高明进。
所幸他不用搭理此人。
夏去秋来,今科进士们的长假也结束了,该回京的回京,该去地方就任的去地方,该等吏部任派的继续等着。
榜眼郑槐、探花温巽,直接授官入翰林院。朝考后程宣亦进翰林院,黄朔因其在算学和对户口、田赋方面偏好,恰逢新策提出之际,考入户部。汤获、萧臻、夏寸守留京,去了六科和行人司。夏寸守任户科给事中。
论起夏寸守这个户科给事中,还有一段缘由。朝考后太子偶然见到他的名字,想到去年在南原省时自己身边的六郎被他怒怼哑口无言,后来几日相处,认为此人性情耿直中正,这个位置适合他。
户科给事中是个“位卑权重的位子,掌稽核财赋,规谏、补阙、拾遗,注销户部文卷等事。-
夏寸守此次回乡成了亲,还将母亲从舅舅家接出来,如今带着母亲和妻子一同入京。
一家人入京不便再住俞家,入京前托俞慎思给他寻个小院子。
京中寸土寸金,夏寸守又素来节俭,家中没有营生,适合的小院子不好找,最后又转托李帧帮忙。在俞宅隔壁的坊寻了一个小院子。本来是一个大院子,房主将其辟成两个小院子,自家住一处,隔壁租给旁人。
院子虽小,却干净整洁,三口人住着还算宽敞。
夏寸守成婚,俞慎思几位要好的同窗没有喝上喜酒,回京后闹着让他补他们一顿酒。-
不仅夏寸守,这次金榜题名的年轻进士,好几位成亲或者定亲。
这日休沐,俞慎思去妙悟书肆“讨债。
几个月前她将念念的儿童小故事书交给书肆刊印上架售卖,因为宣传到位,供不应求,后来又加印几次,销售一空,甚至还推到了附近的州县。
如今也该算钱了。
掌柜将账册拿给他瞧,“三少爷,此书单独列了个账册,你瞧瞧可有出入。
去掉各种成本,最后盈利千余两。
李帧从外面回来,见到账册,笑道:“三少爷准备利润全拿走?
俞慎思放下账册,笑问:“李老板准备拿多少?
“五五分账。
“你怎么不抢?
二八你二我八。”
李帧冷笑“你才是抢!我让一步四六。”吩咐掌柜去取钱。
俞慎思立即喊住掌柜“我不同意!姐夫你好意思连我朋友的钱都狠心赚。”
“就是你朋友我才给面子的。若是旁人想让书肆印书哪里有分账一说?”李帧说完又调侃道“你也说是你朋友又不是自家人我为何有钱不赚?我是生意人不是活菩萨。”
俞慎思翻他一眼这本书从何而来旁人不知道李帧猜也能猜到出自谁之手。自己宝贝儿子爱不释手翻看好几遍天天催着问画画的姑姑什么时候画新故事。
“三七总成吧?你还真要赚人家姑娘的钱?三成就当辛苦费。”俞慎思也做出让步。
李帧给掌柜示意去支银两“此姑娘的画风一看就是出自你之手是你所教。我瞧白大人也挺喜欢你的。”
从哪里瞧出来的?
白尧似乎对熟悉的人都这般态度。相比他白尧更喜欢俞慎言才会牵线让表侄女嫁给俞慎言。
对他白尧最近跟防贼似的。
当初书印出来他亲自送去白府想交给念念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最后连念念的面都没见到。
昨日和白尧提及念念的书售卖赚的银两之事白尧直接来一句:“捐慈幼堂吧!”-
须臾掌柜领着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小箱子过来。
俞慎思让人将银子抬上马车当然不是去慈幼堂而是去白府。
白尧听闻他带着银子来都没打算见他
白尧见面便责怪:“昨儿不是让你捐慈幼堂吗?”
俞慎思笑着施礼回道:“晚辈本是想送过去的但是沉下心一想觉得不妥。晚辈不知道该以谁的名义捐。若是以晚辈的名义这钱毕竟不是晚辈的倒是有些欺世盗名了。若是以念念的名义念念是闺阁姑娘晚辈多有不便。若是以白大人的名义让旁人知晓万一恶意揣测认为晚辈和白大人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金钱往来岂不污了白大人清名。所以晚辈就将钱给送过来。”
白尧斜他一眼教训:“油嘴滑舌!”
上座的白母闻言却是和蔼地笑着满眼慈爱招手让他在旁边坐下说道:“难为你考
虑周全。”
俞慎思又将抄的一份账目递过去,说道:“这是账目,老夫人过目,书肆取了三成利润作为辛劳之资。”
孙女画画图乐儿的事,开心就好,哪里要当成家里的营收。
但毕竟是孙女的东西,老夫人还是让旁边嬷嬷收下,“我待会儿亲手交给念念,让她高兴高兴。你有心了。”
俞慎思借机询问念念近来可好。
白母没有回避,“前两日受了些寒,在后院养着,待你下回过来,再让她出来谢你。”
“举手之劳,当不起念念妹妹的谢。”
钱送完了,人没见到,俞慎思没有多逗留,略坐片刻便告辞回去。-
人走后,白母对儿子道:“俞小郎虽不及其兄长沉稳持重,欢脱活泼些也挺讨喜。他如今在你手底下,你多照拂些。他们兄弟能走到今日不容易。”
白尧道:“儿子知晓。这小子就是往日儿子对他太惯着,这会儿才会放肆。”
白母笑着道:“他是懂分寸的。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与念念又自幼相识。”
白尧明白母亲的意思,女儿明年及笄,母亲已经替念念在物色人家,但这种事母亲最后还是会征求他的意见。
他道:“蕴儿早早去了,就只给儿子留下念念,儿子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儿子与儿媳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奈何儿媳命薄,这么多年儿子都没有释怀。唯一的寄托就是这个女儿,她点头应道:“也好。”-
白家讨论儿女之事,在沈宅中也在说着相同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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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路前几日入京,安排好生意上的事情,稍稍得了空便去沈宅。高晖自从安州回京,大部分时间也住在沈宅。
一见面,高晖便向沈路提和沈山月的婚事。
沈路二话不说,爽快答应。当年他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后生,后来入京北上,他便认定了这个女婿,去海外的两年,更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他又略有几分顾虑地问:“令尊如何态度?”
他亦有听闻,高侍郎夫妇没少给自己的儿子安排婚事,最近的一桩婚事是郭家,最后也取消了。
“我没有和他提。”高晖道,“但我回京几个月常常住在沈宅,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没有挑明。”
沈路略沉思几息,道:“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父亲,你如今又在朝为官,不能如以前那么恣意而为,还是要顾及他的颜面。终身大事,不能真不经他点头。
高晖也知晓道理,孝字当头,除非他这个官不想当了,被世人指点。他倒是不在乎世人指责,但是要顾及沈山月和沈家的名声,以及沈家今后的生意。
“晚辈明日回去和他提此事。-
次日散值,高晖提前去户部。最近新策推行,高明进每日都很忙,一直到日落西山才从户部出来。一眼见到儿子,他微微愕然,随后笑着走过去。
高晖亦笑着,迎上前对高明进和其他几位一同出来的官员施礼。
同僚见到高晖,当高明进的面恭维几句。
外人面前,高晖也给足高明进面子,做个恭顺的儿子。
上了马车,高明进开门见山地问:“是提婚事?
还真被他猜到了,高明进一直都派人在盯着他,也知道沈路抵京。
“你同不同意?
高明进有些疲惫,歪靠在靠垫上,问道:“若为父不同意,你当如何?
高晖自是准备了两个方案,上策还没到时候,下策他现在的确有些顾虑。他没有回答,反问:“爹如何才能答应?
“沈家是海州富商,为父是户部侍郎,你觉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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