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后宅,一位凤眼柳眉的姑娘将手中的帕子朝桌上狠狠一抽,咬牙切齿。
旁边嬷嬷挪着步子走上前,小心地道:“那掌柜说,现在城里的铺子都翻着倍涨,给俞姑娘也是这个价,俞姑娘明儿就过去签租契。若是咱们想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次性把五年的租金给付了,要么就得高俞姑娘的价。”
唐璎气得小脸绯红,“他这是抢!”
嬷嬷思忖了下劝道:“不若就算了吧。俞姑娘花那么高的价租铺子,本都不一定赚得回来,亏了钱最后不还是回乡下去。犯不着和她较劲。”
“你懂什么!”唐璎甩了下帕子道,“她亏不亏也都进了这县城来,我就是不想她在这县城立足。”
想到当年春日宴的事,她现在满肚子都是火。
她堂堂唐家长房嫡长女,哪里比她高暖差?凭什么别人都看得到她的好?她哪里好?如今在外抛头露面,还想一边霸着钟少爷,一边勾着良哥哥。她现在算什么?不过一个乡野村姑。
想到县城来,想再勾着几家男郎,想都别想。-
俞慎微次日送钱给吴掌柜,吴掌柜便将昨日她走后的事情告知,“那家今早人就过来了。”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递给俞慎微,“签了。”
俞慎微接过仔细瞧了瞧,还真签了,银票也没作假。
吴掌柜看着那一张张银票,这可不是小钱,担心地问:“俞姑娘真的就这么把铺子转租给那人了?”昨日还说自己经营呢。
不过有这么一笔白白得来的钱,完全可以重新租别的铺子。
俞慎微知道吴掌柜是老实本分人,愿意帮自己做这种事,坑对方一大笔,他心里头肯定是忐忑的。她宽慰吴掌柜,“我并不想赚这种钱,但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拿回去。若是对方执意要为难,我只能将这些钱作为补偿了。”-
唐家后宅,唐璎便收到了一封信,署名是俞慎微,请她到城中茶楼一叙,并附上四个字“过期不候”。
唐璎将信看了两遍,得意地冷笑,“求人,也该拿出点求人的态度,还当自己是高家大小姐呢!”将信一点一点撕个粉碎,扔在编筐中,吩咐婢女,“拿出去烧了,烧干净!”
俞慎微坐在茶楼边听说书人唾沫横飞说着前朝轶事边等人,朝窗外一瞥,
见到有人在盯着她,猜想是唐家人,她视而不见。待一壶茶喝得差不多,说书人今日的故事也讲完,她看看天,时辰已经到了,便起身离去。
盯着的那人没有跟着,回去报信。
唐璎这边刚听完下人回禀,那边母亲便过来,进门就叫人将刚刚来禀报消息的婢女和身边的嬷嬷都押过来。
唐璎心慌,这件事情被母亲知晓。
唐母严厉地看着女儿,坐下后斥问女儿:“你高价租两间铺子做什么?
唐璎猜想母亲知道故意来问,还是不敢实情相告,支吾回道:“女儿想学经营。
唐母怒拍茶几训斥:“家里在城中有好几家铺子,你拿哪个来学不成?双倍价钱租下铺子,是经营吗?
听到高家那边透露消息她还不信,派人去打听,果不其然。回来就抓了女儿身边的人来问,素来乖顺的女儿,竟然瞒着自己干下这等荒唐事。
这事若是传出去,落下嫉妒恶毒名声,莫说寻良配,就是她这个母亲也要落个教女无方的臭名,唐家更是要因为她而被人指点,下面那么多妹妹也要受她连累。
越想心头火越大,她了解自己女儿是什么心思,也不与女儿绕弯子,教训道:“上次的事情,娘已经和你说过。宗家二夫人有意结这门亲,待宗承良跟着他父亲从外面回来,两家就商议你们的亲事,你还去找俞慎微麻烦做什么?
你以为她背后没有高家就能由着你欺负?你的心智比她差远了,她但凡是个心狠的,你如今在临水县早就名声扫地,你还想嫁进宗家?还想宗承良正眼看你?
训斥完,见到女儿委屈地抹泪,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重了。
如今女儿已经这么大,马上也是要说亲,还做出这样荒唐的事,若是自己不狠下心教训,不让她知道利害,以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她语气软下来,话却丝毫不软,“为娘知晓你不喜俞慎微,觉得她在闺阁姑娘里处处压着你一头。娘也给你说过,这不是她的过错,恰恰是你的不足。你既然觉得她好,就该想着怎么努力做得比她好。如今你不思自己上进,却去害她,在旁人看来你更不如她。
唐璎哭出声来,“女儿就是不想她出现在良哥哥面前。
唐母看女儿哭得伤心,心头
又软了几分。女儿打小就喜欢宗承良,这么多年就一个念头嫁宗承良,谁劝都没用,为此努力学习东西,样样都想拔尖。
可人一旦欲念太深,就容易自伤,步入歧路。
她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教导:“谁年少时不会喜欢过一两个姑娘,或爱慕过一两个儿郎呢!宗承良不过是年少气盛而已,等你们成了亲,过几年他心性成熟,自知晓肩上责任,不会再有这种心思。俞慎微自小便是知进退的人,她不会对宗承良动任何心思,莫再做那些蠢事。”
唐璎抹着泪点了点头。
唐母又道:“其实俞慎微给你设了局,你掉进她的坑里。照水街的铺子她已租下来,用双倍价钱转租给你,从你手里套了一倍的租金。”
唐璎咬牙想骂,顾及面前母亲咽了回去。
唐母拍了拍女儿的手,教育道:“她和你不同,她已不是闺中娇养的女儿家。娘听说了些她的事,娘也看得出,依她的性子,不会喜欢宗承良这样的儿郎。”
“是钟熠吗?不是都说钟家不会娶她吗?”
唐母道:“那是旁人家的事,别问了,你这半年就好好在府中待嫁。年底宗承良回来,两家就商议你们的婚事。你这件事,娘来处理。”-
俞慎微来到茶楼雅间见到唐母。
她对这唐大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知道她是个管家厉害的主母,只是没想到没管住自己的女儿。
她行了个晚辈礼,“问夫人安。”
唐母打量起面前的姑娘,和自己女儿一样的年纪,但是明显比自己女儿看上去稳重成熟,一双眸子完全没有当年的清澈,面上也无这么大姑娘家的娇气和单纯。
“俞姑娘坐下说话吧!”唐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开门见山道,“俞姑娘应该知晓我请你来是何事。”
俞慎微自然知晓,只是她没想到唐大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她也不打哑谜,笑道:“晚辈也打听了,唐家在临水县既不做裁缝生意也不做布料生意,想来晚辈要在临水县开个裁缝铺与唐家没有利益冲突。晚辈也想,若是真的有利益冲突,也不该是唐姑娘用这样的法子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既得不偿失又不甚光彩,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夫人,不知唐姑娘对我有什么误会,才会处处刁难?”
唐母听完几句话,不由得又端详了面前姑娘。虽然面带笑容,态度谦和,但一番话绵里藏针却又故意装糊涂。
以前她觉得面前姑娘是个极好性子的,现在看来这几年变了不少。
她也笑着道:“璎儿不懂经营,胡闹罢了,未曾想搅了俞姑娘的事,让俞姑娘瞧了笑话,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说着便站起欠身。
俞慎微知晓这道歉兴许有为了唐姑娘荒唐行为道歉意思,但更大一部分是拜托她将此事瞒下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外面兴风作浪,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娶这样的姑娘进门。此事传开唐家的门风也要被人指点。
她忙跟着起身,也欠身道:“夫人言重,晚辈不敢当。既是唐姑娘一时胡闹,又非故意而为,晚辈岂会真的怪她。只要日后不发生什么误会便好。
唐母也顺着坡下,“你们姐妹从小一块儿玩的,有什么摊开来说,哪里还会有误会。
“夫人说得是。
二人落座后,俞慎微从腰间小包中取出了一张租契,说道:“前两日邀请唐姑娘来,便是为了此事。晚辈本是想等唐姑娘将租契取来,晚辈将银票还她。但晚辈在茶楼等了唐姑娘半晌未瞧见人。今日既见到夫人,又为了此事,想来将租契带来的。
唐夫人没想到俞慎微会想过将银票还回。
这点银子对于唐家不算什么,对于她而言却是不小的一笔收入。租契签了,这钱唐家也没资格要回去。这笔钱她可以拿得理所当然。之前璎儿那般阻挠,任谁都会生气将这笔钱占着,以此来出气。她竟然没生出念想。
唐夫人从袖中取出租契递过去,“是璎儿胡闹,这租契自然是要还给俞姑娘的。至于银票,便当是我替璎儿补偿俞姑娘的。
俞慎微接过租契仔细看了看,又和自己的那份核对一番,确定无误后随手便撕成两半,收进小包里,顺便取出银票放在茶桌上,推过去,说道:“若晚辈真想要补偿,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也不会拿这笔钱来补偿。况且晚辈与唐姑娘自幼相识,姐妹一场,既然夫人说是她一时胡闹,晚辈又岂能责怪,又岂会要这份补偿。
说完俞慎微便站起身,朝唐夫人福身一礼,“夫人事务繁忙,晚辈就不在此叨扰了。
俞慎微
走出茶楼时唐夫人站在二楼的窗口望了片刻直到人融入人群瞧不见。
回头看了眼茶桌上的银票不由得感慨一个小姑娘遇这种事能够如此果敢干练不怒不忿沉稳冷静又有此容人之量完全不输一个男儿郎。也难怪宗家的儿郎会喜欢自己倒是也有些喜欢了。-
宁州三月听莺天。
俞纹迎娶时雪儿进门俞慎思兄弟二人皆告假回乡。
迎亲当日整个村子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道贺。时雪儿是由八抬大轿从时家抬到俞家这在乡里是极隆重极少见的。四抬小轿都已经很体面了。
亲朋族人瞧着如今俞纶一家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前些年村上就属他们家最苦最穷俞纹的婚事一拖再拖邻里都道十之八-九这辈子打光棍了。这才一年多不仅娶上媳妇还准备到县城开铺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唉当初若是将我娘家的侄女儿许给他我也能沾点光。”一妇人感慨。
另一旁妇人冷笑道:“当初媒人去说你不是嫌弃人家吗?”
“我哪知道他家日子能好起来呀!”
“谁都不知道。那时家也不知道可人时家闺女不嫌阿纹穷等了阿纹两三年
旁边婆婆也随声附和:“可不是嘛!”
几名妇人全都满眼羡慕地看着俞纶家大门、院子红布红灯笼挂得比谁家娶媳都多锣鼓喜乐也奏得比旁人家都欢。
堂中响起司礼生拔高嗓门的唱声:“日吉时良天地呈祥宾朋四座新人拜堂……”
拜完堂后两家长辈续了会儿话司礼生那边才高唱:“开席!”
小院内外摆了八桌全都坐满了人村上的人自是都来了连以前不怎么往来的远亲也都前来恭喜祝贺。
俞纹今日大喜整个人容光焕发在外面陪着亲朋族人饮酒俞慎微则推门进了小婶子的房间。
时雪儿盖着红盖头不知道来人是谁紧张地双手绞在一起。
俞慎微走到跟前笑着说:“小婶我是来给你送吃的。”她端了盘糕点放到盖头下面让时雪儿瞧见。“家里的人
都忙着,小叔还要招呼亲朋,不知什么时候忙完,我先端了点东西过来,你先吃点儿。是今日厨子做的,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时雪儿捏了捏手掌没动。她几次从大俞裁缝铺门前走过,见过俞纹的这个侄女儿,看她招呼客人,说话做事干练,是个厉害的姑娘。也听闻俞家现在能够在村上富起来,也是这个姑娘会经营,是比她强的。
出娘家前,娘对她说,俞家表面是俞纹堂兄当家,实际里恐是这个姑娘当家。还告诉她,再强的姑娘以后也是要嫁人,让她进门后别得罪这个侄女儿,毕竟是晚辈,哄着点儿。过一两年,这侄女儿嫁人了,俞纹堂兄堂嫂不怎么管事,俞纹性子软,俞家以后就是她掌家。
俞家在乡集上有个铺子,又要到县城开铺子,这份家业在田湾乡也是数得着的,若是能掌家,以后自是风光。
她从盘子里捏了一块糕点,轻声道:“辛苦你还想着我。
“想着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弟弟们也怕小婶饿着,只是他们不方便进来。小婶多吃些,我瞧外面的席面,亲朋恐怕要吃到很晚才散。
“嗯,你也吃点吧,厨子的手艺不错,味道挺好的。
“我不饿,小婶觉得好吃就多吃些。
时雪儿这会儿看不到面前姑娘的脸,但是听得出面前姑娘说话时是面带微笑的。她猜想此刻那笑容定如戏文里说的一般,玉面无需桃花妆,三分浅笑冠春芳。若非是长辈,她都有几分嫉妒了。
俞慎微怕时雪儿一个人闷,陪她解闷儿。也怕她新妇进门,心里太紧张。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忽然外面闹腾起来,听声是要过来闹新房。时雪儿紧张的手抓了又抓,衣服都抓皱一团,俞慎微按着她的手。过了片刻外面安静下来,人被俞纹和俞慎言拦下。
俞慎微也不在房中作陪。
晚上陪着卢氏收拾院子,卢氏便又提起她的婚事,今儿又有两家想请人过来说媒。
俞慎微脑海中闪现钟熠影子,已经许久没见了,过年的时候她也有心避着,只是想让自己慢慢忘记。但那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岂是说忘就忘的。
她上次已经和卢氏说了自己想要多在家中留几年,卢氏还是会时不时提一句亲事,让她心里总是会不由得想到这种事。
她托
词道:“如今县城的铺子等着开张,小言马上要科试,等过了这阵女儿再想这事。
卢氏岂会不知这是女儿借口,但也不逼她,只是暗地里还是会替她留意好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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