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府往北天寒,积雪封路,寻一人何其难。
这个年不仅俞家,高家,以及远在京城的高明进一家均没过好,全都在找高晖。
京城、省城、临水县,全无丁点消息。
卢氏担心得哭了好几场,俞慎微亦日日精神不振,托生意上往来的钱老板与胡老板今春北去之时帮忙沿途打听。
年后排云书院开课,俞慎言请假未回。
出了正月还没见到人,高家那边急得上火,又派了一批人出去四处打听寻找。高明进派人从进城一路寻回来,和高明通的人都半途碰上了,竟是没有寻到儿子的影子。
“这个孽障,我就不该让他回去!”高明进气得又是拍桌子又是踢椅子,在房中来回踱步,“他这几年书没读几卷,回去能考什么试!”
高明进的继室郭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两个月她也被烦得头疼。
如今继子失踪,京中闲言碎语都来了,说是她容不得继子,将人打发回乡。这哪里是她的意思,是孩子自己要回去考童生试。她若拦着,外人又要说她阻继子前程,如今让他回去,生怕出事还派了心腹跟着,没想到人半道丢了,她又被怀疑成了“凶手”。
继母难当。
“夫君,你且坐下,你转得我头晕。晖儿素来机敏,父亲也吩咐人去找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高明进气得面皮涨红,“待寻到人,我非打断他的腿,看他还往哪里跑!”
郭氏白他一眼,“你就知道打他,晖儿年少,顽皮些正常,可以慢慢教。你真打了他,外面的人知道,又说是我这个继母挑唆,背后给我扣个不慈的罪名。人寻回来后,你不许动手。”
高明进心中火气不好对妻子发,埋怨道:“就是你平日宠着,才让他这么胆大妄为。”
郭氏不想这时候和丈夫拌嘴,软声道:“行行行,我的错,晖儿回来后,我就把人看起来,请几个夫子在他院子里好好教,你总满意吧?”
高明进没再说话。-
新柳初黄,运河水暖。
南下的商船甲板上,一名十二三岁少年,头枕双臂,跷着二郎腿躺在一摞麻袋上看着沿岸风景。和煦的阳光铺在身上,混着河面淡淡雾气,周身似笼着一层金光。
“新柳不
及老柳绿,明年春景更宜人。”少年感叹一句。
一名中年男子从船舱中走出,呵呵笑道:“小女婿,作诗呢?”
少年歪头看了眼中年人,“沈叔,你这么喊,不怕晚辈真把你宝贝闺女拐跑了?”
中年人哈哈笑道:“拐跑了,你这小女婿可就没得跑了。”
抬眼望着沿岸堤坝上的柳树,都是新栽,这个季节已经抽芽。
“马上要到安州府了。小子,多谢你救了月儿,这恩情沈某欠着你的,以后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到海州找沈某。”
少年晃着腿笑道:“那晚辈可就不客气了。”-
商船停靠安州府码头,中年人给少年一包东西,“回家总需要盘缠。”
“多谢沈叔。”
一个小女孩跑到跟前,懵懂地问:“哥哥,他们都说你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我以后要嫁给你是不是?”
旁边几人闻言不由地笑起来。
少年也笑了,道:“他们逗你的,那都是戏文,图个乐子,骗人的。你不用嫁给哥哥,哥哥以后也不会娶你。”
女孩低头想了想,从脖颈上取下琥珀石坠子递到少年手中,“既然不用嫁给你,那我就用这个谢你。这是我爹爹从南海商人那里买来的,是我最值钱的东西。”
“如此珍贵,你舍得送我?”
“再珍贵也抵不过我性命对吗?”
少年笑着点点头,将琥珀石重新给小女孩戴上,说道:“哥哥不用你谢,你爹爹已经谢过哥哥了。”说着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示意。
“我已送出,你又还我,我便当是哥哥回赠我的。”
少年无奈笑了笑,朝中年人和旁边几人抱拳一礼,道:“沈叔,诸位叔伯兄长,就此作别,祝你们此去一帆风顺,归程金银满舱,有缘再会。”
“小女婿,多保重。”众人挥手道别。-
临水县街头,布衣少年站在一个小摊前抬头看看天,日上三竿,低头对摊主道:“我若半个时辰内将你的核桃全卖完,你得赠我一斤。”
摊主看着自己两大竹篮核桃,今日运气很不好,没占到好摊位,到这会儿核桃都没卖出去几斤。他冷笑道:“赠你两斤都行。”
“说定了。”
少年从地上捡起秤
,先称出二斤放在一旁,然后捡起扁担,用随身小刀在上面刻了四个字。人抚着扁担站在一旁清了下嗓子开喊:“状元核桃,状元核桃,咱们临水县状元郎高大人最爱吃的核桃。吃形补形,别说你不行,吃了状元核桃,来年也是状元郎!
来来来,过来瞧一瞧,肉质饱满,口感香甜,每天吃二两,读书不会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想当状元郎,先把核桃尝。
摊主被少年喊得一愣一愣,旁边摊主也都呆若木鸡。
“多少文一斤?有人被吆喝声吸引过来,询问价格。
“四……
“六十文一斤。少年截断摊主的话,又将摊主吓得一愣。
“这么贵?
“你想要多少文一斤的?三四十文一斤的也有,但不是状元核桃,你要到旁人那儿去买了。我这是状元郎吃的状元核桃,提神补脑。一文价一文货,比价不比货,难买好东西的。叔,剥一个给婶子尝尝。
愣了半晌的摊主终于回过神,忙剥一个递过去。
顾主尝了尝,是比平常略好,但是六十文一斤,好像贵了那么一点儿,还能接受。
“真是状元郎吃的?
“你可以让人去高家问问,高大人以前就爱吃这种核桃。
“那……给我称二斤。
“好嘞!少年示意摊主,摊主忙拿起秤。旁边围过来的人听着少年一声声吆喝,看着掰开的核桃,果仁饱满,也都想着称些回去让家里读书的孩子尝尝。
不消半个时辰,两竹筐的核桃全都卖完,还有顾主过来问。
“今天没了,明儿赶早来。
摊主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咧着嘴笑:“你这小郎还挺有法子。让他今日多赚了一半的钱。
少年提着旁边的二斤核桃离开。-
天至晌午,少年坐在桥头看着人群往来的街道,手里剥着核桃,边吃边晒太阳,听到桥下有打架声,歪头看过去。
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在围殴一人,被打之人也不过十二三岁,一身青灰色粗布麻衣。抱着头蜷缩在地。
几人装扮像学堂的学童。
少年看戏一般,靠在桥头饶有兴致地欣赏。几名学童打够了,走了,他才对麻衣少年问:“你常挨打
吗?
麻衣少年抬头翻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和草。
“翻我白眼做什么,我又没打你。给你个核桃,补补脑子,以后别缩着挨打,逮着带头的往死里扑,下次就不会被打了。
麻衣少年看着地上的核桃,捡起来砸向少年。
“欺软怕硬。少年又扔回去,正中对方脑门。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麻衣少年将核桃再次扔回来后,拿上东西瘸着腿钻过桥洞离开。
少年在桥头躺了许久,核桃壳剥了一小堆,最后连没吃完的都扔在了桥头,爬起身离开。
走上桥和迎面一个小学童撞上,他朝右小学童朝右,他朝左小学童朝左,反复几次,他停下来,小学童也停下来。
“你要走哪边?俞慎思昂首问,自己还赶着回家吃饭呢,都饿了。
少年打量面前小学童,八-九岁年纪,模样清秀,脸蛋白白嫩嫩,身上衣料平常,做工却极为精巧。在临水县,这样的小学童十之八-九是大户人家当心肝儿从小宠到大的小少爷。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家里怕是要闹翻天。
他心中一个念头生起。
他冷笑道:“小子,该我问你,你想走哪边?桥上走不下你,我可以让你游过去。
“蛮横无理!俞慎思不愿搭理,朝右边想绕过对方,身体猛然被腾空拎起,甩在了石桥一侧,少年抓着他一只手将他吊在半空。
“救命啊——神经病——
立即有人过来要阻拦。
少年喝道:“少管闲事!
“你这小郎,怎如此猖狂?青天白日敢害人性命,哪家的孩子?
少年得意地笑着对小书童道:“记得找城西五福街高家算账。说完便将手一松。
“啊——
扑通一声,俞慎思整个人落入水中。
少年朝河里瞟一眼,拍拍手笑着离开。
初春水冷,俞慎思激得全身一僵,本能地往河边游,却发现腿抽筋使不上力。
“救命啊——他昂着头呐喊。
立即有人扎进水里游过来,俞慎思见来人是李郎,立即
抓住他道:“我腿动不了了。”
李郎将他救到岸上,去看他的腿,发现不仅是腿抽筋,左脚腕处还划伤一道口子,正在朝外冒血。
“我送你回去。”
趴在李郎的背上,俞慎思才感觉到左脚腕伤口的疼痛。身体被冻得发抖,心中怒火却越烧越旺,颤抖声音骂道:“高家竟出神经病,把我二哥弄丢了,又来害我,就没一个好东西……”
李郎听了一路骂声,最后问:“高家哪位少爷?”
“我哪里知道,他们家的人我又不是都认识。肯定是有神精病的那个。”
俞纶夫妇在前面铺子招呼客人,见到走进来的两个人,俱大惊。
“怎么回事?”瞧见俞慎思脚腕处血红一片,卢氏吓得不顾客人,引着两人朝后院去,“怎么落水了?”
在后院的俞慎微姐弟瞧见二人,上前接过俞慎思,将他抱进房中。
李郎准备转身离开,施长生唤住他道:“水冷,别着凉,先换身干净衣服。”
李郎犹豫了下笑着谢过。
俞慎思洗完澡换完衣服,两碗姜汤下肚,仍不禁打了几个喷嚏,浑身怵冷,将被子紧紧裹着。
俞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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