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临安后,一家人渐渐安定,日子也过得顺遂起来。
夏初时节,暑气渐盛,陆簪取了几味药材——鲜藿香、清半夏、茯苓并少许陈皮、甘草,依古法又加了两味药,配了剂解暑汤方。
此汤饮下,不仅消暑解热,更能健胃消脾,最宜夏日饮用。
陆无羁见了,便提议不必售卖药包,直接煎好按碗售卖,一碗两文钱,省事又便宜。若有那讲究的达官贵人,便用白瓷小罐封了,一罐售三十文。如此一来,汤方握在自家手中,纵有那等想仿效的,也不得其味。
此举一出,陆家铺子很快便赚得盆满钵满。
家中宽裕后,江雪便思量着给家里添些个使唤人。
她给自己买了个贴身仆妇刘妈妈。
给陆无羁买了个十二岁的书童,名唤陈松涛,生得眉清目秀;又给陆簪买了个十三岁的丫鬟,原名乔红花,陆簪嫌这名字太过乡气,想起从前家中贴身侍女,便为她改名“落葵”。小丫头圆脸大眼,看着很是讨喜。
光阴荏苒,在临安一住便是两年。
陆簪已满十六,陆无羁年长陆簪一岁,已有十七岁,两人皆已长成。
陆无羁褪去了少年稚气,身量愈发挺拔。
他常着一袭素白长衫,立时宛若雪岭孤松,行时衣袂飘举似流风回雪。那张脸更是生得极好,眉如墨画,目若寒星,最难得的是那股清冷气质,仿佛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令人不敢轻易靠近,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这般品貌,莫说是在这临安城中,便是放在京华之地,也属罕见。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名声便传扬开来,称之“清若姑射仙人,冷如昆仑美玉”。
常有画师躲在街角偷偷描摹他的形貌,因他极少展颜,一张含笑的画像便能卖到十两银子。更有许多怀春少女,寻着由头来陆家药铺,或是假装问诊,或是购买药材,实则只为远远瞧他一眼。
其中尤以药铺隔壁李记酒楼的千金李兰儿,与本地通判家的崔月奴最为执着,旁人隔三差五来一回,她二人却是日日必至。
陆风见状,常打趣道:“咱这临安城里有病的女子,可真真是多啊。”
江雪却玩笑不起,眉间常锁轻愁,私下对陆无羁道:“日后无事少在铺中露面。”又对陆风忧心忡忡道:“我瞧你是安稳日子过惯了,忘记你我是怎样刀尖舔血的悬命之人,只怕要做好随时离开的打算。”
陆簪这边更是棘手。
她平日深居简出,谁知那日去布庄扯几尺料子,竟被本地安抚使家的公子杨莳瞧上了。
这位杨公子仗着家世,一心要纳她为妾。
起先还假作斯文,日日往家门口送些金银珠玉,又候在巷口欲邀佳人一叙,后见陆簪始终冷面相对,竟恼羞成怒,遣人来铺子里威胁打砸。幸而那崔月奴心系陆无羁,每每相护,药铺方才正常营业。
惊蛰刚过,忽传出杨莳与邻县一位官家小姐订亲的消息,旋即,陆簪便收到杨莳书信,言道成家前欲与她作别,邀她至毓楼一聚,如若不肯,他便找上几个壮汉赖在陆家药铺不走了。
陆簪见信后,却是笑了一笑,欣然应允。
晨起梳妆时,陆无羁折了一瓶新梨的花枝过来,走至檐下,隔窗见陆簪正对镜理妆。
两年光阴,昔日的青涩少女,如今出落的宛如月中仙子,自有一段天然风流。双眉如春山染就的烟岚,眼眸似浸在清泉里的墨玉,眼尾天然一段柔媚弧度,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朦胧水汽。琼鼻秀挺,唇若花瓣,一头青丝松松绾作发髻,几缕散发垂在颊边,更添几分娇慵之态。
她正执一支忍冬纹银簪,纤纤玉指轻绕青丝,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尽的婉约风致。
忽见落葵从柜中取出一身湖蓝色罗裙,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行动间似有波光流动。
落葵问道:“姑娘穿这身可好?”
陆簪自镜中瞥了一眼,微微颔首:“既如此,我便戴那支点翠嵌蓝宝的步摇罢。”
落葵便将衣衫放在一旁,过来为她簪步摇,口中嘟囔道:“那个杨莳,先前纠缠不休,如今说什么见最后一面,一听便是假的。奴婢只怕他心怀不轨……”
陆簪浅浅一笑:“你别总将人想得太坏。”
“是姑娘将人想得太好了!”落葵不服。
陆簪垂眸,拿起妆台上那支步摇,指尖轻轻抚过上面镶嵌的蓝宝石,默然不语。
这时,陆无羁的声音自廊下响起:“你要去赴杨莳的宴?”
陆簪回眸,才见他一身竹纹青衫,立在晨光里,手中捧着一扎新摘的梨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她嫣然一笑:“哥哥来了。”
陆无羁却不接话,绕墙走到门边,眉头微蹙:“落葵所言非虚,那杨莳贼眉鼠眼,声名狼藉,你别去了。”
陆簪却似未闻,起身走到他面前,瞧着他怀中的梨花:“是从院子里折的么,开得这样好。”说着低头深深一嗅,“真香。”
陆无羁将花拿远了些,语气沉了几分:“我与你说话,你可听见?”
“听见了。”陆簪一笑。
“那你还去?”
“自然要去。”
“……”陆无羁噎了一瞬,又道,“我同你一起。”
“他只请了我,哥哥去做什么?”
“我怕他设下陷阱,图谋不轨。”
陆簪却不以为意,将他怀里的梨花轻轻拿过,转身对落葵道:“快找个瓶子插起来。”
陆无羁跟进房内,又道:“要么不去,要么我同你一起。”
陆簪转头,唇边笑意未减:“哥哥,我希望你信我,我可以处理好。”
她这话便是铁了心要去赴会。
陆无羁心中思量片刻,凝视着她:“难不成,你对他动了心?”
陆簪听罢,只盈盈转了一圈,笑问:“哥哥觉得,我今日这身装扮如何?”
陆无羁眼神微闪:“我在与你说正事。”
“我也在与你说正事。”
陆无羁只好答道:“你的眼光,自是不错。”
“这便是了。”陆簪笑意更深,“我于穿衣打扮上尚要如此用心,小至一对耳珰,大至一身衣裙,皆要细细挑拣,何况是择一夫君呢?”
她微微仰头,眸光清亮:“我的夫君,旁的暂且不论,这貌美一项,却是绝不能差的。”
落葵闻言,不禁笑道:“姑娘真不知羞。”
陆簪转头望她,俏皮一笑,却不辩驳。
陆无羁闻言,想说些什么,终是抿唇未言,转身便走了。
陆簪见状,便继续梳妆打扮。
拾停当后,陆簪带着落葵一同出了门。
至毓楼雅间坐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见杨莳的随从匆匆跑来,满头大汗道:“陆姑娘莫等了,我家公子……来不了了!”
陆簪目光一定。
落葵意会,替陆簪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在半路上,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蒙面歹人,将…将公子给打了!”随从连连叹道。
落葵一时惊诧,哑然失声,看向陆簪。
陆簪眼波微转,并未多言,只淡淡道:“既如此,替我问候公子。”
她没有停留,起身离去。
落葵跟在身后,小声问道:“是谁这般大胆,敢做下这等事?”
陆簪神情无恙,不露分毫波澜,随口道:“他那等性子,保不齐结了多少仇家,不奇怪……哎呀……”
主仆二人刚行至门口,话还未说完,却与一人迎头撞上。
陆簪抬眸,只见一位公子,身着与她衣衫颜色相近的湖蓝杭绸直裰,领口与袖口绣着流云纹,头戴白玉玉冠,腰系丝绦,悬着一枚白玉蟠螭佩,手中一柄泥金折扇,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流转生辉,通身的气派是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察觉撞了人,他下意识便伸手扶住陆簪,连声道歉。
待看清陆簪容貌,眼中霎时掠过惊艳之色,关切地问道:“姑娘无事吧?在下唐突了。”
陆簪退开一步,福身还礼:“无事,公子不必挂怀。”说罢便径直离开。
她莲步轻移,暮春的柳絮萦绕着裙裾,随着她不疾不徐的步调轻旋,那抹纤柔背影很快便融进市井喧嚣之中。
落葵跟在身后,抑不住面露惊喜,悄声道:“方才那位公子,生得可真俊!”
陆簪闻言,眼波微转,抬手轻轻敲了下落葵的额角:“小丫头越发没规矩了,见着个俊俏郎君就这般失态。”她声音柔婉似水,却带着几分警醒,“皮相不过表象,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落葵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心去,只凑近些,眨着眼压低声音:“奴婢瞧着,他比那杨公子俊俏十倍不止呢!若是这位公子倾心姑娘,姑娘可会……”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有人唤道:“姑娘,留步!”
主仆二人回头,只见那蓝衣公子已追至近前:“姑娘烦请留步。”
暮春午后的阳光透过街边淡淡生芽的垂柳,在这公子的肩头洒下细碎光斑,愈发衬得他眉目俊朗。
“是在下冒犯了。小生姓谢,名允,字衡之,京州人士,此番是来临安外祖家小住,方才冲撞了姑娘,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尊姓芳名,容他日登门致歉。”谢允拱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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