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煜郎,秋夜寒冷
第四十三章
圆月高悬在夜空上,月光轻柔恬静,洒满在了涛竹院内宽阔的横庭中,万物寂静,只有偶尔传来寒蝉的鸣叫声。
八月十五,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徐温云斜斜倚在窗橼上,抬头赏月的同时,忽就有些想远在衡洲的家人,近来收到了回信,弟妹两个已经在入京路上,想来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又不知为何,想到了陆煜。
其实很不该在想他的。
不过就是个出身江湖的莽汉,用阿燕的话说,给她提鞋都不配,更遑论居然还只愿给她个通房名份。
可她此生,到底也只有过那么一个男人,且这人还是腹中孩儿的父亲,孩子与他血脉相连,终究也算得上半个亲人。
因着这点,徐温云也就能够原宥自己,偶尔容他在脑中闪现了。
……
那日事毕后,她通身无力,陆煜便依旧将她打横抱去池中沐浴。浴池是个露天的,抬头望天,夜中也挂了轮圆月。
二人紧紧搂抱在一起,她柔弱无依靠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在水波微漾声中,她掰着手指头算二人即将分离,不禁带了几分怅然道,
“也不知中秋月圆那天,你我会在做些什么……”
“那日,我大抵已回家争夺到家产了。”
他语调不急不缓,有些餍足后的慵懒,紧而将她愈发抱紧了几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浅浅一吻。
“芸儿,届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时徐温云满心满眼想着的,是如若借种成功,二人只怕已在中秋之前就分道扬镳了,所以只柔顺敷衍了几句。
现在记起这番话,便想他那争夺家产之事究竟怎么样了呢,她抬眼望向那毫无残缺的圆月……想来他也已经如愿,争夺到份家产,有地有宅,再也不用四处飘零了吧。
……
这夜。
徐温云想着宫宴上许是会有异动,或会有消息传来,便一直未睡,待到子时三刻,才听得院外传来阵脚步声,立马迎上前去,是郑明存回来了。
夜里原正是人疲累安睡的时候,可他的眼睛却在放光,情绪颇为高涨,有种
经历过大事的振奋。
郑明存向来是个能沉得住气之人可作为今夜参与宫闱巨变改朝换代的亲身经历者心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实在有些压抑不住。
迫不及待想要寻个出口与人分享。
待入了书房四下无人时他略略激动在书房中踱了几步略微定神后对徐温云道。
“你可知今夜宫宴上发生了何事?
李秉稷在皇上膳食中下毒之事被当场揭穿恼羞成怒要将百官灭口幸得煜王及时带兵救驾才免了场血光之灾待一切调停后……
皇上当即下了退位诏书宣布今后不理政事只以太上皇自居且废除李秉稷的太子之位自即日起传位给煜王李秉稹想来明日就会昭告天下。”
“从今往后改天换日。
这天下便是煜王的天下了!”
官场上的政党之争以往郑明存从未与徐温云提起过可由他兴奋雀跃的神情来看便知煜王登基于荣国公府来说是为一桩好事。
徐温云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她轻抚了抚小腹只觉肚里这胎终归能够安生落地不会有什么无妄之灾了。
她朝前颔首浅笑恭维道
“妾身恭喜郎主。
跟着当今陛下此等贤主今后必能壮志得筹成就番宏图伟业。”
说完方才那一通
幸则那夜他回头是岸未曾将那份书信送去东宫。他也是到了宫宴上的最后关头才知煜王部署得究竟有多么滴水不漏。
那份书信如若送出不仅改变不了最终结局只怕现下整个容国公府都如隔壁的房御史般通家老小都去见了阎王。
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忽就觉得眼前这女人除了能给他装点门面好似也有些其他方面的用处。
总而言之郑明存今夜心情大好连带看徐温云也觉得顺眼了几分大手一挥道。
“你弟妹入京之后就住卉芳院吧。
徐绍入国子监之事想来出不了什么岔子你在家等信儿便是。”
!
果然。
只要将眼前这位金主哄开心了她的
日子才能更好过几分。
徐温云闻言眸光锃亮,激动到立即屈膝行了个礼,做感激涕零状,
“妾身多谢郎主顾念!
呵。
要不说还得是娶个门户低微的呢,不过就是抬抬手的恩赏罢了,也值当她这般欣喜,此女倒是好打发的很。
“……我已平安回府,你便也不必担心了,回去早些安歇了吧。
?
不是?
谁担心他了?
说到底,徐温云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前途与命运罢了。
不过她倒乐得他这么认为。
款款起身,嘴角抿着笑意,低眉顺眼柔声道了句,“是。
*
皇城。
乾清宫。
殿内充斥着股浓重的药香,窗橼紧闭着,透不出一丝风进来,鎏金雕花的香炉中,几乎烧尽的安神香由中间折断掉落,充斥着萎靡不振的气息。
厚重华丽的床幔逶迤拖落在地,黄花梨木的雕花龙塌上,太上皇静躺在上头,面色苍白,空洞的瞳孔泛的灰色。
太上皇喝了那么久的毒药,身子早就亏空得厉害,方才在宴上又几经受挫,大受打击,以至于颁布完诏书后,就体力不支晕阙了过去,在宫人的服侍下喝过汤药,这才沉着眼皮转醒了过来。
太上皇悠悠转过头,一眼就望见了守在塌边的李秉稹。
他已经卸了自带杀伐之气的盔甲,显露出里头平日穿着的常服,许是因着连日的殚精竭虑,脸上并没有初初登基的意气风发,反而显得有些疲累。
世事易变,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他那爱若至宝,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太子,竟会心狠手辣,对他痛下毒手。
而在病重垂危之际,守在榻前的,却是这个自小不与之亲近,甚至许多时候都忽略颇多的煜王。
太上皇心中触痛,干裂的唇瓣瓮动,涩着喉咙道,
“稹儿…你可怪过父皇……
可怪过那些厚此薄彼。
可怪过那些处事不公。
可怪过让他小小年纪,就母子分离,将他狠心送去军中……
李秉稹见他醒了,立即凑上前去,听得这声发问,神情只略暗了暗,立马恢复如初,只道了句。
“父皇乃温厚之人,过往种种,不过是受奸人挑拨。儿臣只怪自己,未能早些让父皇察觉他们的狼子野心,让您遭受了如此无妄之灾。
太上皇眸光盈盈,老眼中闪过几缕欣慰,“……由此番话便知,你是个通达沉稳,能担大任之人,将江山交到你手上,朕也算是放心了。
想来朕也是时日无多,唯一件事,让朕有些割舍不下。
这便是要交代后事的意思了。
李秉稹紧握住他的指尖,
“父皇请说。
“……秉稷他确是错得离谱,变成现在这幅疯魔模样,也都是朕多年来教养不善,他实乃误入歧途,可也到底从未想过要朕性命。
现在既大局已定,朕要你,留他一条性命。
此言一出。
不仅李秉稹的指尖一顿,身侧伺疾的陆贵妃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所以说太上皇委实温吞软弱太过,都被太子害到此番境地,却还念着多年的舐犊之情。
太上皇眼见他不说话,立即呼吸微弱着,微微挣起身来,圆睁着血红的眸光,又重新重复了一遍。
“你便容他留条性命,打发他远离京城,削为白身,淡度一生吧!
这算得上是死前遗愿。
声声威逼,就是为得逼他表态。
在陆贵妃灼灼激愤,暗含劝阻的眸光中,李秉稹凤眸微眯,沉默几息之后,终究淡声应承了下来。
“谨遵父皇嘱咐。
儿臣会留他条性命的。
得了他这句话,太上皇才终于放下心来,好似吊着的那口气散了般,瘫软倒回榻上,陷入了昏睡当中。
诸事都已告一段落。
李秉稹终于得以稍微喘口气,此时正端坐在陆贵妃的储秀宫中,喝上口茶水。
陆霜棠能在皇后多年打压之下,还能稳步晋到贵妃的位份,论美貌,论手腕都是后宫中首屈一指的。
如今已年近四十,保养却极好,除了说话时眼尾偶尔泛出的几条细纹,瞧着依旧是娉婷秀雅的模样。
以往儿子常年累月都待在边关,鲜少能够回京,多年来母子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乃是中秋月圆之夜,儿子又好不容易得位继承大统,陆霜棠合该高兴
的,可现下她却顾不得那些。
只坐立难安,面露焦躁之色。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稹儿糊涂,岂能当真答应他留下李秉稷性命?莫非忘了他母子二人当初是怎么对我们娘俩的么,若非本宫之前忍辱负重假意归顺,你我哪里有命活到现在,能有今日登临大宝之喜?
如今好不容易权柄在握,若不将他母子二人抽筋剥皮,实难消本宫心头之恨!若要留下性命也不是不行,只能割舌挖眼做成人彘,屈辱苟活。
李秉稷母子二人。
一个仗着皇后之尊,在后宫对陆霜棠多有羞辱,动辄奚落。
一个顶着太子头衔,于前朝对李秉稹罗织罪名,设计构陷。
更别提这么多年来,毒杀行刺,暗害冷箭……压根就未曾停歇过哪怕一日。天知道二人是如何苦苦支撑,小心筹谋,才一步步走到今日,又岂能忍得下这口气?自然是要有怨还怨的!
李秉稹很能理解母妃这番忿恨。
他们母子二人原就是这天底下连接最紧密的利益共同体,就算为了让母妃安心,他心中的念头也不欲瞒她。
面对母妃的质疑,李秉稹眼眸漆黑,语气冷漠如寒铁。
“总得让父皇死得瞑目。
……他既那么钟爱太子,那待哪日咽气西去之时,太子自是要陪着去阴曹地府,上地底于他身前尽孝的。
听得这话,陆霜棠心头的那口浊气,才算是真正散了。
也是,稹儿无论是在战场还是朝堂,从来都杀伐果断,又岂会在此等关键问题上心慈手软?
他是于龙榻前答应留李秉稷一条性命,可架不住旁人对太子心起杀心,拦不住也是有的……如此,也算不得是阳奉阴违。
通权达变,不墨守成规,死守君臣父子的道义……陆霜棠晃神间,好似已经望见了个千古一帝的廓影。
“母妃操心了一夜,早些安歇吧。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庄严壮丽的宫殿,在夜色中愈发增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
宫中还余留些扫尾之事未曾料理干净。
偶尔传来几声惊厉的尖叫,以及被捂在喉中的呜咽……都为这月圆之夜添了几分诡谲。
李秉稹踩过那些战
栗与惊惶独自沿着宫廊缓步行至位于轴线正中接受百官叩拜的太和殿前。
他面色冷淡就那么居高临下在月光下卓然而立清隽挺拔的身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宫殿某处有几个亲信还未出宫远远望见这幕……
陆修齐随意揣着手用肘戳了戳身侧的青衣男子带着些微的调侃道
“此等坐拥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之际你猜元白现下在想些什么?”
不比他的混不吝章休行伍出身为人显然要务实得多“自是在想怎么处置李秉稷如何笼络朝臣想着明日的登基大典还有何要准备的……”
“要不说你们都是个顶个的劳碌命呢?”
陆修齐百无聊赖往向夜空一脸的大失所望
“要我说头件事就该想着如何举杯畅饮寻欢作乐憧憬着今后骄奢淫逸的幸福生活。”
。
话不投机半句多。
章休只蹙着眉头只闷声不再说话。
其实他们二人都聊想错了。
李秉稹此刻脑中空空什么都没有想。
也曾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提剑带兵杀入京城扳倒太子之时会有多么畅快。
可当梦寐以求的一切全都尽数实现的这刻他不仅没有意料当中那么欣喜若狂甚至心生出几分惘然与失落。
且随着一切都尘埃落定已经无事可忙时……那个巧笑嫣然嬉笑怒骂的寡妇
在原本的打算中此刻那寡妇合该陪在身侧立在顶峰云尖与他共享此刻柔美的月色的……
他会命宫人摆上一桌好席面。
而她会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与他对坐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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