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总是早早便旭日东升,较于一整天的闷热,伴着晨风总算还有一丝沁人心脾的微凉,却被聒噪的蝉鸣搅得意蕴全无,只让人燥热心烦。好在路旁的木槿花丛一路伴着晨风摇曳,送来一丝清香,至少还能缓解一二。
碧溪宫青云殿前,狭长的石道上,一身着靛青洋绸长衫的男子正行色匆匆,往大总统府赶去。他一派文人雅客之态,面白体弱,不时捻捻稀疏秀气的胡须;明明也走不快,气却直喘,只不断地用袖口擦拭着额头前的汗珠。
“琳瑾兄!”青云殿宽阔的台阶上早站了一人,正笑眯眯地向他行礼道:“早上好!”
“微之兄,早上好。”他也鞠了一躬,随即展露出和蔼的微笑,“如此清早,您却与我同出现在了青云殿前,想必定是一同来为大总统排忧解难的吧?”
梁适大笑起来,摆摆手:“这可不敢。莫说碧溪宫,就是天下四处,谁不知您刘琳瑾才是当今大总统身边第一可心人呐!”
“微之兄,过谦了。”刘瑜笑呵呵道,“你我一心,同为大总统效劳,还谈何主次之分?未免太失雅致啦!”
“琳瑾兄一向谦虚惯了!既如此,咱们一同去见大总统就是。”
刘瑜也笑着一伸手:“您请。”
二人一齐踏进了青云殿大门内。还未绕过层层屏风帘纱,便听见“哗”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瓷器碎裂之音。刘瑜也不顾唐突,提着褂摆慌忙跑了进去:
“大总统息怒!”
梁适一愣,继而也跑进去,二人便见到了直坐在椅上,怒容满面的秦晚森。他狠狠一挥手,桌上精致的瓷器摆件便尽数被清理下桌,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嗯!这些猪狗真是不知死活,胆敢在明华门闹事,还纵火烧了玄武门!晦气至极,误我好事!”
刘瑜缓缓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吩咐下人扫了扔出去,然后他面向秦晚森,鞠了一躬,轻声劝慰道:
“百姓们无知茫然,自是粗俗无礼,您切莫为他们动气。您有帝王之相,兼胸怀天下之气量,是我高澜的洪福,可不能因小而失大呀。”
“琳瑾兄说的极是。”梁适忙道,“黔首愚钝,鼠目寸光,自是不能体察到您痴痴为国的一片苦心。何况某近日上街寻访,民间术士、评弹艺人,纷纷在传颂那日青云殿紫气东来祥瑞之事,说您受天命委托,应继大统啊!”
秦晚森闻言渐由怒转喜,微微颔首道:“若如此,也不枉秦某我一番苦心呐。”说着,他怅惘地叹了口气,指一指桌椅:“你们二位,坐吧。”
二人坐下,垂头不语。秦晚森用茶盖刮着杯中浮沫:“话虽这么说,但火烧明华门一事委实恶劣难当!本已择吉日打算重修碧溪宫,这么一来却耽搁了,我这心里总归不踏实。”
“大总统不必担忧。”梁适笑道,“修葺经费已尽在囊中,何时修葺只是时间问题,吉日常有,再择就是。”
“嗯——”秦晚森摸摸颔下如秋草般生硬的胡茬,眯起眼睛:“可是正因为征集钱款,才让那些人惹出这么一场祸来。也不知是谁给我出了这个主意?”
“这……”梁适抹了把汗,小心翼翼赔笑道,“虽,虽说那征款……名义是用作铁路,但您若以此承继大宝,顺应天意,那必然是国泰民安国库充盈,修建铁路什么自不在话下!”
刘瑜微一欠身:“大总统,此事尽管不美,但归根结底,还是进步党的程纪二人,利用此事挑拨民心,污蔑立宪,煽丨动百姓与您对立,才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他二人不可饶恕。”
秦晚森重重靠在椅背上:“正是!那程璟,还有纪光尘,这两个人整天喊个民主的口号带着那帮贱民惹是生非!他们也不睁着眼好好望望我高澜的状况。”他一摊手,“郭将军一生致力于共和,可到头呢?被刺身死、家破人亡!某痛定思痛,以为必须恢复君主之于家国的权威,才不会叫这些瘪三翻起什么风浪!至于程纪那两个混账,干脆直接逮捕枪决就是!”
梁适慌忙道:“大总统,不可呀!程纪如今在民间几乎是一呼百应,您贸然逮捕,只怕会引出比这更大的风波!”
秦晚森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怒斥道:“怎么?难道我不足以把控么?我堂堂大总统,便不信还能反了天了!”
“大总统息怒。”刘瑜拜道,“您把握大权,谁人不心悦诚服?可是程纪之于百姓的蛊惑力,此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您不可不察。”
“哦?琳瑾这么说,可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秦晚森略略挑眉。
“依某愚见,若强行打压,或许收效甚微;不如旁侧敲击。”刘瑜缓缓而言,“加大训丨政力度,稽查游行人员,并发动各界继续大力宣扬祥瑞之事,力求行遍天下,无人不知。大总统,程纪的立身之本原在于百姓的支持。以彼之矛,攻其之盾。”
“嗯,不错!”秦晚森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终归是琳瑾兄思虑妥当。那么,就交由微之去办吧。”
“是。”梁适点头。
“大总统谬赞,只是略做提示罢了。这本就在您的谋划布局中,只不过叫那帮宵小打乱了心绪,不是么?”刘瑜笑着捧起茶碗。
秦晚森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那么,前些日子那些道士和尚,现如今怎么说?”
“大总统放心,进了怡蓉水榭,还怕他们装神弄鬼么?”梁适忙道,“我已去过那里,一切妥当,您宽心就是。”
秦晚森笑着抚上他的肩头:“甚好,甚好!微之做事,我放心。”
梁适受宠若惊般摸摸肩膀,刘瑜则不慌不忙地喝着茶,静默无言。秦晚森阔步走至窗边,凝望了会儿,转身对二人道:
“公务繁忙,不宜久留二位了。”
“是。”二人行礼道。
烟霞巷,位于檀城城郊。此地偏僻,百姓多不往来,只有进城的商贩会在此暂住歇脚。闲暇时巷里总是冷冷清清,没个人声,风起时还能看见草屋茅草乱飞,荒寂得很。
纪光尘坐在屋前,沐浴着日光,正戴着眼镜看着报纸。程璟从屋内走出来:
“河清啊,这草屋也太破了点,待会儿得找个师傅来修补一二才好。”
纪光尘摘下眼镜,笑道:“不碍事就是了。轩擎可知,‘似我竹溪茅屋,欲晓未明天气,扶杖绕篱看’。此情此景,恰似如此啊。”
“河清兄好心境。”程璟微微一笑,在他旁边坐下,“也是。毕竟只是处容身之所,咱迟早还是要回到那地方去的。”
二人正说着,门扉忽被叩响。程璟警觉地站起身,轻轻踱至门边,敲门声却停了。
“何人何事?”
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
“秋水……秋,秋水共长天——一色。”
程璟闻言立即打开门,四下扫了一眼,将那人一把拉进门内,又迅速插好门栓。
“轩擎先生,河清先生。”他向二人行礼。
“您怎么来这儿了?可是情况有变?”程璟询问道。
纪光尘给他搬来了椅子。他一屁股坐下,压低声音:“正是。这些日子风向不好,街上都在说那秦晚森什么命格贵重,要做皇帝的。昨天晚上,咱们棉厂里又来了好些个薛家的工头,早上查身突然发狠,打了不少工人。我害怕得很,没成想在工厂外头撞见了钱同学,便跟他讲了。他说怕是要出事,要我赶紧来与二位先生商讨。”
“允霖那孩子倒机警。如此看来,确实暗潮汹涌。”纪光尘皱眉,望向程璟,“近来外头复辟传闻更甚,四大家族与碧溪宫内本就瓜葛牵连颇多,此番薛家的异常举止恐怕也是为复辟做功夫了;咱们的行动或要提前。轩擎,你待如何?”
程璟在屋子里踱着步,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语气缓缓又坚定:
“先下手为强。”他望向那工人,“只是要辛苦您了,明日晨便带领工人们按原计划进行罢工示威,我们会率领学商队伍支援。”
那工人咬牙切齿,紧紧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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