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月,每日清晨便起床,然后就是二十斤负重跑十里地,举重,穿越铁丝网,射靶打枪,晚上还要二十斤负重跑,临睡前还得打一套军拳。隔三差五还要越野跑,野外训练。就是这样充实又枯燥机械的日子,许溪文一天天地熬了过去,任务完成的越发出色,只是人却更沉默寡言。
总以为檀城的秋短,繁山却更短。先是漫山红遍,接着便如同秋日里一瞬花火,很快叶落枯黄,霜降风号,归于寂静。许溪文正坐在营帐里和老战友学着缝补衣服。
“你瞧,这样穿进去,再引出来,这洞便补上了。”那战友黝黑的脸上腼腆一笑:“我娘在家教我的。我手拙,她只能教我这种最简易的。好在也能织补,丑便丑些吧。”
许溪文点头,将线头含入口中抿了抿,然后笨拙的将它怼到针眼处。
“我说许兄,你打枪一把稳的好手怎么穿个针抖成这样?”旁边的战友调笑道。
线头穿不进,任凭许溪文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他有些窘迫的笑笑,再一次开始尝试。
“檀城出大事了,诸位!”
门帘忽被哗一声掀开,班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班长,何事啊?”
班长眸光深涩,意味不明,幽幽开口:
“檀城昨晚来的消息,郭熙死了。”
“啊?”大家都无比震惊。许溪文的手本已引着线过了针眼,闻言一颤,线头再次滑出。
“郭熙虽年逾花甲,但身强力壮,上一次看报道时还是红光满面,断不会病故!究竟因何而死?”一位战士起身道。
班长慢慢曲腿,席地而坐:“说也奇怪,他是遭刺杀而死。而刺客,竟是他那忠心的走狗,国安委员长林远芝!”
“是他?”战友们很惊讶:“这林远芝对郭熙最是忠诚,怎么如今却好杀了他呢?”
“这我不知。不过刺杀一事,千真万确。”
“那现如今檀城怎么样?岂不是要大乱?”一位战士站起身,急切道。
班长摇摇头,舒出一口气:“虽然事发突然,但好在张伯达司令官和岑禧总理控制得当,未造成动乱。”
闻言大家皆是哗然,一阵沉默后,有人挥手道:
“也罢,这也是件好事!郭熙专制那么多年,高澜上下谁不是有苦难言!如今死了,祸患便也息了,我高澜或许要真正迎来新风了!”
“咳,别说了!”有人大声道:“咱这地界偏远,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尤未可知,军队里还是莫谈国事的好!”
“嗯,延平说的是。大家都别议论了,收拾收拾,准备下午的训练!溪文,你同我来一下。”班长开口道。
许溪文起身,随他走出营帐外。
“班长。”许溪文试探道。
“嗯。”他神色茫然,应了一声。末了又道:
“檀城这桩事,你怎么看?”
“后患无穷。”
班长赞许地点点头。许溪文接着道:
“郭熙之死仓促突然,政权更迭想来并未安排妥当,怕是要卷入纷争。”他顿了顿:“不过,若是程璟先生他们能把握机会,争取国会竞选,则胜负之数,或未易量。”
“刚才接到命令,驻扎在各地军队来自檀城的长官,即日回到檀城。溪文,我约莫是要离开了。”他淡然一笑:“你倒看得远。但一切瞬息万变,咱们这些一心想为国效力的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随波流。”
许溪文无言。班长的手掌抚上他的肩:“我已向连长申请,举荐你接替班长职责。队里这帮孩子快要满三年役期,很快就会换一批新人,你要带好他们。”
许溪文深深弯腰道:“定不负期许。”
“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下午还有训练,咱再一起完成一次。”
当二人背负着重物,翻越过峭壁,率先攀上崖顶时,已是汗如雨下。二人躺倒在一块,并排望着蔚蓝的天,笑了起来。
次日,班长离开军营。到了雪花再次纷飞的时候,二班的战友们也退了役,原来的一排二班,只剩许溪文这个“插班生”了,而他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多。新年庆会上连长例行公事般寒暄几句,便提拔许溪文做了二排三班的班长。许溪文黑了不少,又瘦了好些,战士们都是如此;可这连长却比第一次见到他时更白胖嫩肉了,像头活猪。
他嬉笑着:
“你从前既因学生运动而被流放至此,想来也是个火爆脾气。既然天赐举荐你,你便做爆破班班长吧。”
新年后,许溪文作为班长,自然迎接了新一批的孩子。这些孩子与他几乎一般年纪,眉眼间都还带有一份纯真。他们四处打量着军营陈列,似乎对能保家卫国的未来憧憬万分。
“立正!”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偷眼打量着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长官。
“这是爆破班,若来了这里,则不能怕苦,更不能惧怕危险!”
“是,长官!”
此后的训练,便如往常一般。对于这位严格又沉默寡言,常摆着一副冷漠面孔的班长,战士们是很有些畏惧的。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位班长每次负重跑都领着大家一起,鼓励落后的战士,尽力保护他们不受惩戒,在跳伞爆破时,总是在最前头示范。在有战士操作不当被炸药炸晕后,也是班长第一时间跑过来背着他去了军医处,此后更对他多有照顾。他们打心眼里敬佩他,爱戴他。
六月评比时,爆破班一跃成为模范班,许溪文也被连长授予优秀士兵的殊荣,受了他和视察领导的嘉奖。宴会后,战士们高兴地围在许溪文身边,说说笑笑。
“班长,可多亏您平日的辛苦,我们班才能有这样的荣耀!”
梁天赐的身影浮现在许溪文眼前,他黑红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大家平日训练刻苦,才是关键。”
“对了班长,今天下午是家属探望日!要不下午咱一块放松一会儿吧!”
“好啊!我娘来看我,定会带好吃的,我给大家分分!她包的饺子最是一绝!”
“算我一个!请大家尝尝我阿爹做的熏肉,那叫一个香!”
见许溪文面露疑色,那战士笑道:“班长,你准是忙忘了!自从郭熙死后,上头新风正行呐!军队里的条条框框也松了许多,允许家属来探望,是头一回!”
“嗯。你们去,只不许饮酒!”
“班长,你也和我们一块呗!”
许溪文摇摇手:“不了。我有些倦,就在营帐里歇一会儿吧。你们去。”
午后,战士们纷纷涌出营帐,来到军营大门,等待自己的家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营帐闷热,许溪文无法入睡,便悄悄起身,扒着门偷偷看着。母子相拥而泣,夫妻嘘寒问暖,交递吃食,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许溪文不由得一阵心酸,转身回到营帐,默默无言,独坐发呆。
“许班长,许班长!”
许溪文一惊,抬起头,一个战士兴冲冲跑进来道:
“班长,你快出去吧!”
“别急,可是出什么事了?还是排长有命令?”许溪文迅速起身。
那战士笑道:“没有事情,只是那边你女友来了,在等你呢!”
许溪文懵住了。那战士笑嘻嘻地:“看来我没猜错!这词儿还是我和那些留洋归来的先生学的呢!够洋气吧?”
许溪文大为疑惑,张了张嘴,半晌终于憋出来一句:
“我没有女友啊?”
那战士也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风尘仆仆来找你,怎么不是你女友?要不就是你姐妹。”
许溪文心里大概明白了,他激动又惶惑地冲到家属休息室里。果然,金玲正端坐在长椅上,看见他来了,很高兴地跑过去:“溪文!”
许溪文忘记了寒暄,也忘了招呼,只是直愣愣地望着金玲。上次一别他算是断了念想,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儿重逢。金玲看上去有些疲惫,想必是坐了很久的车才到这里。那双大眼睛下边有些眼圈,但依旧很明朗。她把手背在后边,笑的灿烂:
“想不到吧?我来看你了!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许溪文想起战友们的话,就老实道:“是……是些吃穿用度么?”
“不是哦!”金玲笑着,从背后捧出一大束花。那是金黄灿灿的向日葵,好大一捧,快遮去了金玲大半张脸。她笑得很甜,眼睛亮亮的:
“我等车时,想着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东西,正巧车站有人卖花,很漂亮的花儿呢。我便带了一束给你。你一定喜欢吧!嘿嘿!”
许溪文只觉得呼吸都快凝住了。心脏剧烈跳动,鼻息间萦绕的是向日葵的芬芳,眼里满是金玲明媚的笑容;如同暖阳灿灿,耀眼明亮。心里的悸动与念想如同巨蟒般紧紧缠绕着他,使他呼吸愈发沉重。
旁边一名老妪忍俊不禁,拍拍金玲的肩头,呵呵笑道:
“小姑娘啊,你也太纯了点!这来军营里探望你夫君,怎能不带些吃穿物什,只带这些花儿草儿的来呢?军队里过得多苦啊!”
金玲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拍脑袋,略带歉意地对许溪文道:“对哦,你瞧我这脑袋,怎么没想到这个。你等着,我去……”
“不用了。”
许溪文一把拦住了她。金玲一愣,见许溪文正温柔而真挚地望着她,并从她手中接过那一大捧向日葵,缓缓道:
“我很喜欢,谢谢你。”
金玲舒了口气,笑道:“你喜欢就好!下回我记着了,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吃……”
没成想许溪文一手抱着向日葵,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腕子;然后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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