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帝登基以来,虞九阙再忙再累,都没想过撂挑子不干算了。
今天是头一回。
眼看面前的菌子粥冒着热乎气,散发着菌菇特有的鲜香。
银丝卷白白胖胖,外皮光滑,好似正在盘中发光。
烧麦皮薄如纸,隐隐透出里面丰富的馅料。
南瓜饼灿如金饼,再行放凉可就要不好吃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虞九阙来来**默念这八个字,在极短的时间内越过桌案,跪下行礼。
整个司礼监,就这么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免礼平身。”
“谢陛下。”
虞九阙作为司礼监之长,他起身后,其余的一干内侍才敢重新站起来。
不过除了虞九阙,暂且也是没人敢抬头的。
“朕只是四处随便逛逛,你们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伴君如伴虎,皇上看似寻常的一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意义就不同了。
没人真的相信他只是来随意逛逛,可得了这一道命令,便纷纷收起心思,各自行动起来。
有人在给折子分类,有人在誊抄一叠文书,有人正打算出去办差。
也有小太监提着一壶热水,正在角落里给上司们泡茶。
放眼望去,整个司礼监没有一个闲人,这就显得虞九阙桌上还没来得及用的早食,变得格外醒目起来。
虞九阙这下是半点不敢抬头了。
他盼着皇上站站就走,皇宫那么大,哪里都比他们司礼监有看头。
天不遂人愿,皇上很快就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了注意。
或者不如说,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这股香味。
“九阙,没成想你在偷偷开小灶,这是还没用早食?”
皇上兴致勃勃地行至虞九阙的座位旁,打量起上面的杯盘碗碟。
一眼看去,几样面点和小菜精致有余,不过所用的餐具却略显寻常,一看就不是宫中膳房送来的。
虞九阙硬着头皮,开口认错。
“今日晨起忙碌,故而从家中带来的早食还未来得及用,还望陛下恕罪,臣日后必当改正。”
按理说宫中各官署内,非饭点是不允许官员用餐食的,不然岂不乱了套?
不说一进门就一股饭味,着实不雅,就说不小心令油渍、菜汤等污了折子文书,也是大大的罪过。
可虞九阙这个身份
自然是有些特权的。
别说他在司礼监吃份早食了就是偷偷摆一桌席也没人敢说什么。
皇上一笑。
“一日三餐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只是这时辰再吃早食多少容易伤及脾胃还是注意些为好。”
虞九阙知道这是皇帝在侧面敲打遂垂首应是。
本以为这一遭总算应付过去了皇上却没有抬腿走人的意思反而继续道:“久闻九阙家中有人善烹厨怪不得这几道小点看着稀奇果然并非出自宫中膳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虞九阙认为自己听懂了皇上的暗示。
他尽力忽略自己饿着的肚子上前两步笑道:“都是些民间小食罢了陛下若不嫌弃臣伺候您用上些可好?”
眼看皇上欣然点头虞九阙又想到了自己被小太子拿走的糖果子。
这对天家父子想吃什么吃不着偏偏总是对自家的吃食下手。
皇上落了座虞九阙充任临时的侍膳太监皇上点哪道他要先尝过再呈上。
多亏了这位万岁爷有点良心浅尝辄止三样面点一样就吃了一个饶是如此仍赞不绝口看起来尤其爱其中的银丝卷。
又言包着芋泥馅的南瓜饼略显油腻不过却专门道:“这等甜软之物或许小孩子爱用。”
虞九阙立刻表态会从家里要来食方敬呈御膳房。
皇上心满意足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地走了。
再出宫时又是入夜不过姑且还算是晚食的时辰。
府中后厨
这些日子虞九阙进宫打工他也没闲着带着府中小厮已经把盛京城转了个大半。
如今的后厨灶房内已经多了一个大大的橱柜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秦夏从齐南县带来以及从京城里采买的新鲜食材、调料等。
之前虞九阙提过的蚝汁他在尝过后带着银子去人家铺子把剩下的蚝汁都包圆了扛回来一大坛子。
铺子掌柜本以为要守着这罐京城人不会吃的蚝汁到长毛哪知来了个懂行的厨子一下子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
有了蚝汁能做的菜又多了几样。
此刻秦夏的面前正摆着一筐泡发的干鳆鱼、几棵青菜以及几个红色的圆形根茎菜乍看有点像放大的水萝卜。
这样食材少有人识得秦夏却知道这
是甜菜根最早是往来西域的行商带来的种子。
令秦夏意外的是他看到甜菜根打算买回家吃时却得知这东西现下被称为“菾菜”是被当成染料染布用的。
当他说要回家做菜那商贩瞪他眼珠子瞧他像是生怕他被毒死回头讹上自己。
秦夏好说歹说才买了两个大的甜菜根回来。
同时了解到用甜菜根染的红布会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粉紫色得名菾红为京人所重。
秦夏从未在齐南县的布庄见到这种料子看来目前这股风还没刮到下县去。
这之外
来自现代的秦夏却清楚甜菜是仅次于甘蔗的第二大制糖原料。
他本就打算进京后在这里也开一间制糖坊不然若是一味从齐南县运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现在他得了新的制糖原料。
甜菜不比甘蔗甘蔗只能生长在四季温暖的极南之地甜菜却是在哪里都能长成用其制糖成本低廉。
看来此事可以提上日程。
制糖坊暂且八字没一撇秦夏手起刀落把甜菜根切成了丝。
颜色像是现代有而大雍无的火龙果秦夏边切菜边突发奇想:搞些甜菜汁大约能给大福染个时尚粉**。
他这么想还真就这么做了。
众人只见老爷端着一小碟甜菜汁出去而后乐呵呵地又回了灶房。
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去而复返的秦夏重归灶前再度端详起甜菜根来。
甜菜能吃吃法平常。
可以凉拌可以热炒可以做汤。
秦夏觉得今天的晚食正好缺一份汤羹于是果断选择了最后一种。
猪骨炖出一锅汤底土豆、胡萝卜切块沸水入汤。
同时起一锅热油加蒜末煸香入包菜丝和甜菜根丝翻炒炒得差不多了就一股脑倒进汤锅里。
肉眼可见锅内的汤水很快被甜菜根染成紫红色待到土豆和胡萝卜变软这一锅汤就成了。
汤在锅里不怕变凉秦夏洗了洗手换掉垫在菜板上被甜菜根染红的大荷叶拿出盆中泡发的鳆鱼一一改上花刀后放入高汤细细煨熟。
接下来就到了蚝汁登场的时候。
锅内倒油大把的蒜末炝锅而后捞出剩下的热油有了蒜香之后加入蚝汁、白糖。
蚝汁浓稠白
糖也需要时间融化,在这个期间,秦夏耐着性子慢慢翻炒,避免糊底。
锅底的汤汁很快开始冒起小泡,秦夏接过帮厨送来的一小碗煮过鳆鱼的高汤,倒进其中。
碟子里,鳆鱼已经摆好了盘。
下面垫着焯过水的,翠绿翠绿的小青菜,秦夏用勺子舀着,将新鲜出锅的蚝汁挨个淋上。
做到这道菜时,有人一路小跑着来灶房禀报。
“老爷,督公回来了。”
听闻虞九阙回来了,秦夏扬起唇角。
“你去传话,就说晚食马上就好。”
而虞九阙在见到秦夏之前,先见到了头顶和翅膀尖上都多了一撮粉**的爱宠大鹅。
这两撮粉**,与鹅脖子上新戴的桃红配柳绿色的绳编项圈相映成趣,竟多出了几分……
春意盎然。
“这是怎么弄的?”
虞九阙摸了摸大鹅的后背,任由它围着自己撒娇。
一个丫鬟上前说明前因后果,总而言之:是老爷干的。
虞九阙失笑。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染色的地方,揣测应该是某种植物的汁液导致的。
大福似乎还挺喜欢,和他打完招呼,就在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扬一下脖子。
虞九阙很捧场地夸赞道:“大福真漂亮。”
“嘎嘎!”
大鹅得了趣儿,愈发吵闹起来。
虞九阙哄完了鹅,回屋换去官服,再来到饭厅时,圆桌上已端放着菜量甚伟的五菜一汤。
菜是红焖鸡块、蚝汁鳆鱼、葱烧排骨、春笋炒蚕豆、素炒菘菜心,外带一个甜菜浓汤。
主食是米饭,米不是寻常的米,而是贡品碧粳米,色泽浅碧,炊时有香。
秦夏面前是普通的一碗,虞九阙面前是不普通的一钵。
“这个汤为何竟是这般颜色?”
虞九阙为这满桌丰盛,同秦夏道了辛苦,坐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颜色诡谲的甜菜汤。
不得不说,红得有几分渗人了。
“这是一种海外传来的新菜蔬,叫菾菜,过去在齐南没见过,凑巧遇上了,我就买了来,做成了素汤,里面放了土豆萝卜,还加了些胡椒粉,你尝尝喝不喝得惯。”
虞九阙执起勺子。
甜菜汤的味道和这个奇异颜色予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是一种淡淡的清甜。
和秦夏生活久了,他在庖厨一事上也知之颇多,比如他能尝得出,这份清甜里夹杂了包菜和胡萝
卜的甜味。
“这菾菜的菾是哪一个字?可是甜味的甜?
他在吃喝上偏好甜口,这道汤喝得他浑身暖洋洋,不由眯起眼睛。
秦夏在他的手心上写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挠得虞九阙掌心微微发痒。
替夫郎解惑后,秦夏方道:“你还真的说准了,这菾菜确实可以称之为甜菜,因为它可以制糖。
制糖?
虞九阙喝汤的动作一顿,立刻想到了品饴坊的生意。
夫夫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看到了一抹亮色。
“我名下有田庄,就在京郊十里开外,只是刚赐下来,还没精力打理,那边有个老庄头,过年时送了些鸡鸭鱼肉和米粮蔬果来。若是想种甜菜,可以从庄子里开始。
皇上都舍得赐给虞九阙这么大的宅子,当然也会舍得赐上几十亩良田。
良田肥沃,种出来的作物不少,单单指着这府中寥寥几十人,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
那时候虞九阙就想好了,以后田庄所产,除却供给府内,其余的全给秦夏的酒楼,掐指一算,这能省多少银钱!
“种菜的事我不懂,不过约莫春天种下总没错,这茬下了地,等秋冬就能收获。
在此之前,正好够他先把制糖坊张罗起来,摸索出甜菜制糖的方法。
虞九阙转头就吩咐下去,让人传信给郊外的庄头。
收了话题,继续吃饭。
鳆鱼得了蚝汁调味,鲜美尽出,鳆鱼如厚肉,咀嚼下肚,身心皆足。
虞九阙舀了一点汤汁拌米饭,碧粳米变了色,不再像刚出锅时那么好看,可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美味。
葱烧排骨用的是大排,而不是小排,吃这东西,举止总会有些不雅,但反正是在家里。
身边守规矩的侍从们,余光瞥见两位主子对坐啃排骨,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一顿饭吃罢,虞九阙也和秦夏约好,改日他休沐,一道去庄子上看看。
——
银丝卷和芋泥南瓜饼的食方给了御膳房,太子当天就吃了两个半的银丝卷,算下来能顶一碗饭了。
他觉得这吃食好玩又好吃,里面的“银丝像一根根的面条。
若不是奶娘教导他不能把吃食当成玩乐之物,他都想一根根地抽出来慢慢嚼。
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龙颜大悦。
御膳房的御厨们听到消息,只觉得被一个宫外的“野厨子
摆了一道。
这银丝卷有什么难的他们也能做得出!
奈何偏偏就是没想到。
不过自此他们得了启发打开了思路从这日起就开始专门为太子做一些讨小娃娃喜欢的花样什么面捏的小兔子、小刺猬五色时蔬做成的花团锦簇的饭团子就连一盘青菜都恨不得摆出一个猴子偷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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