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九点,易不常开车来剧组接我和童里。
其实,本来我开车带童里去就可以。可惜,演员就是这么复杂的职业。一男一女单独坐在一辆车上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自证清白,可是实在没有必要。尤其是,万一路上不小心擦了碰了,就一定会被围观的群众拍到,然后放大、发酵。
对于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易不常心思缜密,早早就提出了来接我和童里的方案。
易不常、童里,人类之光。
木头和她的朋友们更早就到了密室的大厅。
看见我们三个人走进来,木头一左一右抓起安垚和洛天寒,从沙发上蹦起来,冲我们跑过来。她看着我说了句「早啊」,然后迅速转向童里,「姐姐,这是安垚,你见过的。这是洛洛,她也很喜欢你。后面坐着的是楚阳炎,洛洛她丈夫。」
「那我们进去吧,」安垚开口,「洛洛说这房间怪吓人的,你们等下不要哭啊。」她带着怀疑又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看我和易不常。
「我们才不会,你看好自己的小胆子吧。」易不常难得接下这种挑衅。我瞅瞅安垚,又瞅瞅易不常,这两个人,有点东西。
密室的门一开,一条狭长幽暗的走道。走道的两遍挂着些会动的画像——与其说是会动的画像,倒不如直说了,是几个伪装成画像的屏幕。屏幕上来回播放着人眼,忽大忽小,一睁一闭,极其努力地渲染恐怖的氛围。
我突然想起木头怕黑。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所有的洪水猛兽,不怕任何的现实冲突,但怕黑,怕悠长的空间。这种矛盾叫人觉得可爱。我看向她,昏暗的灯光下,木头的脸显得极其镇静,是那种,努力之后,才费劲摆出的镇定。两只本就不大的手,攥成紧紧地拳,反复揉搓。
即便是大胆如我和易不常,也被这幅景象震到三分。一时间,整整齐齐的七个人,没有人开口说话。我们一行人蜷成一团,慢慢往走道尽头走去。
走道的尽头是一台电脑,边上有两扇被锁住的门。电脑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对话框,要求我们输入密码。我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每个人都天马行空地提供了一个答案——毫无根据——纯粹是缓解恐惧的答案。你试试眼睛的拼音「yanjing」,不对,那试试「eye」,不行就「eyes」。
胡乱尝试了几次无果,电脑上的字突然开始增加。
「——啊——」安垚打破了这片沉寂。还没来得及细看电脑上的新字母,安垚率先被吓到尖叫。
我赶紧看了眼木头,本来紧绷着的脸,听到安垚的叫声之后,彻底地崩坏,露出一副委屈又要哭的表情。
童里伸手抓住了木头的手腕。
楚阳炎攥住洛天寒的衣角。
不得不说,突然增加的字母着实让气氛变得更糟。就连我也感到心头一紧。
易不常、洛天寒、我。现在仅剩的三个敢看屏幕的人,拼出了这九个字母「kanmaoyan」——「看猫眼?」
「你们别怕,应该是工作人员在提醒我们呢。」我试图安慰被吓到的木头。
「诶,这扇门真的有个猫眼。」洛天寒找到了有猫眼的门,「我不太敢看。你们谁看?」
易不常凑了上去。「我的妈呀,里面有个人影。哦哦,我看见密码了,3579。」
我还没来得及输入密码,周围瞬间乱成一锅。显然是猫眼里的人影坏了事。安垚又大叫一声,木头和童里干脆抱在了一起。
「你为什么要说有人影,为什么要吓我们!」安垚捶着易不常的背,表情拧成一团。
「不是,是真的。」易不常试图解释,「真的有,你自己看。」
我感到有义务带大家早点走出去,赶紧在电脑上输入密码。键入回车,有猫眼的那扇门,开了。里头是厕所模样的一个小房间,所有害怕的人们缩在角落,不愿意进去,也不愿意抬头看一眼四周。
易不常带头走了进去,我随后。我刚走进小房间,后头的五个人突然迅速地跟了上来。比起这诡异的厕所 ,他们似乎更害怕被我们抛下。大约两个平米的小空间,容下整整七个成人,竟然还显得有些许宽敞——他们五个人挤在一起,像是寒冬里互相取暖的企鹅。
「我找到一把梳子。」我举起梳子,看向易不常,「你找到什么吗?」
「我看到这里有个字条,说用梳子梳头。」
「——呜呜呜——」是木头的抽泣声。我低头看地上的人们,他们低声嘀咕着「梳子好吓人啊」「呜呜梳子好恐怖」「为什么要梳头呜呜」……
的确,一股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我突然在想,如果此时出现一双绣花鞋,并且要求我们某个人穿上,我说不定也会吓得和他们一样。在这副恐惧之中,我和易不常面面相觑。
「你来吧,」易不常格外谦让,「你拿着梳子呢。」
我硬着头皮——字面意思的硬着头皮——用梳子梳了梳头。
「啪。」是门锁的声音。我探出头,果然是另一扇门被打开了。「我们继续走吧。」
蹲在地上的众人小声应答。
童里紧紧牵着木头,木头拉住我的手。
易不常伸手牵着安垚,安垚抓住洛天寒,洛天寒又搀着楚阳炎。
七个人,两条链,一股脑冲过新打开的门,没有一个人敢回头。
安垚时不时地失声尖叫;木头不怎么出声,却哭得泪流满面;童里努力地憋住眼泪,大概是生怕下午回剧组时肿了眼睛;楚阳炎两只手抓住洛天寒,吓得直哆嗦;洛天寒勉勉强强保持着冷静,安慰着楚阳炎,但也已经不敢与这个密室做什么有意义的互动。
易不常和我。我们必须挑起大梁。
好在这密室虽然恐怖,但确实不算太难。后面的所有关卡,就凭我和易不常也已经绰绰有余。唯一的难点,是我们在解迷的同时,得兼顾大家的情绪,抽出手摸摸木头的脑袋,揉揉童里的肩,拍拍安垚的背。
直到最后一关,所有的门被打开。
房间连成一个通环,四条细长的走廊变成一个方形的模样。背景响起「别回头,一直跑,别回头……」
大门被打开。工作人员笑脸盈盈地来问候,「还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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