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碗粥，熄灯时已是三更半夜。然而，对门屋里躺着的两个人竟都睡不着。
温栩本就择床，再加上房间里的温度高，自己还穿着毛衫盖着被，禁不住翻来覆去的一阵燥热。中途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又怕开门后搞出的声音惊动了池砚南，便忍着。耐不住，越忍口就越渴。
起身坐床边，心里规划了条动线，才光着脚去开卧室那门。
门厅处的壁灯亮着，再借一些厨房窗口的月光，温栩能看到台面上的两只玻璃杯里都盛着八分满的凉白开。几口喝下去，便听到了隔壁书房唤她名字的声音。
“温栩……”
她借着书房门上留的那道缝隙，站在走廊问：“你喊我？”
“还难受吗？”池砚南侧身坐起来对着门问。
“屋里太热，我出来喝水。你要喝吗？”温栩轻推了下门缝，看到他的脸，眼睛很亮。
“我不用。热的话，你就把床上的电热毯关了。”听声音，显然一直没睡。
“早就关了……”
“睡不着吗？”他问。
“嗯，要不你给我本书看吧。”
“书桌上有一本，你进来拿吧！”随即，书桌上的台灯亮起来。
正对着门的书桌是一个实木转角式样，上面除一盏灯，一只电脑和打印机外，就是一本看上去旧版的《东周列国志》。
“这竖版，看起来多费眼……”她随手翻了看一眼。
“对你来说，足够催眠了！”
“讲的什么呢？”
书桌前并没放椅子，池砚南又睡在暖炕的最外面。温栩只得坐到了他那架黑色的轮椅上。
“算是一部历史演义类小说……”
“那我也看不懂……要不你给我当故事讲讲大概意思吧。”
“……那，你去那屋把被子和枕头搬过来！”池砚南说。
那书房本就不大，当时入住时装电热炕，也是为了冬天取暖期前后怕家里冷，加上若是张老师偶尔来，也可以住住。因此褥子准备的都是单人式。
趁温栩回主卧的时候，池砚南将自己的枕头向内侧窗边挪了挪，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和盖的被子也挪过去，腾出褥子给温栩。
“台灯关了吧，好好躺着，我挑两个故事说你听……
“好。”温栩照做。门缝照旧虚掩着，透出一道微弱的线条。
“还记得上学时有篇课文叫《烛之武退秦师》吧！《古文观止》里也有，不过和课本里一样，都是片段。这本书里却给演义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池砚南将右手垫在脑后，用标准的口音、低沉又缓慢的语调淡淡的说着，像一股子早春的溪涧，敲打着温栩的心间。
讲完“老烛式追成说秦”和“美人计吴宫宠西施”后，他见温栩闭了眼，刚想拉被子去躺平，暗夜里听她突然冒出一句来：“当初送我那套资治通鉴，你是用多久读完的？”
他想了想：“那会儿上学，加上假期，第一遍大概用了一年半吧！”
“后来还读过吗？”
“嗯，第二遍用了8个月……”
“那以后有空，你给我读那个吧！我发现你的声音能治失眠！”原本侧向他的温栩，翻了个身，重又闭上了眼。
没过上半分钟，她又转身，黑暗中循到他的眼睛说：“你留给我的书太多了，根本就是难为我，读也读不懂，永远读不完！”
“那就慢慢来……你偶尔失眠吗？”替她掖了掖被子后他问。
“我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很容易入眠！”她手心相对，贴在脸侧说。
池砚南起得早，可碍于温栩睡在外侧，想让她多睡会儿，便忍在电炕内侧没敢动。身下没有褥子，一宿下来，后背难免硌的酸痛，腿上血脉也睡不畅通。几乎是闭着眼睛，躺到天蒙蒙亮的。
慢慢坐起身后，试着将枕头立起些垫到腰后做舒缓。却未曾想，身后衣柜门的响动，让温栩睁了眼。
“几点了？”有些睡眼惺忪。虽然昨天睡得晚，却好在后半夜里睡的踏实。只是因为电热炕点了一宿，难免觉得嗓子里些许干痛。
“刚7点……你可以再躺一会儿，一会儿我送你上班。”
池砚南眯起眼，望了眼地上的轮椅，竟离炕沿有些许远。
“不用你送，我也起来了，不躺了……”她清了清嗓子说。
“睡得好吗？”
“不咋好！这炕也太硬了……昨晚咱俩为啥不睡……？”那个床字还没出口，温栩便去咬嘴唇，又掀了被子下地。
看她去拉门，池砚南喊了声：“温栩……”
“嗯？”她回过头。
“你帮我把轮椅拉过来……”
“哦……”
他麻利的挪至炕沿边，又搬腿。温栩突然间，看到他左脚掌和脚趾处的水泡都已经结痂成金黄色，脚趾缝间还塞了纱面，不禁走近了去看。
“这怎么弄的？”她指尖轻触到他那只脚背，犹如对待一只白山雀的绒毛般小心翼翼。
“洗澡的时候没注意，被花洒的水低温烫伤。”
温栩没再问，只用手去握他右脚，轻微拱起着，冰冰的凉。
池砚南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后轻着声说：“……没事儿……”
“你总说没事儿！烫这么重，上班可怎么穿的鞋！”
“这不放假了吗？家里养两天就好了……”
温栩是洗漱的时候才哭的。开着水龙头，伴着哗哗的流水声。
她心里感觉疼，替他。
这些年里，他有没有被爱过，在他之前的那一段婚姻里。她想探究，想知道细节，却又不想去问，只靠猜。搞得自己的心里很烦乱。归根结底，她都是在心疼他！
“家里也没有鸡蛋，给你煮饺子好吗？”他在洗手间门外。
里面，她望着浴帘后那只白色的淋浴椅，静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春节假期前，因为要值班，温栩并没有随着池砚南的车一起回B市。两人只约好，初一温栩去给张老师拜年，一起在家里吃顿饭。
秦美善和施弘的双方家长也已经碰过面，并将婚期定在了五一假期里。
而朱文韬，则跟医院请了假，随父母一起飞到海南，陪早早过去的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临放假的医院科室如同春运的火车站一样忙忙碌碌，总也不得闲。
一直到温栩坐上了回B市的火车，心里仍没有踏实下来，总觉得科里还有什么事儿没交代清楚。随着高铁开动，这种焦虑才渐渐消散开来。
大年三十，温爸爸和温栩陪着奶奶一起吃年饭，姑姑一家要在初三才回来。吃过饺子后，奶奶和温爸爸早早的各自回屋睡了，只有温栩，依然躺在双层床的下铺，亮着灯刷手机里的朋友圈。
也不知道池砚南此时在做什么，温栩觉得在窗外鞭炮声中，这个年夜里显得尤为寂寞。
大年初一上午，温栩换上一身新衣服，画了淡妆准备出门去张老师家拜年。她家里的亲戚本就少，更多的是爷爷生前做生意交往的伙伴，这么多年已成习惯，大年初一上午会来给温奶奶拜年，一起吃饭，再摆两桌麻将打打。听温栩要去张老师家拜年，奶奶和爸爸自然觉得应该，让她挑了客厅地上别人送来的四样年货拎了去。
虽然池砚南微信里说了要来接，但是温栩坚持没让。
出租车开到楼和湖中间的小路上，温栩开门下车，从后备箱取东西的时候，路两旁零星能看到小孩子放鞭炮后的彩色纸盒。
阳台上做饭的张老师望见了她，拉开了崭新的棕色塑钢窗朝她挥手笑。
“张老师，过年好！”温栩两手拎着东西，大声的说。
“哎……这孩子，拎这老些东西过来！”嘴里边嘟囔着，边往门边准备接应。
“小满哥呢？”温栩进门便问。
“屋里呢，一早上起，这电话就没断……”
“重新装修啦？”拖鞋张老师早就给她摆好，她换了穿上，环顾着门厅问。
“去年，小满说得重新弄弄。我没让大改动，只想着改改这卫生间，然后换个窗户，贴个壁纸就得了。结果，这一收拾起来才知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张老师领着温栩逐一参观。
“真挺好！收拾完，比以前亮堂了不少。”温栩脱了外套说。
张老师接过去，替她挂到自己住那屋的衣柜里。又取了一件卡其色的羽绒马甲递给她。
“快穿上，仔细些，这家里温度可不行。”
温栩乖顺的笑着在乳白色毛衣外套了，正要到卫生间找镜子去照。刚好跟开门出来的池砚南碰个照面。
“过年好！”她先说。
“过年好！”他望了温栩身上的衣服，挑了挑眉毛，对她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温栩笑出了声。
他白色衬衫搭配黄杏色的毛衣，而毛衣外，也是一件差不多相同色系的厚羽绒马甲。
午饭依旧是六个菜，荤素搭配。
张老师拿手的就那几样。姥姥在的时候，她本也不做饭，这几年自己在B市生活，也习惯了精简。可温栩觉得吃得很舒服。跟昨天家里餐桌上的大龙虾比，同样是三个人，这里却多出了一些寻常家里应该有的烟火气！
饭后，温奶奶打电话喊张老师去家里打麻将，说是三缺一。
池砚南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本旧书，一页一页的坐那里读。
温栩则用手机微信给医院领导同事拜年，又回了几条科里同事的群发后，便觉得无聊。
“昨晚外头放鞭那么响，你睡着了吗？”听到她一丝微的哈欠声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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