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贞贞没搭腔,呷了口茶,嫌涩,皱着眉放下。
她回头,看到沈清晏依旧低眉顺眼地杵在原地,一副恨不得与墙景融为一体的模样,便想起自家侯爷前几日子关嘱自己,要多关照这位沈四小姐。
她有心询问缘由,乐昌侯却掐死不说,就作罢了。
而今亲临沈府,见识了诸番嘴脸,她便自然而然知晓了。
堂堂嫡女,却在家中被如此猜忌,放眼京华,都找不出第二家。
“虞夫人,你们偏袒也好,徇私也罢,总不能把白的描成黑的,没的错怪孩子。”顾贞贞起身,途径沈清晏时,扫视一圈,意有所指地打趣,“家中嫡出庶出的孩儿多,不求一视同仁,但莫要轻忽才好。”
这话,便讲得像沈清晏乃妾室所出,沈昭华才是曾氏亲女了。不过倒也贴切。
沈洵嘴里如含黄连,阵阵发苦,不敢与之多言。沈昭华被暗着骂,脸色变了又变,自知抬不起头了。
她好容易鼓起勇气,再想赌一把,赌顾贞贞心软,垂怜于她。
垂怜于她,而不是沈清晏这个工于心计,城府深似海的东西!
沈昭华深吸口气,甫一抬眸,却猛然与沈清晏的视线交错。
对视的那人,目色璀璨,樱唇微扬,嘴角含着一缕似笑非笑。
笑…
笑?
她笑甚?
沈昭华不明所以,隐约感到不对味,指尖颤颤的收紧,可沈清晏仍是幽静娴雅的,敛了神色,好似未曾笑过。
她瘸着一只脚,慢腾腾走上前,福了福:“清晏无能,闹得姐姐误会我,生我的气,又害得爹娘烦心。”然后向顾贞贞恭声道,“谢侯夫人替清晏解围。”
顾贞贞点头示意。沈昭华观测父亲与大太太的神色,皆是僵硬,这才晓得,自己被沈清晏反将一军了。
她好歹是闺秀,可没脸强死强活地泼性。见没法让沈清晏吃瘪,也不多纠缠:“怪我气糊涂了,闹得这么难看,不分青红便指罪于你,平白启了事端,害你被误会,妹妹别介,别介。”
沈清晏心里默念:糊涂的哪止你一个。
还好侯夫人出马,救她于水火,否则自己只能禁闭受罚了。
沈洵单会袒护沈昭华,曾氏僵着一张脸拿乔,两人都偏私心狠,又与侯府作对不得,只得草草罢事。
“清晏扭了脚,过会回去歇着吧,落了病根便坏了。”曾氏强自镇定,生疏地凑趣道,“你们啊,要谨记姊妹和睦,丢人都丢到家外面去了,下次不许了。”
顾贞贞懒得听她伪善,叫女婢奉上一条扁长锦盒,说道:“这回意外,与侯府脱不开干系,侯府自会严谨门房,不让落水之事传出,污了三小姐清白。”她看了眼滴漏,“家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锦盒内装有一支蜜色镶珠垂莲的流苏步摇,沈昭华立时坐正了,眸内精光闪烁,犹如狩猎已久的饿兽。
曾氏给她送行,沈洵气闷得厉害,等她俩走远了,对两女儿挥挥手道:“都滚回去!以后都给我谨言慎行些!”烦人极了。
几人散去,尔时日头西斜,东西六处伙房已是热火朝天,不过,谁也没心思用饭。
沈昭华摸着刚得的流苏步摇,慢慢跟在沈清晏身后,笑了笑,声线阴凉:“妹妹好手段。”
说得半阴不阳的,沈清晏顿住,回过神来:“姐姐可是怀疑侯夫人是我请动的?”
“莫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妹妹讨人喜欢,到哪都有人撑腰,我就没这福分了。”她惋惜地叹气,“既然殷国公那么说了,就算我记错当时情形了吧。”
话虽如此,却决然不像善罢甘休的样子。沈清晏无欲争辩,无奈道:“记错不记错的,现下也没意义了,反而是三姐姐,仔细别着了寒。”
这时候还能温吞地关切别人,沈昭华诧异,嘲讽之色更甚,笑吟吟地松开她:“你也是,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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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晏一脸倦容地回到明月居。
跌打伤药摆在红漆木圆桌上,琳琅满目。隔着一口竹窗,屋里的宝青和寒青正与那头的府医絮叨着什么,见她来了,赶紧扶她入座。
宝青察看她足踝的扭伤,小声道:“若非老爷和夫人偏心,姑娘也哪至于此。”
“不可妄言。”沈清晏敲了敲她,然后隔帘伸手过去,让医师把脉。
她思量着方才沈昭华所言。
讨人喜欢?可她分明最讨人嫌。
上辈子,曾氏亲口断言她一生凄苦,殷礼安也说她令人厌弃,就是这么幅一文不值的模样性情,竟能被评为讨人喜欢了。
沈清晏终觉郁郁,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曾氏亲女,曾氏反而与偏房所出的沈昭华更为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昭华才是大夫人亲生的。
嗯,自己就是这么讨人嫌,惹人厌。
夕阳红日的光跨过琉璃窗漫射进来,连绵在素锦的窗帏上。
她捂眼,指尖压到一捋斜出的鬓发,正想别到耳后,忽听医师道:“恕在下冒昧,敢问四姑娘有鬈发?”
宝青一怔,寒青冷冷道:“把你的脉便是,问这作甚?”
“抱歉,只是疑惑姑娘这头发到底随了老爷还是大夫人。不过,大抵是饮食问题,今后用饭,切莫挑食。”他唇角弧度勾得诡异,欻欻两下写好方子,递到帘子那头,“姑娘调理寒毒喘疾,还差了味药,得去药铺抓。”
沈清晏接来一看,瞧是南沙参,点点头:“如此。”
问完晚脉,明月居重归清净。她坐在镜前,抓了把头发,用手指顺着,松松梳下来。
黑色偏栗的长发呈现均匀的曲线弧度,柔美的光泽,发丝称不上卷,但绝对不是纯粹的直发。
既不像沈洵,也不像曾氏,更不像已故的老太爷。
宝青寒青伺候惯了,没当回事,但只有沈清晏知道,上辈子因着这头带卷的青丝,殷礼安与她吵了多少次架,闹过多少龃龉,就差指着鼻子说她是野种了。
丑爹丑娘尚可生出美人,平常人生出鬈发孩子倒是少见。就因她生得与常人有异,就备受冷落。
沈清晏厌恨这刁钻的概率,凭何非得是她?
她也想要家人和夫君的呵护,可她从来没有过。
铜镜明晃晃映出人影,何其刺目。
晚膳端了上来,寒青道:“明日叫几个护院跟采买婆子去药铺,早些买来药材。姑娘身体欠安,喘疾到了天冷尤为严重,需早做干预。”
沈清晏自随她们张罗,梳了会子头发,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哪间药铺?”
宝青笑笑:“柳阳街的那个呀,说起来,柳阳街与柳阴街红灯胡同就差几个拐弯儿,离得近得很,咱们是万万去不得的。”
除了太医院,便是京华东三柳阳街,因与红灯胡同相近,瞧妇人病甚为出色,其他医术更不必说。
沈清晏若有所思了阵,放下描金尖尾梳,语气耐人寻味:“我也要去。”
宝青大骇:“离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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