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效臻不怕黑,倒是顾攸淮特别怕黑,小时候家里大人不在,他总会去顾攸淮的卧室陪他睡觉。
但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并不想承认。
只想看看简雯玉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沉稳的声音在晦暗中响起:“对。”
“你看得清路吗?”
顾效臻听见自己说:“看不清。”
“那你这是有夜盲症,要多吃胡萝卜。”
顾效臻没应声。
“你带手机了吗?”
他摸了摸裤袋,手机的轮廓磕到他的手指。但他仍旧说:“没,落在花厅了。”
简雯玉沉默片刻,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些,身上的香气便强行入侵顾效臻的鼻腔。
他屏住了呼吸。
“但是这里的灯刚好坏了。”
要不是顾家人来,何音徽要取这里的官窑餐具,整个玉墨书院的人都不知道这间价值千亿的储藏室坏了灯。
“你想出去吗?害怕吗?”
她的声音很轻柔,如同小动物毛茸茸的爪子,轻挠着顾效臻的耳朵。
“不是要给他们选礼物?我走了你怎么选。”
“那……你拉着我衣服吧,我带着你。”
简雯玉在昏暗中寻到顾效臻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往上带,带到肩膀处,抓住了她今天穿着的羊绒披肩。
“……”
简雯玉转过身,打开手机手电筒,两人就如同连体双胞胎一样,极其缓慢地行走在架格间。
顾效臻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好笑,不仅是做出的决定好笑,还有此刻的姿势也很好笑。
他满身肌肉,身高一米八八,竟然用两指捏着小自己六岁的女人的衣角。
他平时爱玩极限运动,竟然怕黑。
这样拙劣的谎言,她不怀疑吗?
一开始他以为她会笑他,结果她没有,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要多吃胡萝卜。
“我觉得你爷爷会比较喜欢笔墨纸砚吧?我刚才听他老是问我奶奶有关书法的问题。”简雯玉说,走到砚台区,拿起一方珐琅砚台,用手机照亮,“你看看。”
顾效臻弯下腰,凑近了端详那方珐琅砚台。
女人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见万籁俱寂中,她轻微的呼吸。
“他会比较喜欢简单的。”他说。
“好。”简雯玉把珐琅砚台放回架格,继续带着他前进。
顾效臻的视力其实很好,在昏暗的环境下也一样。他看得清楚简雯玉的一切,包括她露在披肩外艺术品般漂亮的肩颈,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修长的脖颈间垂下的几绺青黑的发丝,以及耳朵上的珍珠耳环。
“简雯玉,停一下。”
她依话停下来。
顾效臻没有放开捏着她披肩的右手,而是用左手探进右裤袋,摸出一只小巧的绒布袋,说:“手。”
简雯玉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地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一秒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躺在她掌心。
“这是什么?”她勾起手指,因为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法打开这只绒布袋。
顾效臻沉沉地答:“见面礼物。”
“见面礼物?”她不解地重复。
“嗯。”
简雯玉刚想问为什么要准备见面礼物,自己是不是也要回他一个见面礼,忽的想起三天前那个夜晚,兀然出现在书院门口的那束花。
“……”
那天他们见面了,虽然没说上话,但还是见面了。
今天这种场合,不好送她花,就改成了小礼物,还是私下送她的。
简雯玉心里竟然有些触动。
即使觉得,他是个很会哄女人的男人,也许自己并不是例外,却还是有所触动。
指腹缓缓摩挲着绒布袋表面,感受到里面装着的东西好像是一个个球体,却摸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回去再看吧。”顾效臻说话时带动胸腔的震动,不由得让她后背一麻。
小动作被抓包,简雯玉心虚地握住绒布袋,慢慢地继续前进。
顾效臻揪着她的披肩一角,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她时不时要停下来,打开一个柜子,取出里头的东西问他觉得怎么样。
每次她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一双瑞凤眼亮晶晶的,眼底很清澈。
顾效臻因此总是回想到海女士三天前同他说的话——
“这样的孩子容易没安全感。”
她的眼睛这样好看,这样亮,怎么都让人觉得,应该是在爱里长大的,不应该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即便挺喜欢他的,却也还是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不敢敞开心扉,怕被人伤害?
不过今天她似乎心情不错,和他说的话也多了,放松许多,两人之间的交流不再像陌生人,像刚熟悉的朋友。
顾效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当初海女士给他一沓照片,叫他从中选择觉得不错的女孩子接触,他选中了简雯玉。从那一刻开始顾效臻就打算好了,不论对方什么性格什么品行,只要结婚,那就好好过日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但他没想到简雯玉竟然喜欢他。
那就要对她好一点了。至少,不要让女孩子的喜欢落空。
她还那么年轻,对很多未知的事物都还抱有好奇心与探索欲,他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有责任让她从婚姻中获得一定的幸福感,不能让她觉得嫁给他是件不值得的事情。
“你奶奶很有气质。”他主动挑起话题。
简雯玉选中一方随形旭日池端砚,抱在怀里,笑了笑,回:“你的奶奶和妈妈也很有气质,我没想到你奶奶竟然是个中医,刚好跟我奶奶有话聊。”
这几年,奶奶几个闺中密友相继过世,玉墨书院不再有小老太太结伴拜访。
麻将桌被封存,用于老太太们赏花、喝茶、听曲的花厅也空荡荡的,除了几把椅子别无他物,古琴被收进了储藏室,花厅不再摆宴。
已经许久没有人像今天这样,陪何音徽说话聊天,和她聊她喜欢的、擅长的领域。
简雯玉知道何音徽今天心情好,所以她心情也好。
“尤其是你妈妈!海阿姨。”她停下来,转过头,看着顾效臻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我今天刚一见到她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保养得超级好。”
见到顾效臻的家人,简雯玉才终于承认,世界上就是有这样被美神眷顾的人,他的长相不是基因彩票,是不论怎么长都会好看。
顾效臻没想到自己简洁的一句话炸出来简雯玉这么多话,她好像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
“嗯。”他回,“我会把你这番话转告她,她会很高兴。”
简雯玉笑嘻嘻:“不用,晚饭的时候我偷偷和她说过了。”
顾效臻:“……”
最后,两人折返客厅,身后跟着四名佣人,每人手里都端着送给顾家长辈的礼物。
一行人走到客厅扇门旁,还没进去,大开的扇门就送出一串串银铃般爽朗的笑声,伴随麻将声。
简雯玉和顾效臻对视一眼。
麻将?
奶奶把麻将桌搬出来了?
简雯玉让佣人们先把礼物放到花厅去,迫不及待冲进客厅,便看见这样一副景象:
四个女人坐在麻将桌旁,有说有笑地搓麻将,三个男人围在一张画案旁,顾泰华正笔走龙蛇,简宏胜一脸懵地在旁看着,什么也看不懂,却还是言语奉承,顾川柏则站在顾泰华身后,面上没什么表情。
何音徽兴奋地喊:“我胡啦!”
徐韫芝笑逐颜开,指着何音徽对单娅芳和海璐说:“玩起麻将来返老还童了。”
海璐和单娅芳都笑。
何音徽美滋滋地把麻将搓到一起,不经意抬头,便看见了呆立在沙发旁的简雯玉,招呼道:“诶,阿玉,你来了。”
海璐转过头:“雯玉来了,要不要也过来玩玩?我这位子让给你。”
简雯玉走过去,先跟顾泰华与顾川柏点头致意,再凑到桌边,手交于身前,有些抱歉地笑道:“海阿姨,我不会麻将。”
海璐惊讶,徐韫芝也惊讶,何音徽倒乐得咯咯笑:“她嫌这些太吵,别管她,我们再来一局。”
另一边,顾泰华看见顾效臻进来,潇洒收尾,道:“阿臻,过来看看爷爷这字怎么样?”
顾效臻走到画案旁,与简宏胜点头致意,后又看了顾川柏一眼。后者拍拍他的肩膀,他才走到顾泰华身边,看画案上的毛笔字:
金玉良缘。
“您的字自然是好的。”顾效臻说。
顾泰华“诶”了声,举着毛笔指纸上的字:“你不要敷衍我,好好看,好好说。”
顾效臻再看,端详了好一会儿“金玉良缘”当中的那个“玉”字,若有所思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顾泰华喜欢把笔画捺写得比较长,有时候还会加上顿笔,让笔画看上去蜿蜒一些,顾效臻的点评恰好撞上他今天的设计——
“金”与“玉”写得轻巧,仿若振翅起飞的鸟类,“缘”的笔画捺中,墨迹到末尾已经半干,如同一条匍匐在地的中国龙。
顾泰华高兴了,把毛笔递给简宏胜,让他也来写一写。
简宏胜连忙赔笑婉拒:“顾董,我只是懂一些皮毛,还没上手写过,就不在内行面前耍门道了。”
他说这话时简雯玉恰好从麻将桌旁离开,她侧脸看简宏胜一眼,却与简宏胜旁边的顾效臻对视。
只是个偶然又普通的对视,简雯玉却莫名感觉脚被钉在了地板上。
男人看她的目光有些深邃。
她抬了抬眉:怎么了?
顾效臻轻摇头:没事。
座钟指针指向九点整,客厅里搓麻将的声音还没停歇。
简雯玉没想到何音徽竟然玩起了麻将,还玩得那么开心,她在隔壁茶室摆弄花瓶时听见奶奶的笑声,唇边也勾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顾效臻三天前送来的紫罗兰正盛放在一只月白釉荸荠瓶中,为古朴淡雅的茶室增添了一抹亮色与生机。
她专注侍弄紫罗兰,没听见正有人无声走入茶室,依靠在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茶室里燃着沉香,香炉上方烟雾缭绕,年轻女人把披肩脱下丢在罗汉床上,单穿亚麻连衣裙站在茶桌旁,纤瘦的手指时而抚过紫罗兰花茎,时而轻捻淡紫色的娇嫩花瓣,温柔可人。
“简雯玉。”男人倏地开口。
她吓一跳,迅速转过身,手猛地抬起想去捂心口,却不小心碰到了花瓶。
简雯玉惊叫:“诶!”
花瓶从茶桌上翻倒下去,两人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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