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于能感觉到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发疼,她浑身紧绷,双手捏得死死的。即便被徐念雨拽着往前走,她也始终偏着头,将视线停留在那个跪趴在雨幕中,疯狂捧起食物残渣塞进嘴里,然后狼狈吞咽的男生身上。
男生被呛得连连咳嗽,喷溅出来的残渣就和他的眼泪一起,混进雨幕里,变成被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的污渍。而他的尊严,他的人格都被大雨砸碎,变成抓不住的水,永远无法拼凑。
雨水、泥水、食物残渣混杂着被灌进口腔里,然后急切地吞咽着,或许是泥水太腥,又或是雨水太凉,连着灌几次他就要趴在地上频频呕吐。
当灌和吐的动作同时出现,那些食物他永远也吃不完。
“别看了,相信我,你的戏份会比他更精彩。”
徐念雨的声音贴着青于的耳廓响起,带着一股阴冷的潮气不断拍打在耳朵薄薄的皮肤上。她几乎是拖着青于往前走,双脚踩在积水的坑洼里溅起浑浊的水花,将本就湿透的裤腿再次浸透。
教学楼的房檐下挤满了避雨的学生,每个人都湿漉漉的,像一群被雨水打蔫的鹌鹑,沉默地挤在一起,眼神空洞地等待着王老师用钥匙打开教学楼一楼的大铁门。
教学楼有很多道门,每个楼梯口都有一道大铁门,缠着好几圈铁链,挂着一个拳头大的老样式铁锁,而这些门的钥匙只有王老师有。
但是王老师没有出现在宿舍楼。
如果将整个学校划分成不同的区域,那王老师管理教学楼,程叶管理宿舍楼,还剩食堂和操场,这两个地方也会有单独的管理者吗?
这样的管理有什么意义?
青于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想让自己的脑子转得更快一点。
男生的惨样就在面前,她愤怒、悲哀、恐惧,她害怕时间拖久了,自己也会经历这些。而且徐念雨说了“戏份”,什么意思?难道每个学生都要有戏份吗?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廉价洗衣粉味和一种腐烂的臭味。
徐念雨拉着青于缩在人群的最里面,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
青于靠在墙上,嗓子发紧地问:“是不是只要他没了校牌,就会死。”
“好聪明呀新同学。”徐念雨黑黝黝的眼珠死死盯着青于,她的目光有些黏稠,像是白乳胶,带着刺鼻的味道,黏糊糊地挂在青于脸上,即便往下滑了很久,脸上的印子依旧还在。
她的目光像烙印,是阴森的,黏糊的,长着无数细小绒毛的烙印。
王老师端着保温杯优哉游哉地出现,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在大铁门前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的钥匙把锁打开,然后率先往前走,去开上面的门。
学生们跟在他后面,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安安静静的。
女生停在三楼,男生去往四楼。
二楼楼梯口的铁门没有被打开,那把锁沉甸甸地坠在锁链下面,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锈迹,锁眼处也有厚厚的棕红色锈迹。
青于有点困惑,她想回忆一下昨天这道门有没有开,结果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突然发现,昨天她们刚从一楼上来就看到了程叶和那个男生,后来徐念雨拉着她往上跑,她们全程都没有路过一道门,好像只是一个平常的楼梯拐角。
回到教室,讲台上依旧没有人,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白字。
今日任务:写一篇主题为“亲情与幸福”的作文,不少于两千字,不允许抄袭,如果有雷同情节,两人同时受罚。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任务,唯一的区别是桌面上关于“韩喜乐”的东西都消失了。桌洞里的课本和水杯,还有她昨天塞进去的作文本都不见了,只有一块孤零零的校牌躺在桌洞里。
青于把校牌拿出来挂在脖子上,然后看着桌洞思考。
这时,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本作文本和一支中性笔。徐念雨在她桌面上敲了敲,小声提醒她,“快写,别愣着了。”
青于“嗯”了一声,她翻开本子握着笔,突然发现昨天看过的内容一直印在脑海里,属于韩喜乐的作文内容十分清晰,她完全可以照着那些字慢慢誊抄下来。
青于握着笔,在本子上写下了题目。
【我的爸爸】
她誊抄得很困难,在下课铃响起时,韩喜乐的作文内容还没有被她全部复刻在本子上。那些字迹歪歪扭扭的,下笔很重,有些笔画甚至划破了薄薄的纸张。
王老师走进教室,坐在讲台上跷着二郎腿。
他慢悠悠地吹开保温杯上漂浮的茶叶沫,啜饮了一口,视线扫过底下正在埋头苦写的女学生们。他在看什么?看她们刻苦的姿态,还是被雨打湿后变得透明的校服,以及被校服包裹着的青涩的身体。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外头的暴雨好像下到了教室里,急促的雨滴堵住她们的口鼻,让她们窒息,让她们痛苦。
“詹玉婷,你站起来念一下你的作文。”
名叫詹玉婷的女生颤抖着站起来,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越发衬得她皮肤清透,眉眼漆黑,明艳的五官挤在巴掌大的脸上,她恐惧的样子让王老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
她缩着身子,含胸驼背,双手捏着薄薄的作文本,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往上看,用微微沙哑的嗓音念道:“我的爸爸是个沉默的人,他总是早出晚归,成为家庭里那个频频缺席的人。在那个六十平方的小房子里,经常出现的只有我和后妈,还有她的儿子,他们忽视我,欺负我,嘲笑我,好像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幸福该如何定义……”
“等等,”王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詹玉婷,吐出了嘴里的茶叶沫子,他说:“他们怎么欺负你的?打你了?骂你了?骂你什么?骂你是不检点的*子,还是勾引继兄的贱人?那些是欺负吗?你的衣服是他们脱下的吗?”
“你之前有过抑郁倾向对吧,好像是因为你继兄猥亵你,而你继母一边放任他的行为,一边怪你引诱他……还有你父亲,他怎么说的?他说‘那不是猥亵,是继兄喜欢你’,他说‘那不是勾引,是你喜欢你继兄’。”
“你喜欢他吗?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们亲嘴了吗?你们上床了吗?”
他不停地追问着,像一条阴毒的蛇,不断逼近,贴在你面前张开血盆大口,让你可以看清他嘴里的黏膜和毒牙。
语言变成了利刃,一刀刀将詹玉婷凌迟,她站在那里,孤立无援,几近崩溃。
詹玉婷无助地摇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整个人因为应激而变得颤抖,嘴里却只敢小声哀求,“老师,我的作文里没有这些。”
王老师站了起来,斜靠在讲桌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好吧,没写就没写。你继续念吧,我听听后面有什么有意思的内容。”
詹玉婷哆嗦着继续往下念:“幸福该如何定义?这是一个好空泛又好遥远的词汇,我不知道,我好像从未感受过。如果非要说,那幸福应该是妈妈,我时常在想,要是妈妈还在,我就会很幸福……”
“打住,”王老师再次出声叫停,他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在詹玉婷身边,伸手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这一段,我好像在别的同学本子上看到过。都说了不让抄袭,你怎么就不会听呢。”
詹玉婷的嘴唇开始颤抖,手里的作文本“啪”地掉在桌上。
她慌乱地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将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极力和王老师拉开距离,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无伦次地说:“老师,我、我是自己写的,真的、真的,我没有抄袭,我真的没有抄袭……”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脸颊砸在手背上,她感受着泪水从热到冷,好像正在跳动的心被挖了出来,然后慢慢变得僵冷,而胸腔里那被脂肪包裹着的不再是心脏,而是一团散发着臭味的烂肉。
“自己写的?”王老师拿起她的作文本,慢条斯理地翻看。他的目光扫过整间教室,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弧度,他开始点名了,“陈悦,你有没有写过这一段。”
被点名的女孩儿慢吞吞地站起来,垂着头沉默了好久,她轻轻摇头,嗫嚅着嘴唇小声说:“老师,我没写过。”
王老师走到她旁边,那双眼直直盯着她的脸,视线一刻也不曾移到桌面上的作文本上,但他依旧伸手合上了那个本子,压低身子将自己的脸贴在陈悦的脸上,冷冷地说道:“你的作文字数不达标,现在,去外面罚站。”
陈悦从书桌和椅子的缝隙里挤出来,抬手擦了擦眼泪,她正准备往外走,就听见王老师说:“衣服湿了,把衣服脱了再去。”
陈悦头垂得更低了,抖着手捏着衣摆开始脱衣服,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面上,溅开后变成一朵残破的花。
青于的呼吸骤停,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愤怒的火苗在胸腔里窜起,烧得她指尖发麻。她瞥见徐念雨坐在旁边,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节奏轻快得像在欣赏一场夸张的话剧表演。
徐念雨的嘴角弯着,眼里闪着幽暗的光。
单薄的校服短袖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像是一层自我保护的皮。陈悦脱下了湿透的短袖,像是亲手撕下了自己的一层皮。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锁骨高高凸起的线条像一道横梁,将她的脖颈横挂着,带来永无止境的窒息感,她的肋骨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见。
她瘦得像一架骷髅,裹着一张单薄的皮,强装自己是个人。
王老师的目光像拖着透明黏液的爬虫,肆无忌惮地在陈悦身上游走,他嘴角噙着一丝令人作呕笑容。陈悦的脚步异常沉重,正在慢吞吞地往外走,他没有催促,正沉溺其中,享受着这份无声的凌迟。
教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窗外暴雨砸落的声响。
空气变成凝固的水泥,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一个低垂的头颅都写满了麻木和畏惧,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
徐念雨敲击桌面的动作停止了,那轻快的节奏消失。
青于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
徐念雨依然托着腮,黑黝黝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讲台前的陈悦和王老师,她的目光扫过陈悦颤抖的身体,扫过王老师贪婪的视线,最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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