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早早预料到，接通的那一刻裴子饶便将手机移远，等听筒内分贝不再高昂才将手机贴近耳边：“爷爷，我今天有实验，很忙。”盯着体视镜剖了一上午东西，眼睛有些酸涩，他闭上眼，微曲右手食指用第二个关节揉按着眉心。
“实验！实验！又是实验！你难道打算和实验过一辈子？！”
“嗯，也没什么不好。”裴子饶随口应道。
“你说什么！”
“现在翅膀硬了，要和我对着干，是吧！”
眼见电话对面要拍桌子了，裴子饶退让一步：“爷爷，我是真的没有时间。一会儿我还要盯一个实验。”
“呵！又是忙，几次了？我还能从你嘴里听见第二个理由吗？”
……裴子饶哑口无言，同时并不是那么深刻地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一个理由用太多了。
“再说，只是吃顿饭，难道忙到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以后我和你说句话是不是也要提前预约排队？”
“没有，没骗您。”裴子饶解释，“我午饭都没顾上吃，刚才停下来，一会儿还要继续。”
“还没吃午饭啊……”裴老爷子声音弱了弱，停顿了下，接着冷漠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
见裴老爷子态度和缓，语气不似之前生硬，裴子饶便知道这茬算是过去了，缓声哄道：“爷爷，周末我回去陪您。”
“哼，别叫我！谁是你爷爷，我可担不起！”心上虽是揭过了，嘴上却还是拿腔拿调地不饶，“天天就知道爷爷爷爷的，又不是葫芦娃？人家葫芦娃好歹还知道孝敬爷爷。我可好，养了个线上孙子！哪天我被蛇精抓走了都不知道。”
裴子饶苦笑，许诺：“这周末，我一定回去陪您。”
“谁稀罕！”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裴子饶回过头。
“裴老师！您要吃什么？”薛泽他们下了实验准备去吃饭，过来问裴子饶要不要带东西
“不用了，你们去吧。”裴子饶摆手让学生离开，再看手机才发现通话已经结束。他叹了口气，和好友陈瑾珣发了信息。
收到微信的陈瑾珣几乎是秒回。
【没问题！咱爷爷是又无聊了？】
【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妥的！】
裴陈两家是世交，裴子饶和陈瑾珣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是以，陈瑾珣和裴老爷子亲若爷孙。收到陈瑾珣的回复，裴子饶也稍稍安下心，垫了口面包去测序间调试仪器，为后续实验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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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裴子饶带着学生将处理好的样品上机，正准备运行程序测试，隔壁实验室的一位同学跑过来敲门：“裴老师，江院长找您。”
“现在？”裴子饶看看电脑上的时间，有些踟蹰。
见此，薛泽自觉为老师分忧，连忙保证：“裴老师你去吧，后面我们能搞定的！”
裴子饶却不是那么放心。
样品收集不易，这一批接连花费了好几日，一旦失误便空耗功夫了。
他到办公室打电话和院长说明了情况，然后回来带着学生设置好参数，启动程序跑了几针看着没什么异常，又前前后后交待了学生好几句，才赶去院长办公室。
因为程序已经启动，接下来只需等着，盯紧基线不走大起伏就可以，所以几个学生在测序间边盯边聊了起来。
“小师弟，今天被老板定点吐槽有何感受？”实验室的大师兄赵亮哥俩好地搂着薛泽肩膀，面上是虚伪的心疼，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也藏不住。（实验室里，学生聊天多以‘老板’称呼自己导师。）
“啊？师兄你在说什么？”
赵亮：……
得，人家压根儿没听懂！
薛泽一头雾水，瞅见师兄脸上缤纷的表情，更加迷茫了。
梁乐宜视线从电脑上收回，微微一笑，为小师弟解惑：“上午在暗室，老板夸你骨传导不错，其实是在说你需要加强耳前庭锻炼。也就是希望你可以多接收些有用的声音，加强自己大脑的认知和记忆力。”
“啊？！”
看着薛泽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赵亮拍拍他肩膀，点头给予梁乐宜肯定：“师妹进步很明显嘛！师弟也要加油！”
“所以裴老师那会儿是在批评我吗？我还……”
薛泽的话没说完，赵亮便了然：“你以为老板是在夸你？”
薛泽点头，单纯得像小呆瓜，赵亮努力憋住笑安慰：“唔，没事儿，慢慢习惯就好。像你小梁师姐，一年前比你还不开窍。”
薛泽顿时觉得‘水好深’，怎么会有老师骂起人来这么拐弯抹角？
“赵师兄，你快和我讲讲裴老师吧。”
接收到师弟‘孺慕’的眼神，身为大师兄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赵亮微扬起下巴：“以后大家都是同门，既然师弟这么说了，师兄我责无旁贷啊！”
“咳咳。”赵亮假意清了清嗓子问：“是不是听说老板牛，但是不知道他怎么牛的？”
薛泽使劲点头。
赵亮两手一背，硬是在测序间走出了茶馆说书人的架势：“我们且从他那金光闪闪到让人仰望的履历开始说起：裴教授，名子饶，性别男。12岁进入中科院少年班学习，15岁高考被A大录取，本科期间参与江院长的项目，以共同第一作者在顶刊发表论文，拿到学校的直博名额。”
“15岁就上大学？”薛泽有些惊讶。
怪不得，裴老师看起来这么年轻。
赵亮压压手，示意他安静：“博士赴外交流一年，六年里共发表论文两篇，一篇Science，一篇是Nature Chemistry。毕业后在普渡进行了两年博士后研究，一出站便被学校人才引进，担任我系教授。”
“去年获得了国家杰出青年基金的资助。28岁！才28岁就获得了杰青，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说到此，赵亮的眼中满是崇拜。
“哇！裴老师真的是年轻有为！”
赵亮对薛泽如此识相的捧场十分受用，换了副口气，一脸神秘地分享：“这还不算完。除了这金光闪闪的履历，这长相，你就说帅不帅！而且据说老板家里也很有底蕴，妥妥的黄金单身汉呐！老板科研水平够硬，实验室发展前景好，学院里谁不想来？”
“但是，”赵亮微微挺起胸膛，骄傲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实验室那可是出了名的难进。传闻里裴教授的学生万里挑一，可不是空穴来风。再说我——大弟子，那能力当然是不容置疑的。”
赵亮正暗戳戳地夹带私货，一扭头接受到师妹梁乐宜无语的表情，挠了挠脑袋，转向薛泽说道：“至于性格嘛，外界说老板待人和善，这倒是没错。严肃认真地对待科研是他的底线，只要你不触及，一般也就不会触发他的夺笋技能。还有一个绝密消息……”
说道此，赵亮打开门张望了下走廊关好门。
这一系列神神叨叨的举动成功勾起薛泽心底的好奇，他配合地凑近过去悄声问：“是什么？”
“老板有个发小，那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实验室的同学都怀疑，老板之所以单身到现在是因为他俩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以为是什么学术机密，却没想到走向突然偏离，薛泽听到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
梁乐宜在一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八卦的两位男生，凉凉地补充：“那仅是你个人的怀疑，不要扯上我！”
而此时，裴子饶正在院长办公室里经受着同样的质疑。
“老江啊，我是真的着急！你说他眼见三十了，还没有谈过一段恋爱，外面多少人都怀疑他和陈家那小子有问题！”裴老爷子一脸痛心疾首。
“喂！你和我什么关系啊！”陈瑾珣看热闹不嫌事大，撞撞裴子饶的肩膀问道。
没得到回应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摸着下巴，偏头凑近：“说起来咱们两家好像还有过婚约。”
“无聊。”
裴子饶瞥了他一眼，默默向旁边挪了半步。
看着拉开的这一大段距离，陈瑾珣忍不住笑出声。
裴老爷子也终于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孙子，转过头冲着他说：“我可打听了好几家闺女，你总说忙，那我便亲自来给你请假。
裴子饶也没想到裴老爷子挂了电话会直接杀到学校，现在当着老师的面，觉得尴尬极了。
江院长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喝茶不插话。他和裴老头是旧识，都是爷爷辈儿的人了，自然理解他的着急。
“这周不给我解决，趁早回家去！老话说成家立业，两个一样重要！少拿科研当借口！”
“哎哎哎，老裴这可不行！”江院长听到裴老爷子这话，忍不住了，“小裴可是我的得意门生，生物界的栋梁之材，不能不做下去！这周末！我给他放假，让他先解决个人问题！”
听见此话，裴老爷子立马开心地给裴子饶安排：“听见没有，你老师都发话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耽误你。就这周末，你一天给我相完！”
裴子饶：……
说完不等他表态，裴老爷子对着老友大倒苦水：“老江，我不是不支持他工作。他父母……哎，你说我能不操心吗？”
江院长点头：“我理解。老裴啊，子饶年纪轻轻成就斐然，学校和我都对他给予了莫大期望。但是你说的对，个人问题还是要抓紧。这事儿你放心，这周末相不上，之后我盯着！回头我也让我家那口给他看看有没有哪家女孩子适合，一家双教授也是佳谈。”
裴老爷子和江院长俩人一唱一和，当事人裴子饶感到非常头疼。
陈瑾珣却在一旁看戏看得欢乐，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裴老爷子来一趟的目的达到，也不多待，三言两句地结束此次‘批/斗会’内容。到了楼下，一坐上车，便铁面无私地关上车门，丝毫不给裴子饶可趁之机狡辩。
看着在自己眼前重重合上的车门，裴子饶叹气，转头向陈瑾珣道谢： “今天麻烦你了。”
“害，见外了哈！和我还客气上了。”陈瑾珣拳头打了下裴子饶的肩膀，“不过，我也挺歉意的，没拦住咱爷爷，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兄弟即将到来的那水深火热的生活，陈瑾珣便无比同情，但……忍不住想笑！
裴子饶也很无奈。他自小见惯了父母冰冰冷冷地相处，一直不觉得恋爱与婚姻是多么让人期待的事情。就这样一个人，忙着实验与研究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的。
如今这样的境况，是裴子饶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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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哪能处处合心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心事儿。
此时的栗念也没想到，谈成的买卖突然之间就黄了！
接到工人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医院观察，根本想不到会出现房东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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