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舟!”因这惊变,孟濯尘喝了一声,浑身威压也隐隐暴起。
剑修的剑,轻易不听从于他人。此时齐鸢能止住陆岐舟的剑势,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陆岐舟作为一个剑修,修剑的心已经出现了动摇,才会令自己的剑也陷入迷茫之中。
“我说过,我会将这一剑还给你。”
陆岐舟再次拿起万重剑,可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被齐鸢阻止后,便没了刚才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甚至手腕颤抖,只拿起剑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不光齐鸢因为那一剑而得了心病,他作为罪魁祸首,也一样。
午夜梦回时,总是回想师弟被他一剑穿心后,脸色苍白,伤重不治的模样。
再拿起万重剑,便产生了诸多怀疑……他还配拿这把剑吗?还能做一个剑修吗?
他自幼时开始练剑,起初师父问他为何要拿剑,他答的便是想要保护身边亲近之人。
可现在,事情竟已经背道而驰。
没有人再说话,安静之中,齐鸢从陆岐舟身旁走过,神情中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眉眼是往常的漠然。
齐鸢道:“师兄,我只拦你一次。”
言外之意,若是陆岐舟再度用剑自戕,他不会再管。
陆岐舟原本灰暗的心,更是永不见天日般沉了下去。
他说不会再纠缠齐鸢,终究是不甘心,他想,他们终究是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也许,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现在他跪在戒律堂中,连自己的剑都拿不起来。
众人都以为齐鸢会说些什么劝慰或开解的话语,却不料竟是如此,而孟濯尘已经上前来,将万重剑从陆岐舟手里拿走,又命两个弟子快些将陆岐舟抬走。
正当此时,突然有人冷冷说了句:“假惺惺。”
齐鸢的脚步一顿,陆岐舟偏了偏头。
说话的人正是迟霜里。
孟濯尘皱起眉毛,道:“你说什么?”
迟霜里道:“我说你陆岐舟虚伪至极,如果真觉得悔恨,怎么不去死?”
闻言,陆岐舟浑身竟是一震。
迟霜里却还没有结束的意思,用一种极尽戏谑的语气道:“在这里搭戏台倒是演起深情了?遇事只会粉
饰太平,优柔寡断,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我要是你我也想死。斩月谷本来就日暮西山,交到你手上也迟早是毁了。”
他牙尖嘴利,像是这些话藏了很久,这会儿终于吐露出来。
齐鸢和澄心真人因早就领教过迟霜里变脸的功夫,因此并不惊讶。
澄心真人还对琴夫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夫人,迟霜里恐怕早有怨言。”
琴夫人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以为然:“是吗?”
戴穆尧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禁感到担忧——霜里一定是受的委屈太多,才会如此口不择言,不知如何才能为他在师父面前开脱。
陆岐舟本就内外俱伤,这会儿听了迟霜里的话竟不知道从哪开始反驳,胸口起伏两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扶着他的两个弟子不敢再耽搁,连忙将他给抬出戒律堂。
孟濯尘不知道自己当时收徒到底如何看走了眼,怎么会将迟霜里带回斩月谷?
但他心中也清楚,迟霜里说陆岐舟那两句并没什么错,只是人无完人,又怎么能苛求陆岐舟做个完美无缺的圣人?
他转身对掌门道:“请掌门师兄给孽徒定罪。”
掌门道:“既然迟霜里不知悔改,无心认错。综他所作所为,那便执’放逐‘之刑吧。”
此话一出,戴穆尧瞬间变了脸色。
“放逐”可谓是斩月谷中最为严厉的刑罚之一,它并不是将弟子逐出宗门那么简单,而是会先毁掉迟霜里的一身修为,再清洗他的记忆,最后再将他逐出斩月谷。
可以说比夺人性命更加残忍。
一个记忆空白、毫无修为的废人,在修真界中不知会受到怎样的磋磨,最后死在哪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之中。
掌门此举,也是因为不知迟霜里到底意欲何为,所以干脆洗了他的记忆,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戴穆尧立即道:“掌门……这刑罚是否太重了些!”
他又转头求助母亲,希望琴夫人能够再助他向掌门求情,然而母亲只递给他一个制止般的眼神。
掌门冷声道:“若再有给迟霜里求情之人,便与他同罪论处。”
奇怪,澄心真人心道,明明琴夫人先前力保迟霜里,怎么这会儿却又一句话不说,难不成真是因迟霜里出言不逊,而看
清了他的真面目?
掌门看向冷眼旁观的齐鸢,问:“你意下如何?”
齐鸢自然知道放逐是什么刑罚,这与夺取迟霜里性命无异。
他点了点头。
掌门又问孟濯尘:“我这样安排,你可有什么异议?”
孟濯尘闭了闭眼,道:“一切听从师兄。”
于是立即有戒律堂弟子左右上前,将迟霜里拖下去行刑。
戴穆尧自是不能容忍,他双目赤红,抽刀便要向那两个弟子砍去,想要将迟霜里
戒律堂中,岂容他来撒野。掌门还未出手,孟濯尘便已经挥掌阻拦戴穆尧,琴夫人护子心切,亦召出把琴来,手指重重地一拨,两拨灵力猛地相撞,反而伤了戴穆尧。
琴夫人厉声道:“穆尧!”
还未待人上前查看,琴夫人便携着戴穆尧离开,声音远远传来:“孟长老难不成要每个徒弟都伤重难治一遭才肯罢休吗?”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轻远,显然是已经离开了。
孟濯尘不知道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将手重重地垂了下来。
……
迟霜里被逐出了斩月谷。
戒律堂的人行刑很快,给他喂药废掉修为,又抹除记忆。
他如同个新生的人,脑中一片空白,被戒律堂的人推搡着出了斩月谷。
不知自己姓谁名谁,身在何处,只能茫然地在广袤的天地之中行走。
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渐渐人多了起来,有个男修见他孤身一人,上来道:“凡人?去哪儿,要不要和我一同走一程?”
迟霜里满脸懵懂,被那人带去了个人烟稀少的丛林中。
那人见迟霜里一直毫无反应,直接将迟霜里按倒,欲撕扯他的衣服。
下一秒,那人脖子一梗,被他按倒的凡人竟一瞬间化为密密麻麻的蛊虫,钻进他的皮肤之下,贪婪地撕咬着他的血肉。
丛林中不住回荡着凄厉的惨叫,片刻功夫,两人所在的地方便已经什么东西都不剩,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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