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柯自恃身份,不愿陪着几个小辈看画中两人卿卿我我,离开后不忘传音入密叮嘱儿子,里头那白发男修可能是位极其厉害的前辈大能,若是他出来了,须小心招待。
在玉音淡墨图恢复成画卷的前一秒,沈青台看着上面竹床上闹别扭的两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旁边两个人表情一定很精彩。
如今无情道被大肆推崇,具有过分激烈的情爱和欲.望,于修仙之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像沈君柯这般娶妻生子的高阶修士少之又少,更多的人选择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等待羽化或者飞升。
沈青台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种酸得人牙疼的戏码了,齐鸢只是个初入筑基的修士,但“极其厉害的前辈大能”,也会有这样浓郁的情感吗?
简直就像个……未省人事的毛头小子,因为心上人的一个眼神动作就被拉扯得七上八下。
心里的想法再多,沈青台见玉音淡墨图开始变样,不由得神情一凛,打起精神来迎接。
那白发男修是跟着齐鸢一起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出来的一瞬间身体便消失了。
齐鸢以为那白发男修没和他一起出来,竟又要回身,往玉音淡墨图里闯!
但沈君柯临走前已经留下一道灵力,等齐鸢从里头出来,玉音淡墨图便失去它周身金光,两边卷轴同时向中间卷起,恢复成了一个再普通不成的画卷模样。
齐鸢怔愣地看着它回到沈青台那里,挣脱开陆岐舟拉着他的手。
但他身上,闻人无焉送他的那把剑还没有消失,仍旧好好地他腰间,腕间的优昙花也是完好无损,证明玉音淡墨图中的那几日并不是假的。
“我能否再进去一次?还有人没有出来。”齐鸢勉强维持着冷静道。
他垂下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那人出来了,”李赋在一旁道,“我亲眼看见那白头发跟你一起出来,不知为何,身体整个消散了,像是元神离体。”
齐鸢猛地看向李赋,神情几乎称得上是失魂落魄。
李赋被他的眼神弄得一愣。
沈青台道:“李赋说的不是假话,你师兄应当也看见了。”
刚刚,齐鸢还在问罪于闻人无
焉,问他为什么欺骗自己,和他说只是黑一会儿,转眼他却从修仙界醒来。
现在他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所以,闻人无焉应当也是回了异世?
就像他在异世只能被关在那个屏幕中,闻人无焉在修真界只能依托于玉音淡墨图。
齐鸢脑中大部分是空白,只能茫然地从回忆中拼凑出可能。
陆岐舟低声问他:“那是何人?”
方才李赋说齐鸢已经找到想找的人,陆岐舟便疑心白发男子是那个邪修。
可齐鸢自己也被那邪修摆了一道,为何又会与他举止亲热,这讲不通。
莫非是那邪修给齐鸢下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合欢宗的人为了骗人双修,精于此道,能以药草蛊虫加深情意,令人百依百顺,无有不从。
齐鸢不想回答陆岐舟。
如果早知道会分离,他就不会因为陆岐舟和闻人无焉生气。
他心想,闻人无焉要么是被气跑的,要么是带着气跑的。
无论哪种结果,都很糟糕。
想知道那白发男修身份的人,不止陆岐舟一个,沈青台见齐鸢不说话,也跟着问道:“齐道友认识他吗?此人怎么会在我父亲的玉音淡墨图里,他却毫不知情?”
齐鸢已经冷静些许,接受闻人无焉或许已经回到异世的事实。
他便说闻人无焉是个大乘期的隐士大能,从前与他是旧识,得知他被关在玉音淡墨图中,元神出窍前来陪伴。
只是齐鸢叙述时因心绪不佳,又在撒谎,难免有些混乱,李赋几次都觉得不对,只是看齐鸢脸色不好,没有出口找茬。
沈青台倒不觉得齐鸢这话奇怪,俗话说得好,修仙的哪有不发疯的,他师叔白钰就是个例子,活了几百年的修士实在没事干,行事古怪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他忍不住问:“不知这位前辈是什么来历?我竟然从没听说过。”
大乘期的修士,谁都想见识见识。
齐鸢想了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他是我的人。”
闻人无焉到了修仙界中,也算是无门无派,作为他的追随者,只能算是他的人了。
沈青台感觉自己的牙又酸疼了一下。
不想告诉他可以不说!也不用这么回
答他吧。只是齐鸢与这人关系匪浅,斩月谷便多了个大乘期修士的助力,令他不得不在意。
他记得,斩月谷的师祖已经闭关很长时间,几乎成了只记载在书简上的人物,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已经羽化,若他能再度出关,同样是大乘期的修为,这样一来,修仙界的格局恐怕要发生变化。
沈青台还在犹自担心华清宗的未来,陆岐舟却是已经按捺不住,低声问齐鸢:“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齐鸢与他拉开一臂距离,方才开口说话,眼神并不看向他,似乎他身上得了什么瘟疫,需要躲避。
“在我被师兄一剑穿心后认识的。”齐鸢如实相告。
一剑穿心此事,同样也成为了陆岐舟的心病,齐鸢这样说,他神色一凝,只当是齐鸢又在提醒他,他曾经做过的错事。
陆岐舟张了张嘴唇,话还未出口,便被李赋抢先:“什么一剑穿心?陆兄,你一个当师兄的怎么会把师弟一剑穿心呢?是切磋的时候失手了不成?”
语气相当之真诚,仿佛是很想知道事情的全貌。
之前不论被李赋如何挑衅,陆岐舟都未完全失态,此时听了这几句话,竟是无法忍受般,抽剑便攻了过去!
李赋见惹恼了陆岐舟,反倒笑了起来,转身躲到沈青台背后,叫道:“师兄,有人欺负我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师兄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赋,”沈青台抬手挡住陆岐舟来势汹汹的横劈,“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华清宗也保不了你!”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惹事的人。
“劳烦让让,”陆岐舟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色,“此事与华清宗无关,他屡次出言不逊,分明是与我为难。”
沈青台一点都不想管李赋,可也不能坐视两人打起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好在他修为要高一些,面对两边的剑影还有余力招架。
李赋余光看到什么,侧身躲了陆岐舟一剑道:“齐鸢,你怎么走了!你不管你师兄啦?”
陆岐舟起先以为他在耍什么把戏,转身一看,齐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头走了,已经走出几尺有余,毫不留恋。
沈青台趁此机会,反手制住陆岐舟,将他的剑紧紧握在手里,道:“陆道友冷静!”
陆岐舟死死地盯着齐鸢的背
影,半晌呼吸才恢复均匀,道:“放开。”
齐鸢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他只是对方才眼前的一切感到厌烦,才转身离开。
张仙师神机妙算,为他指路。他果真见到了闻人无焉,可以后呢?他如果想见对方,该去哪里找?
若做最坏的打算,那便是以后他与闻人无焉无法再相见。
仅仅是脑中闪过这个想法,齐鸢便感觉心口发闷,又是那种旧伤发作,疼得喘不开气的感觉。
他微微弯下腰,蹙着双眉,自己捂着心口平息了片刻,而后挺直了单薄的腰背,竭力做出无事的模样。
即便无法见面,异世的人还能看到他的举动。
当初被一剑穿心时,齐鸢便想,若能重活一次,他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了。
他要做出改变,他会走好自己的修仙之路,过得平安顺遂,不叫任何人再欺辱自己。
……
后面三人很快追上了齐鸢。
陆岐舟与别人打起来,齐鸢却是不管不顾离开,他心中感到憋闷,又不能发作,只问:“要去哪儿?”
“继续在外游历。”齐鸢毫无波澜地答道。
“回去吧,”陆岐舟道,“师父已经知道你在华清宗的事情了。”
齐鸢看向他,视线凌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难不成还要回去领罪?”
陆岐舟如鲠在喉:“我的意思是,师父他会担心你。”
“陆岐舟,”齐鸢不再叫他师兄,“当时我虽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但后来我知道,那时候师父只从秘境中找到一颗即空莲,是给了迟霜里吧?”
提及秘境,李赋瞳孔一缩,已经在心中大约推出了事情的全貌。他本觉得,齐鸢是孟濯尘的徒弟,分担仇恨是理所应当。却没想到,齐鸢是被抛弃的那个。
沈青台更是走不动道,竖起耳朵听斩月谷的八卦。
齐鸢当面提起此事,陆岐舟握紧了手中剑柄,瞳仁里闪过慌乱。
“你们都偏爱迟霜里,”齐鸢道,他本以为自己会委屈,会悲哀,但真正在陆岐舟面前说出来,他只感觉到平静,“那时候,你们管过我的死活吗?”
陆岐舟不敢再直视齐鸢的目光,当时他们都觉得,是齐鸢欠迟霜里的,甚至还误以为,齐鸢是恨极了迟
霜里,从中作梗。
可事实并非如此。
就连他打齐鸢的那一顿鞭子,也是他的自以为是。他甚至至今都不敢和齐鸢说,迟霜里已经承认秘境中并非齐鸢故意引他去阵眼。
迟霜里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师兄,当日是掌门,师父,连带诸位长老都觉得是齐鸢害了我,你现在才翻案,是要打他们的脸啊。师父近日本来就心力交瘁,你还要再拿这件事去烦他?我都给齐鸢放了三十多碗血,他的命也保住了,这还不够吗?”
陆岐舟心中煎熬。他以为只要自己加倍补偿齐鸢,便能够令一切都回到从前。
面前,齐鸢道:“看在我们多年师兄弟情分的面上,陆岐舟,我不怪你,但这不代表我不在意。我不想看到你,也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你的补偿,我说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与你结为道侣一事更是天方夜谭。”
他像是怕陆岐舟听不懂似的,反复强调:“就算我未遇到心仪之人,也不会和你成亲,绝无可能。”
说完,齐鸢不再管陆岐舟如何反应,转身便离开,走得干净利落。
他再一次将背影留给了陆岐舟。
而陆岐舟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头恐惧弥漫,像是一脚从悬崖踏空,不断坠落。
齐鸢这样走远,会让他觉得,师弟再也不会回来了。
“齐鸢,”陆岐舟突然大声叫道,“我错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齐鸢的脚步没有停顿。
“你不要走,”陆岐舟追上他,“你跟我回斩月谷,迟霜里他已经承认了,是我们冤枉了你,你跟我回去,我会还你一个清白,那顿鞭子和那一剑,我都还给你……”
听见他提及此事,齐鸢才终于给了点反应,停下脚步道:“他承认了?”
仿佛怕齐鸢再扭头就走,陆岐舟道:“那日你醒来后,我去问他,他亲口承认,你没有引他去阵眼。”
陆岐舟的话,将齐鸢的回忆再度拉到那天。
那天在秘境中发生处处透着诡异的一切,出来后他又是如何被冤枉陷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鞭打一顿,扔进戒律堂的暗房中……那种
终身都无法忘记的绝望感。
包括,连他异世的“追随者”也为他的遭遇感
到心痛。
迟霜里有这个胆子承认,是认定了他不敢去找他清算吗?
“我会回斩月谷,”齐鸢眸中寒凉,冷冷道,“不过,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去。”
……
陆岐舟和齐鸢辞别沈君柯后,才离开华清宗。
沈君柯查毒修一事,已经有了结果,确认和齐鸢没什么关系,而且,动手的人不是毒修,而是魔修。与此同时,他接到星缈仙宗和月读殿的传音入密,上三宗竟同时有魔修混入杀人。
斩月谷的人既然在这里,那沈君柯也省得再传信了,叫陆岐舟回去注意,有无魔修混入。斩月谷和华清宗本就没撕破脸皮,这下更是有了共同的敌人。
魔修上次为非作歹,还是数百年前的事情,沈青台说笑般道:“是齐道友流年不利,才会这么巧遇上,该回去查查运道了。”
齐鸢淡笑道:“我反倒觉得,最近是时来运转。”
陆岐舟闻言,不禁看他一眼。
得知齐鸢被放出来后,南宫铃也松了口气:“那这样我就安心回家了,齐鸢,江湖之大,有缘再见!”
高进沉默地一拱手,权当告别,齐鸢点了点头:“有缘再见。”
就算没遇到闻人无焉,有南宫铃肯这样相帮,比其他从前的人缘,也算是他时来运转了。
斩月谷弟子在外等候已久,两人出门后,齐鸢并未和陆岐舟说话,便要径自和他分道扬镳。
陆岐舟未再阻拦,只站在原地凝视着齐鸢的背影。齐鸢既然说了会回斩月谷,他只能相信对方。
……
齐鸢离开后,还未离开华清宗的地界,便被李赋追上来了。
若没有李赋,恐怕他就直接离开华清宗,也无法进入玉音淡墨图。因此齐鸢见他拦路,未刀剑相加,只表情寡淡问:“你还有什么事?”
“虽然我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但……出卖你的事,对不起,”李赋道,“我和你师父有仇,所以听说你是他的徒弟,才会这样做。”
齐鸢和他心中设想的一样,没什么反应。
还真没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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