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也有情爱,但动物的情爱纯粹是为了繁殖。当雌性到了发情期之后,或许也有三两个雄性伴侣,可一旦怀孕之后,就变得安分守己,等待着全心全意去做母亲。雄性也不再穷追不舍,因为自己已经尽到了繁殖后代的责任。人类则不同,情爱已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连本分如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情爱成了人类同吃饭同等重要的大事,如同不吃饭就饿一样,永远得不到满足。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富人有成群的妻妾,平民百姓虽只能守着一个糟糠之妻,但可以去偷情,搞婚外恋。但人毕竟高于动物,当被欲望所支配做着不合礼法的事情的时候,难免经历理智与欲望的搏斗,有时理智战胜欲望,有时则完全丧失理智,被欲望所支配。
当贾茂有了自己的家庭,搬进了这座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小平房的时候,决没想到他的生活会在这里掀起一点小小的波澜。他每天上班、下班,离家、回家,和邻居们点着头,打着招呼,虽有几个稍有姿色的女子曾让他的目光多停留片刻,但也决没想到会和其中一个发生一场实实在在的婚外恋。是偶然?是缘分?说不清楚。人生中很多事是难以预料的,有时候你想有的东西未必有,你不想有的东西偏偏出现。
赵莹工作不是很忙,她经常很晚才上班,晚间不到5点就回来。而贾茂更是个自在神,一周除了去学院上三次课、两个小时的例会外,其余的时间全归自己支配。那是从烈士陵园回来的一个星期之后,两家上班的都走了,贾茂听到院子里一声轻响,知道是赵莹从板壁那边跳了过来,就轻轻开了门,把她迎进屋。她穿着家常衣服,脸上也没化妆,一切都很自然,很平常。她见贾茂只是微微一笑,就径直走进他家的小屋。贾茂也心照不宣地跟了进去。这趟房的格局基本一样,南面是一个大屋,北面外边是厨房,里面是个小卧室,一般都是垒的土炕。贾茂家的小屋虽和前栋房的后窗相对,但有院门和小棚子相隔,西邻则是一大垛板皮烧柴充作院墙,四面封闭得严严实实,不用窗帘别人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赵莹一进屋就躺倒在贾茂家的小炕上,贾茂也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他们什么话都没说,这时候话是多余的,都知道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贾茂稍稍平静一下自己,抑制住砰砰的心跳,就坐起来开始解她外衣的纽扣。可才解开三颗纽扣,突然听到有人敲他家的院门。赵莹吓得脸色都变了,立刻坐起来,手颤抖了半天也系不上刚解开的那几颗纽扣。贾茂并不紧张,因为他知道,院门在里面已经锁上了,也不可能是大秋,她偶然回来不会敲门,她有钥匙,会直接开门进来。他小声对赵莹说道:
“你就在这屋坐着别动,我看看是谁,有什么事。”并从炕边儿子写作业的小桌上拿了一本书,让赵莹装作看书的样子。
贾茂出去一看,原来是最西头那家姓刘的老太太来收电费。他们这两趟房只有两块电表,都安在西头第一户,每月结算一次,十家均摊。好在这时候家用电器都不多,就是几个电灯,最多有台洗衣机,有电视的人家很少,电费也不高,还没有因你多我少引起邻里纠纷的情况。
贾茂在院门口迎住了老刘太太,问明了钱数,就从衣兜里掏给他。多了两角钱,老刘太太手中没零钱找。贾茂告诉他,不用找了,再不就算下个月的吧。回到屋,把事情原委告诉赵莹,她见没人进院倒也很放心。他俩稍稍平静了一会,就又想做原先想做的事……
可刚要开始,就又听到了敲门声,还是老刘太太。她回到家后不知从哪找到了两角钱,给贾茂送零钱来了。贾茂在院门口接过钱,要关院门,但老刘太太径自进了院子,说道:
“你们搬来好几年了,我还从没到过你家呢,领我进屋看看。”
贾茂无法阻止,只好让老刘太太进了屋。她在厨房看了看,对靠墙边放着的洗衣机很感兴趣,问贾茂道:
“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贾茂告诉他是洗衣服用的,加上水,把衣服放里面一转,就干净了。老刘太太道:
“这可挺好的,不用手搓了。以后让我家女婿也给买一个。”
老刘太太又进了大屋,东看看西看看,一再夸贾茂家干净,利索,夸贾茂媳妇大秋能干。贾茂盼她快点走,但老刘太太却在床边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盒,向贾茂要了一块纸,慢腾腾卷了一只纸烟抽了起来。抽完烟,说了句:“不耽误你看书了。”总算要走了。
贾茂怕她进小屋,路过厨房的时候,特意堵在小屋门口。尽管是大白天,媳妇没在家,把邻居女人藏在家里传出去也说不清道不明。好在老刘太太没有进小屋,径直走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送走了老刘太太,重新锁好院门,一回家就急不可待地打开小屋的门,但屋里空空荡荡,赵莹不见了。小屋的窗户是半开着的。老刘太太坐下抽烟的时候,赵莹打开窗户溜了出去,悄悄回到了自己家。
贾茂一头倒在小屋炕上,心里沮丧极了。这是他俩第一次正式幽会,就这样不顺利。赵莹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他觉得对不起赵莹。他又觉得这也许就是宿命,是有个什么神秘的力量在阻止她和赵莹的关系继续往下发展。也许大秋的善良感动了什么神明,在暗中保护着她吧。是不是应该就此打住?他真后悔没抵制住女邻居的诱惑,不该去和她看什么电影,游什么山。自己有了家室,并已到了中年,不该再去爱另一个女人。
心情平静了一会,他从屋里出来,轻轻敲了敲板壁。赵莹出来了,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像是要去上班的样子。贾茂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
赵莹只是淡淡地说道:“没什么,这不是主要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迈着轻快的脚步,径自走出院门上班去了。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有时风还没刮起来,浪倒是掀起来了。贾茂第二天上班,上完第一节课间休的时候,教古汉语的小老潘把他拉到走廊没人的地方,神秘地说:
“贾老弟,你是不是交了桃花运了?”
贾茂一时莫名其妙,说道:“你这是从何说起?”
小老潘告诉他,前些日子,他和媳妇去大商商厦买东西,看见他领着一个年轻女的在卖布的那看布料。原来以为是贾茂的妻子,一看不是,就没敢上去打招呼。小老潘悄声问道:
“什么时候挂上的?”
看来M市太小了,去商店买礼品那天,贾茂怕遇见熟人,特意约定两人直接到卖布的三楼汇合,还是让熟人看见了。只得说道:
“那是我的一个邻居,在商店偶尔遇到了,她让我参考参考买一块布料。”
小老潘道:“邻居不是更好吗?近水楼台。很不错嘛!从后面看也挺有型的。跟老哥说实话,拿没拿下?”
贾茂道:“别瞎扯了,我哪有那个胆量,怕人家在我的脸上画地图呢。”
小老潘道:“不会的,凭贾老弟的一表人才,哪个女人不喜欢?”
上课的铃声响了,小老潘拍了拍贾茂的肩膀,临走还轻声唱了一句“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并认认真真地嘱咐贾茂道:
“拿下,一定拿下!”
虽然小老潘只是开个玩笑,但贾茂还真是仔细琢磨是否应该把赵莹拿下。他觉得第一次幽会被老刘太太搅了,就是对他的一种警示,就是命该如此。就此止步也许柳暗花明,风清月朗;继续走下去前路也许荆棘丛生,万丈深渊。但赵莹已经占据了他的心,他觉得他真的爱上这个女邻居了,活到40多岁,他才第一次有了爱的感受。如果就此止步,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自己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赵莹没到贾茂家来,见了贾茂也只是像平常邻居一样打个招呼。贾茂觉得第一次就出师不利,赵莹是不是和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并不恨她,她毕竟给了他一段特殊的人生感受。
恰在这时贾茂的宝贝儿子小业得了肺炎,他陪妻子大秋跑了几天医院,赵莹晚间也过来看过几回孩子,和大秋倒是有说有笑。孩子病情稳定之后,就被他姥姥接走了,说孩子太虚弱,不适合再去幼儿园,老太太要请假在家看几天。大秋为了照顾孩子,晚间下班后也就到她妈家住。家里就剩下贾茂一个人,白天还好说,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在家看书、写讲稿,实在无聊还可以到小可堤上走走,欣赏欣赏小河流水。到了晚间才真正感到一个人生活的寂寞,尤其是吃完晚饭到睡觉这段时间,家里连个电视也没有,看书又看不下去,无所事事的时候才感到时间的漫长。于是《聊斋》中迷人的狐媚又重新浮现在他的想象中,而隔壁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狐媚,不能不引起他的遐想。
孩子被接走的第四天,晚间七点多钟,贾茂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院子里响起了轻轻的敲击板壁声。这时天虽然还不冷,但已渐渐变短,七点钟天已完全黑了。他开门出去,看到板壁上面是赵莹的双肩和头脸的轮廓。她把一个信封仍到他家院子里,就竟自进屋了。
贾茂捡起那封信,进屋来到灯光下,见是个旧信封,没封口,里面只是个小纸条。信没看他的心已突突地跳个不停,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结果:肯定是先写如何如何感谢他,感谢他学习上给她的帮助,感谢他帮她拿到了高中毕业证,感谢他陪伴她的美好时光……然后笔锋一转,就说“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吧”。然而,写的却是——
今晚王福值宿,明早八点才能回来。十一点等邻居们都睡了之后你过来。从后窗走,右边那扇窗户我虚掩着。
这封信给贾茂带来意外的惊喜。什么拿下不拿下的犹豫,什么就此止步的考量,什么前路的风险……都压到了阴山背后。莫泊桑把爱形容为“死一般顽强”,没有什么比男女情爱更能让人失去理智的。还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焦急的等待。他拿起一本《郁达夫研究论文集》,随便翻到一篇,看了几页竟不知所云。他干脆到了外面,在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院里转来转去,有时定定地站在那里数着天上的星星消磨时间。赵莹早早地锁上了院门,院子里一片漆黑,窗户里也没有灯光,东邻变得静悄悄的。
十一点终于到了,贾茂关上自家屋里的灯,悄悄打开后窗户轻轻跳了下去。不知谁把一块破铁皮扔到了他家窗下,正好踩在了上面,吱嘎一声在静夜里十分清晰。前面谁家的狗又叫了起来,吓得他心里突突乱跳。两家窗户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可他却觉得有十万八千里,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拍又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响声。此时此刻,他真有点《红与黑》中于连夜里去爬马特尔小姐绣楼后窗的感觉。不过他走的是平地,不用爬梯子,不用担心把他推下去的危险。俗话说做贼心虚,此时他真像个小偷,不,就是个小偷,不过偷的不是别人家的钱物,而是别人家的妻子。
赵莹想得很周到。这里住户素质不高,喜欢扯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情,平时谁到谁家都十分留意。十一二点上下夜班的也大有人在,里面的住户去大厕所也都在门前路过,容易被人撞见。从后面过去却很安全,那里是农家的一块菜地,而且这时候左右邻居也早都睡下了,后窗都拉下严严实实的窗帘,谁也不会发现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让贾茂从院子里跳过去,似是怕他笨手笨脚在黑暗中跳板幛子摔着,或跳下声音太大惊动了左右邻居。
赵莹家南屋一片漆黑。当贾茂用手去推窗户的时候,窗户已经开了,赵莹正站在屋里窗台下迎接他。他爬了进去,她拉上了窗帘,打开了灯。
赵莹只穿着一条白色的三角裤,光着上身。炕的一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另一头是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她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赵莹小声告诉贾茂,上次都怪她,太着急拥有他了,考虑得不十分周全。贾茂说,还是怪自己,早就应该把电费给老刘太太送去,那么大岁数了,还让人家来家里收。不然也不会那么扫兴。
贾茂最担心的是她的孩子,如果孩子在小屋睡觉,会不会听到大屋的动静?不由得小声问道:
“小薇呢?”
赵莹道:“在舅舅家,平时不回来的。在家也没关系,我家姑娘越大越懂事,从来不过问我的私事。”
她帮贾茂脱了衣服,并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地板上,然后他们俩上炕躺下,闭了灯。赵莹做这一切有条不紊,似乎她迎进来的不是她的情人,而是她的丈夫。
贾茂把赵莹搂过来,伸手去脱她的三角裤。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将内裤自己脱掉了。搂到他怀中的是一个柔软光洁的胴体,一股暖流立刻涌遍他的全身。贾茂和妻子在一起从没有这种感觉,大秋浑身的肌肉丰满结实,在他怀中感到的是粗壮和张力,而赵莹则是柔和和纤巧。
完事之后,贾茂穿好衣服要走,赵莹拉住了他,按他在炕沿上坐下。说道:
“急什么?还没完呢。”
贾茂疑惑地问道:“你还要?”
赵莹噗嗤一声笑了,说道:
“你想啥呢?真是个傻老茂。那不是主要的。”
赵莹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来四盘菜,都是凉盘,猪肝、皮冻之类,放上小炕桌,把四盘菜整整齐齐摆在上面,并从厨房拿来一瓶北大荒。贾茂一看,里面的酒只有半瓶,可能是王福喝剩下的。赵莹笑着说道:
“得庆贺庆贺,今晚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啊!”
贾茂更加疑惑了,说道:“新婚之夜?咱俩不都是早就和别人结婚了吗?”
赵莹正色道:“不,我虽然有了孩子,有了丈夫,但我一直不认为我已经结婚了。遇见了你,我才觉得我的心有了归属,现在我的身体也是你的了。我觉得今天才是我的新婚之夜。”
两人对面坐好之后,赵莹把两个一两小玻璃杯都斟满酒,自己先端起酒杯,说道:
“咱俩先喝一杯交杯酒!”
她抬起胳膊,并弯曲过来,把酒杯送到贾茂的嘴边,贾茂也只好照样把胳膊和赵莹交叉过去,把酒杯送到她的嘴边,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北大荒属于高度烈性酒,对于常喝酒的贾茂而言,一杯酒下肚,只觉得热呼呼的,从喉咙一直辣到胃里。而不常喝酒的赵莹,呛得咳嗽了好半天。但她还是很高兴,又给两人各自
倒上一杯。贾茂端起酒杯,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赵莹制止了了他。到炕那头的炕琴下面的抽屉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个旧木盒,打开来,是枚金戒指。戒指不算很小,但颜色发乌,似是多年以前的旧物。她把戒指拿了出来,交给贾茂,说道:
“你还没给我戴结婚戒指呢。”
一听这话,贾茂脸立刻火辣辣的,和赵莹相处这么长时间,除了买了块黑毛料作为她送衬衫的回报,没买过任何东西,当时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立刻说道:
“戒指本来应该是我给你买的,明天就去买,明天给你戴。虽然我家大秋把着钱,但买只戒指的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赵莹却执拗地说道:“就是今晚戴,就是要戴这枚戒指。你知道这枚戒指有多珍贵吗?是我姥姥留给我妈的,我妈又留给我,让我结婚时戴。可我和王福结婚的时候没有戴,他也没钱给我买新的。今晚就要你给我戴。”
贾茂只好把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了赵莹左手无名指上。戴好之后,安慰赵莹道:
“今晚先戴着,我一定给你买个新的。”
赵莹突然眼睛立了起来,脸一下子涨得红红的。说道:
“你再说这活我可就生气了!你把我赵莹看得太低了,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就要你一颗心。再说戴这玩意,干活也不方便,出去害怕小偷看见把我手指头剁下去呢。我就今晚间戴一会,明天就摘下来,还得留给小薇呢。”
整个晚间,从喝交杯酒到戴结婚戒指,赵莹都像个天真的孩子。可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又是那样认真,绝不是取笑逗乐的游戏。
两人又喝了一会酒,快到亮天的时候,赵莹闭上灯,打开窗户,伸出头左右看了看,觉得一切都安全,才让贾茂从原路回去。贾茂回到自己家,看做饭还早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一下子睡着了,差点耽误了第一节课。
贾茂空着肚子坚持上了一上午课,早晨没做饭,午间回家也是没什么可吃的,正想上学校食堂对付一顿的时候,恰巧他的同学林英章来找他逛书店,正好他也没吃午饭,于是两人一起到了学院对面的小饭店。
林英章酷爱藏书,工资的一半都送给了书店。八十年代末正是一切开始复苏的时期,书店里经常有久违了的中外名著露面,因此逛书店就成了他最大的乐趣。由于教师进修学院是林英章去书店的必经之路,所以每次必拉贾茂同行,而且往往先在小饭店喝上二两,有了半仙之体再到书店大大方方地送钱。
学院对面有四五家小饭店,门面都不大,档次也不算高,主要为在学院学习的学生提供便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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