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大将军孙彬向贾茂许诺的集资建房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为现实。距离教师进修学院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在市立十二中学的后院,建成了一座属于学院的家属楼。四层建筑,四个单元共72户。这栋房是市政补助、学院集资盖的,盖了差不多三年。因为挤占十二中学的一点地盘,拿出20户给这所中学,少花费了不少地皮费。尽管如此,学院的资金毕竟是有限的,有钱的时候就投一点,施工的进程也就前进一点,没钱的时候就停一段,停停建建就拖了三年。虽然贾茂来学院较晚,但毕竟是一个大系的副主任,这种房子校一级领导是不屑一顾的,因此他这一级头头就成了分房的主要对象。虽然贾茂只是个三口之家,只得到了个两居室的屋子,但毕竟是楼房,面积比原来的小平房翻了差不多一倍,有点现代化的意味了。
有了新房,妻子大秋很是高兴,钥匙拿到手那天,就没去上班和贾茂一起去看房子。向王福师父借了个木匠用的卷尺,把每个小房间都量了好几遍,计算了好几遍。装修当然是最简单的,只是把泥灰墙刷上了一层白色涂料,地上铺上几大张刨花版,再刷上红油,也就完事大吉。厨房和卫生间倒是花了一番功夫,厨房打了一个吊柜,修了个炉台,墙上贴了半截瓷砖,卫生间也是半截瓷砖,不豪华,但很洁净。家具多是现成的,儿子到了和父母分居的年龄,多做了张床。贾茂那些书总应该从木箱子里出来见见天日,于是用他从临湖带来的几块木料做了两个书柜。整个装修包括做家具用了还不到三个星期。
女邻居赵莹知道贾茂要搬走,尽管大秋一再推辞,还是请他们一家吃顿饭。并让贾茂把老同学林英章也请了来。
赵莹是个勤快利索的人,王福也很能干,很快就准备好了一桌菜:有鸡,有鱼,有凉,有热,十分丰盛。菜不但做得快,而且十分可口。她把王福一直舍不得喝的别人送给他的一瓶老窖拿了出来。大秋让他把酒放起来,留着王福慢慢喝,打发贾茂回家取单位过年分的杜康。赵莹坚决不让,说道:
“以前是邻居,天天见面,想一起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这回搬走了,再在一起喝酒就不容易了。”
大秋道:“怎么不容易?都在一个城里,离得也不远。”贾茂的新家离小平房确实不远,都在桥北,步行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赵莹道:“总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了。”
大秋道:“那倒是,但说容易也容易,我的老屋还没处理,总还会常回来的。”
赵莹道:“只要你不烦我,说不上哪天我就会去看你呢。”
大秋道:“你什么时候去我都欢迎。”
林英章插嘴道:“能成为邻居也是一种缘分。咱们M市上百万人口,为什么你们两家能成为邻居,和别人成不了邻居?”
赵莹笑道:“我和你不也是邻居吗?也是缘分吧?”
林英章一听开始有点莫名其妙,突然想起来,一拍脑门道:“对呀,你娘家就在我们林机路,不过是以前没见过,或者见过当路人了,还是没缘分。”
赵莹道:“现在通过你的老同学贾老师认识了,不也是缘分吗?”
林英章道:“对对对,咱们这一桌人今天能在一起喝酒就是有缘啊。”
贾茂家三口,赵莹家三口,加上林英章,,一共7个人,围坐一大桌,喝酒,吃菜,闲谈,气氛还算热烈。但贾茂却有点伤感,却又不好表现出来。虽然和赵莹结束了这场恋情,但毕竟左右邻居住着,上下班以及出来进去,经常碰面。总觉得赵莹就在自己身边,还在自己的心里,所谓藕断丝连。可是这回搬到新居之后,再见面恐怕就难了。又一想,这样也好,可以做个彻底的切割,完全的忘却。
饭后,赵莹夫妇留下贾茂和林英章陪她和王福打了几圈输赢不大的小麻将。大秋不会玩牌,也看不懂,嘱咐贾茂道:“别玩时间太长了,累了一天了,让赵莹和王师傅也早点休息。”领着儿子小业回去了。
搬家那天,是个星期天,大秋从单位借了一辆汽车,又找来几名工人帮忙。贾茂从边疆临湖来到M市的时候,只有简单的行李卷和两只箱子:一只装书,一只装衣服和杂物。经过几年的经营,已经有了可观的一份“家业”:有大秋陪嫁的大衣柜、写字台和一对衣箱,去年买的双人床,加上厨房的锅碗瓢盆之类足足装满一大卡车。装车的时候,刘家的老大、和小五自然都跟着忙来忙去,只是不见四美。王福师傅成为了和工人一起装车的主力,搬大衣柜,抬箱子,都少不了他,但始终没有看见赵莹出来。
车临出发的时候,邻居们都出来告别。大都是羡慕的表情,因为在这两趟房中,搬走的,而且住上了楼房的,贾茂还是头一家。
车慢慢开走了,贾茂突然发现赵莹远远站在胡同口,眼睛里有晶莹的闪光。
别了,小平房和女邻居!贾茂和大秋在新的地点新的家里开始了新的生活。大秋非常喜欢她这个新的家,无疑是比旧的简易平房宽敞了许多,明亮了许多。在搬进新居的最初几天,大秋下班一回到家,饭都顾不得做,放下拎包,就拿起麻布开始擦来擦去。刨花板的地板和几件旧家具不知擦了多少遍,新做的两个大书柜她更是擦了又擦。贾茂倒是轻松了许多,有了煤气炉和电饭锅,不用再劈柈子升炉子,每天起来也不用掏炉子倒炉灰,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灰尘;有了上水和下水道,不用再跑到外面倒脏水;有了室内卫生间,不用半夜起来到外面上厕所。属于贾茂的那几份家务劳动几乎全解放了。而且买了一台新电视,29寸的,这在当时已经是最大的了。大秋用不着再站在别人家的后窗下,眼巴巴地看人家的小电视了。
告别了旧邻居,迎来了一批新邻居。全楼72户人家,除了分给十二中的20户,其余的52户都是学院的家属,户主全部认识,需要熟悉的就是谁是谁的家属,这个男孩是谁的儿子,那个女孩是谁的女儿。因为都是熟人,出来进去都热情地打招呼,家里有事随时都能叫来人帮忙。家属楼不同于一般居民楼邻居间“隔墙如隔山”,和住在小平房时邻居间的关系有很多共同之处,整座楼就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但小平房各家都是独门独院,而家属楼的紧邻或对门临门,或楼上楼下,邻居间难免有些麻烦事。
贾茂的家在紧靠院门的那一单元,四楼,应该是最好的楼层。楼上姓郑,夫妻俩都40来岁。男的是搞电化教育的,对家用电器十分内行,或者是应亲朋熟人所求,或者是为挣点外快,晚间经常出去给人修理电器。女的是小学教研员,叫郝秀英,壮壮的,黑黑的,大四方脸,长的并不难看,看样子也很精明,但是个天生的马大哈。一天晚间,贾茂突然闻到一股烟糊味,打开门见走廊里也有烟,仔细查看,烟气原来是从楼上门里出来的。急忙敲老郑家的门,郝秀英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还不知所以地问:“有什么事吗?”她家满屋是烟,还不知晓。
贾茂道:“你家都失火了,还问有事吗。”
郝秀英进厨房一看,失火倒是没有,但已经被烟气充满。自己煮了一锅大碴子,老郑晚间去别人家修理电器,她就在床上躺着等老郑回来,没想到睡着了。一锅大碴子煮成了黑碳。
还有一次,贾茂发现自己家的卫生间顶上湿了一大片,滴答滴答往下淌水,急忙上楼敲开老郑家的门查看。原来郝秀英在卫生间洗完手忘关水龙头了,卫生间地下灌满了水,水都淌到了方厅她都不知道。这要是一般的邻居,必然要求楼上赔偿损失。因为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贾茂只好买了桶涂料,把卫生间的棚顶重新刷一刷,并督促老郑把卫生间重新做了一次防水。
郝秀英不但马大哈,还不拘小节。有时贾茂到楼上去找她或者老郑,郝秀英出来开门,经常看见她在家里只穿着短裤,裸露着两条粗壮黧黑的大腿,而且光着上身,连个乳罩都不戴,任凭胸前两个油瓶荡来荡去。贾茂一时很尴尬,郝秀秀英却毫不在意,招呼他:
“进来吧,没事的。”
贾茂哪好意思进去,只好说:“不着急,等老郑回来再来。”急忙关上她家门,回到楼下自己家。
楼下姓张,男的是数学系教授,和中文的大教授孙方兴属于一代人,只是小几岁,还没退休。身材和大将军相似,只是多了点文气。张教授每天回到家,往写字台前一坐,就是个演算,验算纸堆了一桌子,飘了一地。对家务事嘛都不管,而且也不明白,家里事全是老太太操持。老太太是个退休工人,文化水平不高,长得胖胖的,慈眉善目。贾茂家一有人敲门,准是楼下老张太太来找他。一问,说是“我家的电视没声音了”,贾茂赶紧下楼去看,帮助她把声音调出来。或者是“我家的煤气怎么点不着了”,贾茂到他家晃晃煤气罐,原来是煤气没有了,告诉她赶紧去灌。张教授在家里寸草不动,老太太又罐不了,只能第二天让他儿子来罐。贾茂刚要走,老太太又提出问题:
“我家晚饭做不上了怎么办哪?”
贾茂只好说:“到我家去做吧。”于是帮着她把锅端到楼上。老太太拿着米菜,去贾茂家把饭做熟,菜炒好。
对门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姓颜,女的姓王。房子本来是分给十二中学一个副校长的,副校长把房子给了儿子。男的是机械厂的工人,女的在农贸市场摆摊卖干调,两人都是每天早出晚归。男的脾气非常暴躁,夫妻俩经常吵架,一打架来满走廊都是吵架声。贾茂和大秋去劝过几回,越劝吵得越厉害,谁也不让谁。贾茂的儿子小业已经上中学,听到吵架也很烦,说道:
“对门老吵架,声那么大,我都没法写作业了!”
贾茂去对门说道:“你们别吵了,我儿子都没法写作业了。”
还真灵,夫妻俩立刻停止了争吵。以后一吵架,贾茂就让小业出马,到对门说:“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别吵了,我都没法写作业了。”吵架声立刻停止,屡试不爽。
对门小媳妇个不高,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很精神,算得上准美女。贾茂觉得小颜经常对她实施家暴,简直是暴殄天物。小王经常对大秋说:“看你们家贾老师多好,一点脾气没有。”如果贾茂在旁边,总用大眼睛多情地看贾茂一眼。贾茂马上避开她的眼光,怕自己的魂再次被女邻居摄走。其实男的小颜也是一个好人,高个,健壮,有力气。贾茂家挪动个家具什么的,都找他过来帮忙。不用贾茂搭手,就可以把个很沉的大书柜搬到预定的位置。
贾茂觉得这些新的女邻居,既带来很多麻烦,又都十分可爱。特别是楼上的郝秀英有时真让人哭笑不得。
教师进修学院家属楼离学院不是很远,走过一段大马路之后,是一座桥,一条小河从桥下流过,叫平安河,再往北走就是安北路。去家属楼仍然要走一段河堤,不过住在小平房时是往东北走,现在需要往西北走,只比原来要多走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贾茂作为一名老步兵,每天上下班仍然靠自己的11路。有一天下班他出了校门口没走多远,后面就跟上来一个人,是个女的,问道:
“贾主任,回家吗?”
贾茂一看,是人事科长小陆,就说道:“回家啊,你这是?”
小陆道:“我也回家,咱俩一道。”
贾茂道:“一道?你也去家属楼?去谁家?”
小陆笑道:“咱俩是邻居你都不知道?我就住在你们系杨老师的楼下。”
贾茂感到很奇怪:“邻居?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你?”
小陆道:“刚搬过来没几天。前几天是骑车子,下班走得早,你当然看不见了。现在觉得还是走走好,全当锻炼了。”
贾茂笑道:“我还以为学院家属楼的女邻居都是郝秀英、老张太太那样的,没想到还有你这么漂亮的。”
小陆不好意思道:“漂亮什么?都是半老徐娘了。”
贾茂道:“但是风韵犹存哪。”
小陆道:“你们系冷书记才叫风韵犹存呢。”
贾茂道:“比不上你,毕竟你比她年轻。”
贾茂还是个普通教师的时候,很少去学院的办公楼,对机关人员不怎么熟悉。成了系副主任之后,开中层干部会的时候,经常见面,也就逐渐认识了。小陆叫陆小雅,四十一二岁,中上等个,方脸盘,白白净净,有一双大大的勾魂眼,看人时目光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你,含情脉脉。平时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服,因为她有两条白净浑圆的腿,夏天尤其喜欢穿即膝裙。原来的大院长孙彬和机关女干部一起玩牌时,也曾不由自主地拍过这双腿。在单位女同事中,她还算长得不错的。
贾茂和小陆一边闲聊一边往家走。小陆走得很慢,不时往后面望一眼,似乎在等谁。但人行道上除了匆匆的行人和慢腾腾的自行车外,没有一个熟人。到了学院家属楼,分别时小陆道:
“下班没事去办公楼转转,一起回家,还有个伴。”
贾茂是个实在人,小陆说这话也可能是出于礼貌,他却当成了真,第二天下班真的去找小陆。人事科没有人,但门没锁,知道小陆还没走。听到隔壁工会屋里很热闹,似有不少人,就走了进去。原来几个人正在打磕啦棋,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小陆就在其中。所谓磕啦棋,就是把两副象棋的棋子摆在一个方盘上,用棋杆来打。通常是四个人,分为两夥,哪夥先把自己的棋子全打进四角的布兜里,哪夥算赢。类似于桌球,小而微而已。
小陆见贾茂真地来约她一起回家,就说道:
“着急你就先走吧,我再看一会。钱主任也和我同路。”
小陆说的钱主任是接替姓常的新任党办主任钱振江。钱振江和贾茂年纪相仿,名牌大学毕业,高个,长脸,平时话不多,但说话时两只小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嘴微微咧开,似笑非笑,给人一种狡黠诡谲的感觉。实际上他为人很好,你拿个什么重东西,他看见肯定顺手接过来;你自行车没气了,他肯定过去帮你打。他家也在安北路,不过是沿着大街一直向北走,不用到了桥头拐到河提上。他也不骑自行车,可以和贾茂、小陆同走一段路。
贾茂又来实在劲了,对小陆说道:
“不着急,回去早也没事。等老钱玩完了一块走吧。”
贾茂对玩的东西不感兴趣,除了偶尔玩玩牌,其他没几样会玩的。他就在工会找把椅子坐在旁边等着老钱玩完一道回家。三人一路走的时候,小路总是和贾茂靠得很近,一路上说这说那,眼睛却不停地在老钱身上扫来扫去。老钱却默声不响地只顾向前走路,一脸严肃的表情。
从那天之后,二人转变成了三人行。有一段时间,贾茂似乎感到小路每天都在等他,即使他不去办公楼,小陆也总在院门口见他出来才往家走。同行的总还有老钱。但老钱像是偶然遇到似的,不是在后面匆匆赶上来,就是在前面已经走了一段路,被她俩追上。三人同行了一段路后,贾茂和小陆拐到河提上。分别的时候,老钱只是随意说了句“明天见”,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去。小陆却总是在桥头站那么一两分钟,一双大眼睛深情地望着老钱的背影,等老钱走远了,才回身往前走。
老钱一走,小陆的话倒多了,一路上和贾茂说东说西。贾茂感到奇怪的是,他以前和小陆并不怎么熟悉,成了家属楼的邻居后才接触得多一点,她何以对他竟这么好?别又是一个赵莹?一天,在系主任办公室里,冷月突然问贾茂:
“最近你是不是总和钱主任、陆科长一起回家?”
贾茂道:“是呀,陆小雅就住在学院家属楼,是我的邻居了。钱振江也住在桥北,能一起走一段路。”
冷月笑道:“傻老茂,是不是给人家当灯泡了?”
贾茂有点糊涂了,问道:“什么是灯泡?”
冷月道:“你真是搞学问搞愚了,连灯泡是什么都不知道。”
贾茂道:“灯泡不就是拧在灯头上就能发光的破璃球吗?当灯泡有什么不好,给别人照个亮呗。”
冷月道:“别总是照亮,也应该适当闭一闭。”
贾茂知道冷月在学院交际比较广,知道的事情比较多,也许她听到小陆和老钱之间有点什么传闻,他也不好深问。至于灯泡是什么,知道是句玩笑话,似明白又不怎么明白,也没再多想。每天下班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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