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林英章说让贾茂慢慢等待,但事情并没有像他俩设想的那样发展。别说两年,两个月都没到,就在林英章和贾茂商量对策的一个月后,一些意外事件的接连发生,使事情就急转直下。
贾茂不会骑自行车,上下班都是步行。好在单位离家不算很远,走过一段大街,就上了小河堤,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和那年在西山宾棺上补习课女邻居赵莹陪着走的那段路正好方向相反,而距离差不多,都是到了学校下了河提,拐到学校前的那条小街回家。河堤很窄,都是土路,平时很少有机动车驶过。每天贾茂欣赏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悠闲地走完这段路。那天贾茂下班,沿着河提往家走,还没走多远,迎面驶来一辆摩托,径直奔他而来。见摩托过来,他赶紧躲到一边。但他往左面躲,摩托往左面拐,他往右面躲,摩托往右面拐,他回到路中间,摩托直接把他撞到河堤下面,然后飞一般地骑走了。
若不是河边长满了蒿草,贾茂就跌到河里去了。他摸了摸脸,满脸是血,左腿疼痛难忍,但抬了抬,还能动。他试着艰难地爬到了河提上面,站了起来,但走了几步路就跌倒了。就坐下来歇一歇,等疼痛劲过去了再往家走。
这时,小平房最西头的邻居刘家大美夫妻俩下班回来,也从河堤往家走,见他满脸是血坐在那里,惊异地问道:
“贾叔这是怎么了?”
贾茂告诉她被刚才来的一辆摩托撞了。大美骂了句:“真他妈缺德,撞了人就跑了。”掏出手手绢把贾茂脸上的血擦干净,夫妻俩一左一右搀扶着,把他送回了家。
大秋下班回来,见贾茂被撞成这个样子,十分气愤,要到公安局报案。贾茂道:
“你告谁去?连个车牌号都没有。”
大秋问道:“人没看清吗?”
贾茂道:“人倒是看清楚了,20多岁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衣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么大个M市,你上哪找去?”
大秋叫了一辆出租车,扶着贾茂到小妹夫当医生的市立二院做了一番检查。脸部几处伤都是跌下河堤被枯萎的蒿草刮伤的,没什么大碍,擦点药水,消消毒,几天就会好的。被撞的是左腿膝盖上部,淤青的一大块,CT扫描没发现有骨折。幸亏撞到肌肉多的地方,有个缓冲,如果撞到小腿,搞不好就骨折了。
贾茂知道这是故意撞的,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老警察女那句话“别撞到我的枪口上”,这明明是对的威胁,但他不能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大秋。
第二天,他让大秋给系里打个电话,就说自己感冒了,恐怕得歇息几天。这周的课程让大主任郭万给串一串,系里的事就劳冷月代管了。
大秋把贾茂被撞的事告诉了赵莹。赵莹马上过来看望贾茂,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痕,又让贾茂撸开裤腿看看腿被撞的地方。淤青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她埋怨道:
“那么大个人,走路也不小心点,看撞成这样!”
见大秋忙别的去了,贾茂就向赵莹讲了当时被撞的情况,说道:
“人家特意撞你,再小心也躲不开!”
赵莹问道:“你平时得罪过人吗?”
贾茂道:“我一个教书的,能得罪什么人?”
赵莹道:“学生呢?没批评过学生吗?”
贾茂道:“我们教的学员是在职教师,都很自觉,用不着批评。再说管理学生有专职的辅导员,老师就是教教课,能得罪谁去?”
赵莹道:“你注意撞你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贾茂道:“那我哪知道?对了,这个人穿着蓝夹克,敞着怀,里面好像是件草绿衬衣。”
一听这话,赵莹立刻沉默了,脸变得十分严肃。坐了一会,说声:“以后注意点吧!”默默地回去了。
第二天晚间,大秋下班刚到家,赵莹就过来了,端着一个带盖的瓷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满满一下子鸡汤。炖得烂烂乎乎的一只母鸡躺在盆中间,胸脯上挂着亮晶晶的油珠,泛着金黄色。大秋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做这个干什么?”
赵莹道:“跌打损伤,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好得快。”
大秋道:“他就是跌破点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赵莹深情地看了贾茂一眼,对大秋笑道:“你不知道他们知识分子细皮嫩肉的,有点伤就不愿意好,不像咱们这些出过苦力的那么抗造。”并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跌打丸,交给大秋道:“这是那年王福剧大木头从架子上跌下来摔了一下买的,可能还没过期。”
大秋道:“有医院给开的消炎药就行了。”
赵莹道:“中西医结合嘛。”
大秋尽管比较憨直,还是懂得人情世故。药不管吃不吃,先收下,还得说几句感谢的话,人家的一片好心必须先领了。
赵莹看着贾茂喝了几口鸡汤,就去厨房和开始做饭的大秋闲聊。问大秋道:
“听说贾老师的单位家属房快盖起来了?”
大秋道:“我去十二中学那看过,快要封顶了。”
赵莹道:“盖起来好,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越快越好。”
大秋道:“住在这,有时感到挺憋屈,想快点有个好房子。但真要搬走了,我还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呢。”
赵莹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这些年都快憋闷死了。”
大秋道:“主要舍不得这里的邻居。”又问赵莹:“你家什么时候能有新房?”
赵莹道:“我们可赶不上你家,贾老师有个好单位,单位给拿大头,自己花一点就可以有新房了。我们都得自己拿钱,就我和王福这点工资,得猴年马月能攒够买房的。”
大秋道:“这事着急不得,慢慢等机会吧。”
贾茂在大屋听着赵莹和大秋的谈话,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赵莹为什么希望他赶快离开小平房,而且越快越好?从他自己的角度说,希望尽快住上楼,敞敞亮亮,有自己书房,有儿子单独的卧室。但他如大秋一样舍不得这里的邻居,尤其舍不得离开赵莹。
贾茂惦记系里的工作,只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就上班了。他脸上的划痕结痂还没掉,小牛嘲笑他是不是和媳妇打架了,让媳妇给挠的。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小老潘在走廊遇到他,把他叫住,揶揄道:
“贾主任,是不是幽会跳人家院墙摔了?”
贾茂道:“你以为是在农村啊,哪里有院墙让你跳?”
小老潘又换成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还是那个吗?”
正好走廊有几个学生过来,贾茂道:“别瞎扯了,哪有的事,让学生听到多不好。”
还别说,冷月真是能干。贾茂休息这几天,郭万照例不怎么照面,系里工作全杖冷月党政一手抓,一切都井井有条。要知这样,贾茂就不着急上班了,等伤全养好了再说,免得让同事们好顿嘲笑。
在家里那方面,贾茂发现王福夫妇吵架多了起来。以前王福在家总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可有一个阶段,贾茂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胡同口那堆原木上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天晚间,都快10点了,贾茂出来去学校旁边的大厕所,见王福还在原木上坐着,就奇怪地问道:
“王师傅,天都这么凉了,你怎么还在这坐着?”
王福道:“家里太闷的慌。”
贾茂道:“有什么闷的?自己的家,就是一个老婆一个女儿,女儿又经常不在家。”
王福叹了口气道:“家家都有本难唱的曲啊。”
到底什么难唱的曲,贾茂不便深问。这时赵莹出来叫王福回去睡觉,王福才不情愿地跟在赵莹后面蹒跚着回去了。
不久后的一天,大清早,贾茂就被乒乓的响声惊醒,以为是妻子大秋做饭时失手打了什么东西,急忙起来。见大秋不在厨房里,厨房门开着,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贾茂问道:“你不快点做饭,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大秋向贾茂摆了摆手,示意不让他做声。贾茂也走到院子里,这时又听到咣当一声,声音是从东邻赵莹家院子里传出来的,好像一个饭锅之类的东西摔到院子里,滚了半天还有声。接着又是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个女人哭着说道:“求求你别摔了,都摔碎了,日子还怎么过……”
一个男人气呼呼地说道:“过什么过?这日子本来就没法过了!”
这是赵莹夫妇打架了。王福很老实,也很倔,一般吵架也只能听到赵莹在吵,却听不到王福的声音。这次却例外,王福不但跟着吵,而且声音很大。
又听赵莹道:“反正事情都是我做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真不要我,我就走。只求你别摔了!孩子好容易回来一回,别吓着孩子……”
“求求你们别打了,要打到屋里打吧。让邻居听到多不好……”小薇也在家,早就起来了,也在院子里。
小薇的话还真管用,那边院子里马上没有动静了,是到屋里继续打,还是就此休战,不得而知。如果是往常,贾茂肯定过去劝一劝,可现在他不了解事情因什么而起,不敢贸然去见赵莹夫妇。
贾茂和大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见确实没有动静了,就进了屋。大秋告诉他,隔壁已经吵了好几次了,而且每次都吵得很凶。
贾茂道:“我怎么不知道?”
大秋道:“你自从当了个小官后,忙的晚间很晚都不回家,还能知道什么?”
贾茂试探问:“知道为什么吗?”
大秋道:“我怎么能知道?”
贾茂道:“你也没过去看一看?”
大秋道:“人家家务事,咱们怎么插嘴?”接着又神秘地补充了一句:“看那阵势,肯定不是因为一般事就是了。”
大秋的话使贾茂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们到这里和赵莹家为邻已经好几年了,东邻夫妻关系不很和谐是肯定的,很少看见他俩一起上街或者出门,从来都是每天各自出来进去。也很少有共同的朋友,来的人找赵莹的居多。每当赵莹有朋友来的时候,王福都一个人到胡同口木材堆上去坐着,直到客人走时才回家。但他们吵架的时候也并不多见。王福在家的时候总是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不是做个什么木工活,就是喀哧喀哧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发这么大脾气还是第一次见到。
贾茂有点做贼心虚,心中暗想:是不是他和赵莹的事王福知道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心定了下来。
这天下午,贾茂是市大的现代汉语课,上完课后没去单位,直接回了家。还没到下班时间,大秋还没回来。可隔壁院子里好像有不少人走动,房门似乎敞开着,能清楚地听到厨房里吱吱拉拉的炒菜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赵莹家肯定来了客人,也许就是因为早晨吵架的事。大秋下班刚进屋,贾茂就告诉她王福家来了不少人,不知什么事,让她过去看一看。大秋一开始不去,说要做饭。贾茂主动提出由他来做,反正就是下挂面,很简单的。大秋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说没什么事,赵莹的哥哥、嫂子来了。
过了一会,小薇过来了,说她妈让她过来和秋姨唠一会嗑。吃完饭,大秋在小屋一边织毛衣,一边和小薇闲聊。贾茂到大屋看书,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下去,眼睛在书页间转来转去,耳朵却在注意听那边屋里的动静,对隔壁的事总是放心不下。
赵莹家至少八点来种才开始吃晚饭。酒桌上看来王福很激动,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人话说得最多,而且声音很大,偶尔能听清楚一两句。赵莹似乎也在说,但声音很小,一句也听不清楚。其他穿插的则她哥哥嫂子的声音。贾茂听人说用个空茶缸扣在墙上能听到墙那边人说话,这天他也卑鄙了一回,把他平时喝茶的大茶缸子里面的茶倒掉,扣在墙上,把耳朵贴在上面,真的听清楚了几段话:
王福的声音:“你的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配不上你。可你也不能太不把我当回事了,你让我在邻居面前怎么抬起头?”
赵莹的声音:“邻居们不会说你什么,都会指我的脊梁骨。”
听到这里,贾茂的心不由得收紧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大概是赵莹的嫂子:“妹妹都向你认错了,把事都和你讲明了。她也是不得已,原谅她吧。”
王福的声音:“认错又能怎么样,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组成一个家庭多不容易啊,十年多的夫妻了,不能说散就散。你要想离婚,不就如了那个老警察的意了吗?没看出来吗?他就是想把你这个家搅散。”
王福道:“可这种事让人心里太憋的慌。”
那个女的继续说道“事已经出了,你不看小莹这么多年的感情,还得为小薇想一想。”
王福的声音:“小薇?小薇是不是我的孩子都不知道。”
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不管是谁的孩子,你也养了这么多年了,孩子多亲你这个爸爸。”
又一个男子的声音插进来,肯定是赵莹的哥哥:“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咱们得往前看。来,喝酒,喝酒!”。
沉静了好一会,中间似乎是喝酒、劝酒的声音。好办天,声音才又大了起来。
王福的声音:“他妈的,老警察,太欺负人了,哪天我非杀了他不可!”
赵莹的声音:“不用你杀,等哪天我来杀!”
下面是七嘴八舌劝解的声音……
大约十点来钟,人都闹哄哄地到了院子里,是赵莹的哥嫂们要告辞回去了。小薇听到声音,急忙回到自家院子,要和舅舅舅妈一起回林机那边,明天还得上学。
只听王福说道:“哥嫂放心吧。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憋着的话说出去了,也就没什么了。”
赵莹接着道:“哥哥嫂子放心,这件事我早晚会摆平的。”
嫂子出院门前,又回过身来劝道:
“王福,你再委屈委屈吧,相信小莹会有办法保住这个家的。”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那天晚间老警察来赵莹家,见王福没回来,说什么也不走。赵莹告诉他,王福出去和朋友喝酒,一会就会回来的,但他就是不走,还一头倒在炕上四仰八叉躺下了。十一点多钟,王福回来了,一进屋就发现一个高大的老男人躺在赵莹身边。什么也没说,急忙从屋里退出来,到胡同口闷声坐在木堆上,直到不多一会老警察大摇大摆地走了,他才回家。尽管赵莹解释说是老警察赖着不走,就是过去的一个相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而且表示以后不再和他往来。但王福还是一句话不说,穿着衣服躺了一晚上。早晨起来就开始摔东西,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东西就摔,再不就用拳头狠狠捶自己的额头,不断骂自己:
“你个傻玩意!你个傻玩意!”
听了小薇的话,王福不摔了,也不吵了,在院子里呆坐着。赵莹做好了饭,叫他进屋吃饭,他也不动,只好把饭端出来给他吃。可王福咵一下子把饭扣到了自己头上,把头都砸出了一道血口子。赵莹没办法,找来自己的哥哥嫂子。
这件事大秋自然不知道,贾茂虽然猜到几分,但具体细节,也不甚了了。
贾茂的岳母范杰心脏不太好,最近发作了几次心绞痛,需住院观察几天,两个女儿大秋和小夏轮班请假在医院护理。小业在姥姥家,有姥爷吴国良看着学习,不用贾茂分心。轮到大秋护理的时候,贾茂下班后先去医院看望一眼岳母,然后一个人回家。家里自然是孤寂一人,但时过境迁,已经不会再有狐媚现身的幻想。尽管赵莹近在咫尺,在发生了种种事情之后,他已不会去敲板壁或者贸然去东邻和她相会。
一天他从医院回来,感到有点闷,就想找个地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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