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之行结束后,姜楠一扫前些天懒散懈怠的状态,在拉萨只休息了一天,就继续驾车去往周边溜达,连着几天早出晚归的,累是累,倒也格外充实。
这日,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姜楠奔波数日,今天难得没出门,心不在焉地窝进客栈院子角落的秋千椅中。
她在放空大脑的同时,还在等陈开。
今天周一,是他们那晚谈好的日子。
姜楠不知道这人何时到来,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提出哪些要求,彼时来说一切都是未知,她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拉萨的阳光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亮到仿佛能照透人的灵魂,渗进人的骨头缝里。
正午是一天中紫外线最强的时刻,姜楠怕晒伤,找了顶柔软宽大的帽子盖在脑袋上,将整张脸严丝合缝笼罩住,身体随秋千摆动的节奏轻轻晃悠着,十分惬意舒服。
就在姜楠迷迷糊糊快要进入睡眠时,有人过来了,脚步声渐近,她立刻睁眼拿开了帽子。
本以为是陈开,结果不是。
来人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名字叫郑泽,一个和姜楠年龄相仿的男人,她住这家客栈的十多天里,和对方打过两次交道,不算陌生,是个好人,帮过她的忙。
郑泽拉开矮桌旁边的小椅子坐下,随意问:“这些天逛的怎么样?”
那张椅子原先主人是位穿珠串的藏族阿婆,家住隔壁,和郑泽他们关系很好,经常给客栈里送甜茶,现在桌上那一壶就是阿婆煮好拿给姜楠喝的。
“还算不错。”姜楠说着坐直身体。
“那就行。”郑泽提壶给她倒满甜茶,又拆了个空纸杯给自己倒上,喝了一口道,“有需要帮助的可以直接提出来,住在这的人都比较热心肠,能帮一定会帮。”
姜楠客套地应了声好,想起一件事,问他:“听敏敏说你要把店转出去?”
陈开点头:“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有点可惜。”她说。
郑泽环视了一圈小院,眼中流露出不舍:“可惜是可惜,不过最初来西藏开客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求仁得仁,也算圆满。”
姜楠脑海闪过之前从客厅路过,偶然听见敏敏她们一群人交谈的内容。
“他开这家客栈是为了女朋友,三年过去了我们都觉得没有希望,劝他放弃,他不肯,一直坚持,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给他等到了,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男女主千帆过尽后,仍是因为爱走到一起,迎来了美好圆满的大结局。”
拉萨每时每刻都有人来,也有人走,有故事发生,亦有故事结束。
在这个复杂的尘世中,遗憾是常态,随处可见,相比不圆满,好的结局总会让人为之动容。
姜楠朝他举杯:“以茶代酒,恭喜你。”
郑泽听出她话中意思,展颜一笑:“谢谢。”
说完他的事,郑泽将话题转移到姜楠身上,状似无意地问:“我听说,你不在这几天,经常有个人来找你。”
姜楠拿杯子的手有一瞬停顿,过了会儿回道:“可能是找错人了。”
郑泽听她这话,笑着打趣道:“人家进门是直接报名字的。”
“哦。”姜楠回了一个字,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
她内心远没有表面的风平浪静,只想逮住陈开狠狠骂上一顿。
这混蛋,明明说好的是今天开始,他那么早跑来是着急投胎怕喝不到孟婆汤吗?
郑泽心思敏锐,看出她心情变得不太好,他猜到是某个人的缘故,打住想八卦的心思,不再问了。
屋里有人呼喊郑泽名字,他应声起身,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找你的目的。”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红黑相间的长方形卡片,“拉萨艺术中心下午有个摄影展,朋友送了我一张门票,我要留在这接待新来的客人,没时间去看,你瞅瞅感不感兴趣?”
姜楠接过来,一眼看见卡片上的金色大标题:“生活在喜马拉雅心脏的多波人?”
“对。”郑泽问,“怎么样?感兴趣吗?”
姜楠捏着卡片,很轻的点了下头。
郑泽笑说:“看来我没猜错,你果然会喜欢。”
“改天请你吃饭。”姜楠道。
由于不是周末,展厅内前来参观的人并不算多。
入口处的墙面上写了这样一段话:第一眼看到,会觉得他们很脏,但他们内心清澈,灵魂轻盈,他们生活在喜马拉雅的心脏,他们是鲜为人知的多波人。
姜楠放慢脚步,仔细观赏这个展馆呈现的每一副作品。
摄影师摒弃掉记录偏僻之地惯用的黑白影像优势,采用传统色调美学,暴露出了许多细节痕迹,坚韧的眼睛,荒凉的土地,让观看的人很容易沉浸其中,一睹那片高原上人类的真实处境。
主观风格是严肃冷漠的纪实向,隐约有几分纳达夫坎德的味道。
因为爱好和工作的原因,姜楠喜欢逛摄影展,人物肖像,自然风貌,名气大的,小众的,每种类型都参观了不少。
她最喜欢的向来都是那些特定地域和民族群体的描绘,这类片子既繁琐,也耗时,是需要创作者亲身进入当地去生活,用考古和探索的眼光揣摩他们的风俗习惯和思想价值观,只有真正理解了这些,才能还原本色,呈现出触动人心的好作品。
就像多波这个地区,至今未通公路,普通旅行者难以进入,因为无论是从尼泊尔还是西藏出发,都要步行许多天才能抵达。
姜楠最早知道还是在电影《喜马拉雅》,是她时隔多年因为林晏宁再次回到北京后,一个失眠睡不着的深夜里,找来打发时间的。
影片讲述了喜马拉雅山上一个与世隔绝的藏族村庄里,年迈的首领天尼经历丧子之痛后,与村民举荐的新继任者卡玛由于上一代宿怨发生争执,村民们比起天尼,更信任年轻力壮的卡玛。运盐队伍自此一分为二,卡玛先行出发,而天尼遵循流传下来的占卜日期,固执地等到那天才带着老幼妇孺、残兵旧将上路,跋涉千里去换取过冬食物。
最终天尼他们一行人历经艰险终于与卡玛的青壮年牦牛队重逢会合,携手穿越暴风雪安全抵达目的地,从而使两代人恩怨得以化解的故事。
电影中面临平坦老路和未知新路的选择时,天尼对他的幼子说:“如果你注定要选择一条路去走,那么就选最难的那一条。”
这句话直至今日还经常回响在姜楠耳边,警醒她既然决意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哪怕心里痛苦万分,也要坚定向前不回头。
当初是,现在亦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楠来到了中心区域,这里挂着本场展览篇幅最大的一张照片。
是张父母与女儿的日常生活抓拍,永恒定格的照片上是鲜活温馨的一家人。
帐篷中燃起炉灶,火焰熬煮着酥油茶,皮肤黝黑的女儿抓着母亲肩膀踮脚看她捏在手心的物件,母亲仰头对她笑,父亲盘腿坐在炉灶另一边地上,安静注视着妻女,那张朴实无华皱纹遍布的脸上带着宠溺动人的笑。
姜楠不错眼地看了很久。
她曾在网上看过一个问题:从未拥有和得而复失,哪个更痛苦?
最终投票结果是前者高于后者。
以前她也这样认为,觉得不曾拥有才会念念不忘,导致抱憾终生,但自从她的妈妈自杀去世,到姜明远再婚,亲身经历告诉她答案反而是后者。
不曾拥有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未知的体验,只能靠自身想象力去幻想,更多在于遗憾和不甘心,而得到过又失去,不代表会恢复如初,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开始。
因为回忆是真实发生存在的,她拥有过幸福美满的家庭,所以才会在支离破碎后那么痛苦,怨恨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和萨巴巷的卓玛母女一样,面前这幸福的一家人也让她心神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妈妈还在的日子里。
姜楠忽然眼睛一酸。
那段旧时光,伴随着一个生命的逝去,再也回不来了。
展厅出口是多波当地特产和纪念品的售卖点,分了三块不同区域,零星几位参观者正在向工作人员询问价格。
姜楠对其他兴趣不大,根据标识走到尽头的手工编织品区域,打算给好友选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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