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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雨深深

小说:

朱墙少年行

作者:

桥与町

分类:

现代言情

雨势骤急,冰冷的泥点肆意飞溅,攀上李乐同与汀兰的袍角,妄图将脏污一并泼在他们身上。

牢房大门被猛然推开,挤在一起的董家女眷们看到了面色惨白如女鬼的汀兰。

这些年来,她的身体太过孱弱,整个人像纸扎一般,仿佛一触即破。

此时,她眼中却带着偏执热切的光芒,在白得透明的脸上,显出不可言说的诡异。

“阿兰!”妇人认出她,踉跄着爬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脱口而出第一句便是,“你阿兄受不住牢狱之灾的……”

她攀附着汀兰的姿态,像濒死的水鬼,从幽暗的深潭中伸出粘腻阴冷的枯骨。

汀兰猛地抽回自己的衣服,动作带着决绝的冷硬。她忽略掉浑身上下如坠冰窖的寒意,声音嘶哑,却异样平静地问:“祖母呢?”

“什……什么?”董家夫人诧异地说:“你祖母五年前就没了。”

她没有察觉到汀兰骤然绝望的表情,执拗地说着:“你哥哥没受过半点苦,你心疼心疼你哥哥……”

“闭嘴!”李乐同一把搂过汀兰。

“放开我。”汀兰却拖着僵硬的步伐,枯瘦的手指紧紧扣着董夫人的手腕:“祖母三个月前还在给我写信,你说实话,她人呢?!祖母呢?!”

董家夫人终于发现了她的偏执,畏惧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口中不断地呢喃:“疯了、疯了……”

一道闪电猛然砸下,照得汀兰面色越发惨白,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看了董家夫人许久,笑了:“明明是你们都疯了。”

当母亲的不在乎女儿,倒让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做女儿的痛恨自己的家人,唯一挂念的只有祖母。

李乐同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荒谬。

她的母亲、姑婶们避在一边,看着她的眼神畏惧警惕,却没一人怜她惜她。

李乐同没了耐心,冷冰冰说:“说不清楚人在哪儿,今晚我就杀了你儿子。”

董家夫人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话不成句。

角落里传来老媪苍老迟缓的声音:“老夫人,五年前确实过身了。”

她穿过众人走到汀兰身边,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地看她:“女郎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老夫人看到,该心疼了。”

汀兰浑身僵硬,却由着她苍老干裂的手反复抚摸自己的脸颊。

她不能相信,可老媪是祖母的陪嫁婢女,多年来,始终跟随着祖母。

她只能反复地喃喃:“三个月前,我还收到了祖母的信……”

没有人记挂着她,人人都说她成了汝南王的宠妾,是全天下难得一见的大幸事。

他们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出去,不问她一句是否愿意,只盼着她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

只有给她来信,记挂她、想念她,在她被强行送走后,来信叮嘱她好好吃饭。

可现在他们都说,祖母五年前就已经身故了。

老媪看着汀兰的目光满是疼惜,却一字一句,将真相铺陈:“女郎离开后,老夫人日夜担忧,便让人代为写信,寄给女郎;可次年冬,老夫人不慎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数日,最终还是没撑下去……”

汀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雨声噼啪作响,溅落在众人不安的心房。

“我身归贱籍,我求生不能,求死更难……”汀兰对着自己的生母徐徐开口,“董庭梅死得越惨,你越痛苦,我便越畅快。”

李乐同听到了“贱籍”二字,惊诧地回头。

商户女、武家妇,却是贱籍?

闪电劈下,照亮众人狼狈的面容。

土桥村南面的小山上,暴雨冲刷着土地,泥土混成粘稠的流水,蜿蜒过荒芜的施州城郊。

谢湜予和陆时也身披蓑衣,仍旧落了满身脏污。

他们一下一下埋头挖着,多少年的施州雨雪冲洗不去的尘泥,此时堆成了小山堆。

“董家次子董庭梅喜欢秀才的核雕,核雕上,是施州春山,秀才不肯给他,事情僵持不下,直到武自乐来了施州。”

汀兰平静地说着,仿佛说的不是自己:“武自乐看上了董家的小女儿,让人去要,知道了这件事,只说,不过一桩小事。”

谢湜予手中的铁锹猛然落地。

层层叠叠的累累白骨露出来。

雨水不止歇,在白骨之上蜿蜒出怪异阴森的死气,肆意冲刷着上面的斑斑泥点。

谢湜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瞳仁骤缩、呼吸凝滞,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只有剧烈的无力感从胸口蔓延而出。

他们已难以追溯,肥沃了这片土地的血肉,究竟经历过什么。

“死后无处可安葬、无人可伸冤,”陆时也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多半是施州寻常小民。”

他们沉默了很久,才开始将白骨一具一具抬出来。

白骨累累,仿佛无有尽头。

一个没能入仕的秀才、一个权倾朝野的显贵,因一枚精巧的核雕、一个年幼的江南美人、一个富贵子弟的贪念,而命运交叠。

汀兰的声音带上了颤抖:

“武自乐让人打死了秀才,后来,又让人把为父申冤的秀才之子生殉。

“施州有官员阻挠、亦有官员想给京中递折子、有人不满议论、有人写诗讥讽……武自乐不耐烦,到头来,便让人干脆被埋到了一处。”

李乐同喉头哽住:“他们被葬在哪里。”

“土桥村南坡。”

汀兰顿了顿:“是生殉。”

土桥村南坡,土地丰饶、风水极佳,这里有香火供奉不断的寺庙、有终日吟诵经文的道观。

佛顶金光在郁郁深林中若隐若现,袅袅香烟在叠叠云雾间缭绕不绝。

谢湜予看着那二十多具白骨,脱力地垂下手臂。

此地的所有虔诚,竟都是为了镇压脚下的累累冤魂。

他对着这些白骨深深作揖,低声说:“请亡灵安息。”

喘息了会儿,他说出了冷静而残酷的真相:“这些人当年无力反抗,如今,也一样。”

“董家已经成了替罪羊,”他抬头,盼着雨水冲刷掉这触目可及的冤屈,却无济于事,“这些魂灵,也一样可以推到董家身上。”

“多年前没头没尾的一场杀人案,还不值得武自乐亲自来一趟施州,”真相过冷,但李乐同只能说出口,“你说你身归贱籍,是怎么回事?”

她说得艰难:“汀兰,我朝有制,掠卖儿女为奴婢者当以死刑处。论理,你的名籍就算落在武家,身份上也该是姬妾,怎会是贱籍?“

她心里好似在被火烧,李乐同狂奔回关押着董家家眷的屋中,一手提起董氏的衣领,急切问:“汀兰身归贱籍,是你们安排的?”

妇人瞪大了双目,看着她浑身湿透,眼眸却格外明亮热烈的样子,不由心生畏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犹豫胆怯的模样反倒给了李乐同笃定的答案。

松开手,李乐同后退一步,竟带出了踉跄。

她的声音冷冽得可怕:“当年你家女儿被送出去,董家是如何处理她原本的名籍的?”

“前些日子你们举家被抓,官兵无一人提及你家还有这么个女儿,是因为你们早些年就报了她亡故,是不是?”

她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为人父母的本心。

“因为只要‘董庭兰’这个身份死了,她就永远无法回到施州寻求你们的庇护;

“你们也不必承认,自称一方显贵、竭力标榜书香门第的董家,会把女儿送去当作他人的笼中雀、帐中宠——连妾室都算不上。”

董家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惹得李乐同越发愤懑,她憋着自己的怒火,诱导着:“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助你保下董庭梅的命。”

董氏悲切的哭泣像淬了毒的利刃,对儿子的心疼庇佑,无端成了伤害女儿的缘由。

她说得痛苦:“阿兰、阿兰在董家的身份,确实是已经亡故了的,汝南王为了不留下祸端,又能防止阿兰逃跑,便、便让州牧府……”

她泪眼朦胧,哽咽着、不忍地说着:“将阿兰、阿兰……”

“归为乐籍。”不知何时,汀兰也跟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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