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四年,江左青隐渡。
“堂主,已经晡时一刻了,比预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不少了,这烟雾起来了,恐怕是要下雨了。”一旁的侍女小声地在曲鸢耳边提醒。
曲鸢滑了一下手腕的白玉镯子,眯起眼睛看着近处的一只乌篷船,“去多准备一把伞具,我等会带她去晚春茶楼。”
侍女领命而去。
欸乃一声山水绿,青山绿水在烟雨朦胧中虚幻地吻着,山不动,水花发出响声。一只乌蒙船的船头,站着一个靛蓝色的身影。
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藕色襦裙,准备往渡口走几步时,那个靛蓝色的身影却已然跳到了她的身前。这人一手撩起帷帽露出她蓝红异瞳,一手按着她腰间的三把剑,冲她打招呼:“哟,别来无恙啊,曲——家主。”
曲鸢也笑着回应:“许久不见,冷按察,倒也不用这么生疏,当年我们一起求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还是叫我风荷就好。倒是你现在的表字是——”
“云归。”冷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白玉镯子,“哪个心头肉送你的?”
曲鸢只是拉下衣袖敷衍道:“不过是路边不知名的小物件,你若是喜欢,明日带你去买一个上好的镯子。”
江南多美人,曲鸢是极其典型的温婉美人,常年浸泡在妙手堂这样的药房里,对着病人也是温声细语,低头婉转就是体态风流,丰姿绰约。
冷时倒是带了点惊心动魄的美人骨相——主要是脸上的红蓝异瞳。异瞳在江左视为不祥之兆,更别提腰间别了三把叮叮当当的剑,正常人对此都避之不及,毕竟没人喜欢刀剑血影。
她听了曲鸢的话,缩回了想要挽着她的手,也是一笑而过,将那些插科打诨的语调也一并咽下。一行人走到周家桥附近,许多人流往一个青烟袅袅的观音庙挤过去。
大概是在风雩阁常年刀剑舔血,对于被长久注视格外敏锐。冷时忍不住转过头去,想要追寻那道目光,但是只看见路边卖货郎卖力地展示各种小玩意,引得人头攒动。
这种目光毫无恶意,甚至带了些许悱侧缠绵,但是冷时却觉得更多的是幽怨,幽怨得脊椎隐隐生出七年的痛。
***
春晚茶楼的天字号房,曲鸢点了一壶明前,沉香缭绕。
时隔七年重新坐在江左茶楼里的冷时深吸一口气,感觉魂好似终于定了下来。
解下帷帽,从随身携带的小竹筒里拿出了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阁主很不安,特地让我从长安回来,协助你们解决二十四桥明月夜这个案件。”
确认过信件落款,曲鸢正色道:“这个事恐怕很难轻易理清楚。沈太卜已经推算多日,每次推算出来一点线索,玄鹤军都会扑空。”
白鹤麾下的队伍被称为玄鹤军,抵御江左外敌。沈园与玄鹤司强强联手多日,还是屡次发生命案,不免人心惶惶。
她面露难色,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上头的意思是说,如果沈园还是算不准,必须换人。”
冷时当年出走长安,和兄长沈缨天各一方,当时和风雩阁达成的一致条件是——沈缨无论如何,都必须是太卜。沈园的太卜署是江左风调雨顺或是大事推算上不可或缺的地位,沈园也以梅花易数的算法名动天下。
沈园的推算不会错,玄鹤军主心骨白鹤的调兵遣将也不会掉链子,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对于风雩阁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实在是令人怒火中烧。冷时猛灌了两茶,把“沈缨”这个大名在嘴边饶了回去:“沈照银知道吗?”
曲鸢摇了摇头,用手暗暗指了指自己和冷时。
“陆夜怎么说?”冷时想起那位朱提园的那位神算子,“一个商人,消息自然是耳听八方。”
曲鸢摇摇头:“据说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冷时又问了几个不出错的问题,只是对于萧山书院的那位始终避而不谈。她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厢房隔墙有耳,同时曲鸢的态度很是不明朗,像是笼了一团雾,和七年前那个同窗已经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都是妙手堂的立场。出于谨慎心理,对于萧山书院,或者是萧山书院那位,她始终没有提半个字。
曲鸢见她投鼠忌器,倒是主动提起:“今晚上沈园集会,萧山书院这次也要派人过来。”
一张茶桌上,两股向背的势力暗流涌动,不是冷时和曲鸢,而是风雩阁和江左。
沉香已尽,二人站起来准备离开茶楼,却见楼外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
一个身着靛蓝色狮子暗纹的青年迎上来:“在下沈园主事望舒,听闻冷按察和妙手堂堂主在此,沈太卜特意令我在此等候冷按察。”
曲鸢扫了一眼他的暗纹,“名刺让我瞧瞧。我可不能把人弄丢了。”
名刺被恭敬地递了过来,望舒两个字旁有一只狮子纹样,验明身份,冷时迫不及待地从曲鸢的侍女手中接过油纸伞。
烟雨朦胧,总能勾起记忆里那点不死心的情情爱爱,那天似乎也有人撑着油纸伞,自己还提着一包在百戏街买的温热的桂花糕。
冷时听着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突然转头问身边的望舒:“请问百戏街的桂花糕还在吗?”
望舒点点头:“今日大雨,不知是否出摊,前面左转就到。”
当年的豆蔻年华的少女已然嫁做人妇,望舒从老板娘手中接过最后桂花糕。他往回走几步,看到本该坐着的冷时不翼而飞,只有一把油纸伞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望舒惊恐地四处追寻那个靛蓝色的身影,却发现此人早已湮没在茫茫人海。
***
萧山书院下有一座银杏长亭,这银杏树主干大约六七围,枝干离奇。江左多河湖,因此一下雨就起雾,抬头望去犹如苍虬蟠踞在云霄之间。从山下望上去,萧山书院门口的石灯还没灭,灯的边缘悬着些雨水珠,烛火跳动间一闪一闪,像是挂了泪水。亭子边刻着“风乎舞雩咏而归”七个朱色大字的花岗石竟然还在,靛蓝色的身影对着这句话冷笑一声,扭头进了长亭。
长亭空空如也,冷时毫不顾忌地背对着入口,拧了一把衣摆,在地上积了一个水洼,倒影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脑子里难得清空了那堆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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