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甘露殿侧殿,张衡回去时宫门早就已经关闭,不过他有皇帝的敕令,所以并无人阻拦。
沙青念着今日李家之事,跟张衡道:“殿下,李家女郎的事陛下是一定会知道的。您想好说辞了吗?”
张衡伸脚叫殿内的女婢脱了靴子,边往前走边将革带解下来交给宫人,不在意道:“阿耶问起时再说,我又没做什么……顶多给那卢瓒饮了碗茶。”
沙青一边帮他把外衣脱下来,一边言:“话不是这样说,殿下。”
张衡认为他特唠叨,以前唠叨,今日更唠叨,转头瞪他:“不是这样说,又是怎样说?本王说怎样就怎样,好了,都出去,明日又要去崇文馆,真是烦死人。”
他累极了,今日又饮了些酒,只想倒在榻上好好睡一觉。
沙青看着往屏风内走的人,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齐王好玩乐,众人皆知。
张衡自己也很满意自己的现状,吃喝玩乐,万事不沾心,唯一苦恼的就只有崇文馆的学业,若是能找些机会见见他处的风光就更好了——这个也无妨,待他年岁到了,便会去自己的封地,不过也就是这两年的光景。
若说要去封地,他还真舍不得长安风景,若要见父皇跟皇兄们也难了。
或许也可以学二哥,父皇至今就还未让二哥去往封地。
在长安皇宫的坊市建一间大宅子,就这样待着,闲事赏花煮酒去围猎,也未必不好。
敬国公之前多次有意提及大哥身体问题,言其恐怕子嗣困难。
张衡听着,过耳就忘。
敬国公人老了,心倒还不老,似指望着做些大事。
纵大哥百年后没有子嗣,难道他们大周朝就能亡了国?
张衡也并不像他表现的这样蠢,某些时候心里跟明镜似的。
敬国公家的爵位到他这一代便要酌情降一等,所以才会有此糊涂不甘心的言论,但他人却没有祸乱朝纲的意思,且试探的隐晦,是个聪明人,疏远些,也就算了,总归他跟孟锐还是有朋友的情意在。
孟锐会是个能将,不过缺了点机会,可惜讨伐突厥一事搁置,否则推他去往阵前立功倒是两全其美之事。
想着这些,张衡刚踏进屏风内,脚步就滞住了,紧接着皱紧了眉,转头叫道:“沙青!”
沙青听其中怒意,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殿下。”
只见榻上,锦绣被上,斜坐着一位身着透纱,香肩半裸的美人。
张衡侧过头指着那女子言:“哪来的?”
美人缓缓直起身,娇柔伏地,语气如同荡荡水波:“殿下,奴是尚宫局派来的。”
张衡撇了一眼她,叫那白晃晃的胸脯晃了一下,没眼看一样,移开了脸,呲牙咧嘴,看着沙青,在半空中握了握拳头:“尚宫局?叫她来做什么?”
沙青支支吾吾:“就是,那个,殿下,陛下他……”
美人抬眸看他模样,灯下观人,纵只有三分清俊,光亦补其十分。何况齐王殿下长了一副十分秀气模样,面庞又带着些胡人的深邃。
若非如此,今日内官来寻她,她也不会答应地那样干脆。
她不想在这深宫之中蹉跎半生。
有这样的机会,何不赌一赌?
“殿下,奴婢自然是来服侍殿下就寝的。”美人起身,婀娜多姿,往张衡身边走去。
刚抬起柔荑,张衡一委身,躲过,把沙青推到了前面。
“哎——殿下……”
“闭嘴,”少年撇着脑袋,嫌弃,“把她带走!”
美人站在原地,没成想出师不利,一双眼睛含泪,咬了咬唇:“殿下,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才惹怒了殿下吗?”
张衡一点都不通人意:“现在倒没惹怒,一会儿就不知道了。”他又推了把沙青,把沙青推得险些一头攮进眼前两座颤抖的玉峰中,“你两个一起滚!再不滚,就去喂瞿将军家的老虎去!”
……
一番折腾,沙青跟宫人都挨了顿臭骂。
沙青不觉得奇怪,自从前两天他得知这事之后就觉得成不了。殿下的心思还在逃课打猎游街上,找一个人跟他赌叶子钱说不得能讨他半天欢心,但在女子这方面他是真不开窍。
前两天的春宫戏图,他翻了一眼就扔到了一遍。倒是曾跃跃欲试想去平康坊,可在沙青看来,不过是为着好玩,再多恐就没有了。
不过,想来也正是因此,陛下担忧殿下和太子殿下一样生育方面有疾。
想起当今的太子殿下,守夜的沙青连忙不敢再想下去。
太子迟迟无后,身体且弱,这件事大臣们早就已有微词了,沙青于宫内行走,难免也听到耳朵里两句,只做不知。
殿下虽然有些爱玩,但禀性温善,并不适合那个位置。
张衡将人赶走了,终于能够躺下来睡个好觉。他是累极了,完全不想折腾什么有的没的。心里抱怨:阿耶实在管的太宽了些,连他的女人都要管。
但自从先皇后离世,皇帝就一直亲自照料他和阿姐的衣行,所以张衡也仅仅感到桎梏,并将人撵走罢了。他从心底不愿意顺从父亲的意思,却也并非忤逆不孝之辈。躺在榻上,甚至有了一丝悔意,只是叫他将人再叫回来……他仍不乐意。
张衡并不喜欢那样的女子,他叹了口气,殿内幽香暗暗。
说起来,父兄等人也都是这个年纪娶的妻子。
关于议亲一事,不知道阿耶会给他定个怎样的王妃。
不要是阿姊那样的,更不要是刚刚那样的女子,母亲那样的倒是可以,只是不要像母亲一样唠叨。太过端庄娴熟的话,也不行,跟他聊不到一块,最好懂点道术,太过放荡也不行,他不想挤在男人堆里,和他们一起绞尽脑汁地去讨好,太过谄媚不行,太过刚直也不好……
或许他真该去平康坊走一圈,见一见男女之事,不过,他可不能往二哥的路子走。
张衡想了半天,昏昏沉沉间,梦到了漫天的柳絮。
好像飞雪,带着粼粼的光。
他往前走去,走到那熟悉的庖屋,大雁的翅膀扑扇。
偷吃糕点的女郎回眸,灵动的眸子出现被抓包的羞赫。
他便笑起来打趣:“你在偷吃,我看到了。”
女郎立刻变成了哭唧唧的样子,抹着泪,糕点也不敢吃了。
张衡心里慌了,往前两步,急得满头汗:“别哭,别哭,本王又没说要治你的罪。”
女郎抽泣着说怕他的兄长。
他心里对这离间他们兄弟的话十分警惕,不肯应声,又不敢不应,支支吾吾对她道:“别怕,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女郎便停下哭声,抬着根本没流多少泪的眼睛,弯着眼睛看他,潋滟至极,面颊粉粉的。
她看着他。
她破涕为笑,伸出手来拉他的衣袖。
张衡莫名红透了脖颈,感到一股热气从内而外迸发,有什么往腹下跑去。
女郎亲呢地叫他:“衡郎。”
她夸他俊秀,夸他英武聪慧,字字句句入他心尖,如浸蜜糖。
张衡身子软了,却带着火气地撇过头去,嘴里不受控制地说:“为何不随我回宫?你又不是李家女,你是贪慕李家的荣华,爱富贵。”
柔软的手捧住他的脸,她靠在他身上,没有骨头一样,哀哀唤他:“衡郎,衡郎,你看看我呀,你怎知我不是李家女郎,你又没有证据。”
“我看到了。”
她不知悔改,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张衡冷怒回头,绛消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她眼波流转,带着哀求,握住他的手,将他缠绕。
柳絮化作软榻,他们倒在地上,衣衫褪去。张衡心里怒着,要惩罚这个贪慕虚荣又骗人的女郎。他动作急切,他弓起脊背,他闷哼一声,贴在那玲珑的耳边,尾音像宫内良人们养的猫儿一样,故意去勾女郎的心。
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女郎哀怨喘问:“衡郎有没有她人?”
他心里开心,偏不回答,要她急一急。
呼吸黏腻成一片,庖屋外有声音响起,他被吓了一跳,一个哆嗦,被女郎抱紧,融化在暖春的呜咽中。
……
殿内,晨光微泄,侍女们脚步轻轻,张衡睁开眼,亵裤下冰凉,坐起身,有些刚睡醒的空茫。
侍女们跪在前面,捧着衣衫。
张衡欲掀开被子,又停下来,空坐了片刻,众人不解其意。
半晌,只听道:“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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