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再次感慨地承认，对外界的情绪，大多是自己顺境逆境的折射。
拿到一个面试通知后，哪怕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她顿时觉周遭明亮了许多。
陈迦理这头，他老早就订了机票、又争取十一月中提前来美国，那即便最后预约不上，也不能再苛求他什么，既然是两个人恋爱，她圣诞飞回荷兰也没什么不行；
连岑大林要求她帮岑小麦改简历和申请也没有那么可恶了。即便那篇文字布满星星点点的红色下划线——连电脑软件提示的拼写错误都不知道改，语法词汇、文章立意那就更不用提了，她还是捏着鼻子给她改了一版发回去。
向前向前向前！她给自己鼓劲！
于是第二天陈迦理哭丧着脸来汇报没有赶得及十一月飞过来的面签时间了，她大手一挥：没事！我来！
一鼓作气买完圣诞节机票、填了申根签证申请，一桩心事落定，她才关上门，凝神静气开始准备下周的面试。
她拿到的是MC的通知，就是沃伦的那家。
他上周已经去面试过了。他俩在这上头自然就是竞争对手了，只能自力更生。
MC不是综合大投行，是专攻TMT信息技术企业并购的精品投行。荔枝不是学计算机软件出身，在专业上毫不占优；中国TMT行业连方兴未艾都还说不上，她实习经历里更没有相关经验，完全拿不出手，只能靠临时恶补。
她把MC网站上的过往案例收集起来，开始疯狂搜索。每一个项目的买方和卖方很好搜，但并购逻辑、并购效果、市场其他可比案例就必然匮乏，只能靠她自己整合梳理。
投行面试三板斧，无非你是谁、你为何要来我司、以及财务投资技术问题。
而她正在收集这些，大半是为了回答第二个问题的时候，马屁拍得扎实又漂亮。
至于第一个问题，约等于再准备一份申请硕士时的个人陈述；而第三块只能靠刷面经和长期积累了。
荔枝深呼吸。台下十年功，为这台上十分钟。荔枝你可以的！她给自己鼓劲。
很快到了下周二，荔枝从衣柜里翻出西服试穿上。
对着镜子，饶是满腹经纶，仍是忐忑不安。这依然是她至今唯一一份面试通知，虽然比下有余——班里不少人一份都没有，包括永武——但，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她不想这样铩羽而归。下意识握着拳头，掌心沁汗。她抿紧嘴唇。
叮咚！
荔枝卸下劲，去开门。
“Your package.（你的包裹。）”门外快递员请她签收。
小小一个盒子，看到始发地荷兰，荔枝就不由笑了笑。
关上门，换下紧扣颈腕腰腹的衬衫西裤，换回睡衣，荔枝窝在小沙发上期待地拆着她的小包裹。
先掉出一张小卡片，一看就是陈迦理的笔迹：“希望能在你面试前寄到，让你带一份好心情和好运加持。提前的生日快乐，我的Lychee star（荔枝星）。”
荔枝笑笑，把卡片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抽取里面的礼物，怕又是纸板做的，别捏坏了。
“哟。”这回却升级了，是塑料板盒子了。
荔枝歪头看看，像是个温度计——细看，就是一个温度计嘛！
左边是摄氏，右边是华氏。只不过中间除了水银柱，还嵌了一条卡槽，槽里是可以上下滑动卡位的一颗很小的荔枝和一颗很小的猕猴桃，猕猴桃指着摄氏，荔枝指着华氏。
荔枝哈的就笑了。比一年前那颗荔枝精致多了，3D建模水平显著提升。
是因为她说记不住华氏摄氏换算关系，所以整了个对照表吗？
这也未免太费工夫了。不过小荔枝和小猕猴桃实在很可爱，她按住它们，从最高处向下滑动，却意外发出叮咚连响。
荔枝吓了一跳，放慢了滑动速度。
是好熟悉的旋律。
那首荷兰语的“Ik hou van jou（我爱你）”。
她还记得去年陈迦理曾耿耿于怀地说“我要研究怎么做八音盒”，而如今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欧洲八音盒是金属梳齿与金属核相击，手工制作太难。陈迦理的这个，凭手感，她已经能猜出是拨弦。温度计的后头，应该从上而下依次固定了长短不一的弦，小猕猴桃和小荔枝滑动敲击，顺次发出音高，该说是中国弦乐版的八音盒。
她拨回槽顶，重新来过，轻轻跟着哼唱：
“Ik hou van jou, alleen van jou（我多爱你，只有是你）。
Ik kan niet leven（我不能生活），in een wereld zonder jou（没有你的世界里）。”
waar ik ook ben,ik hoor je stem（听你声音，无论哪里），
ik kan je zomaar niet vergeten（我永远不会把你忘记）。
六句歌词，正好到底。
她温情地笑了笑。
她重又拨动一遍，每个音都很准，真的难为他了，手工裁剪固定，不知测试了多久才能校好。
翻过来，才发现背面也并不简单，不似正面的弦隐藏在内，背面有四根裸露的竖弦，倒像是真的仿吉他。有四个3D打印的小物件用来按弦，底下则可以拨弹。她轻触一下，共鸣箱小，声音很轻，但很柔和。
四个按弦的小物件更可爱，两个是小猕猴桃和小荔枝，另两个则像是它俩的混合体——荔枝的壳加猕猴桃的颜色，成了牛油果，另一个是猕猴桃的触感结合荔枝的颜色，像是杨梅。
啧啧，小同志的思想很危险啊！想什么呢！
不过，瞧着小小的都好可爱，让她不禁又想起了动画片《蔬果村的故事》。她笑着摸索着弹：“里拉里拉里，漂亮的蔬果村，洋葱核桃小花生。”
她兴致勃勃地又玩了好一会儿，才打开MSN留言：
[Lychee@NY]：礼物收到啦！我很喜欢！谢谢！等我再练练弹给你听！
把这独一无二的温度计琴小心翼翼地搁在窗台，她把明天面试的准备材料重又看了一遍。洗漱，关灯，睡觉。
这应该是她第九次去华尔街了，只是第一次穿得这么正式。终于不再像个游客，而是一个参与者。
不紧张。她给自己催眠。闭眼，假想自己仍在大三实习的陆家嘴那幢楼里，周遭来来去去的无非也都是西装革履、忙碌疲惫的金融从业人员，换个皮肤而已。不用紧张。
电梯门开，从前台被引到会议室。
面试她的果然还是白人男性：“很高兴见到你，岑荔枝，对吗？我叫派崔克···道格拉斯。”
荔枝脑海里快速回忆了一遍在MC官网上查询的信息，派崔克···道格拉斯，那他上面的主管人应该叫菲利普啥啥的，主导了官网上列出的五六个案例。脑子飞转，脸上当然不显，笑着回应：“很高兴见到你道格拉斯先生。你可以直接叫我荔枝，我的中文名字就是这个意思。”
“哦是吗？那很好。那么，我们先从你自我介绍开始？”
荔枝尽量笑得自信又友善：“好的。我1986年生于中国上海。虽然我只有23岁，但我感觉我已经经历了许多变化。一年前，我在荷兰交流，很快适应了当地生活和文化，和来自西班牙、意大利、赞比亚、加拿大、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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