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这次回来好像心情很好啊？”一顿老友聚会的饭局回来，孟小铁到荔枝房间，靠在门框上看她整理行装。
荔枝正叠着衣服，抬头想了想：“是哦，回来几天还没发过火。他上次让我收拾的那堆旧杂志我还没理，他也没说啥。”
“你跟他说啥了？”
“我？我没啊？是不是他领导表扬他了？人到中年又逢伯乐啥的……”
孟小铁一笑：“不是，刚才跟叶叔叔他们吃饭，你爸自己感慨起来了，说父母对孩子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别看孩子大了对你爱答不理啊，心里还是知道的，对他们是有激励的，呱嗒呱嗒说了一堆……难道不是你说的？”
荔枝毛骨悚然：“哪个孩子？反正不是我，要么他外面还有个孩子！”
孟小铁嗔怪地瞪她一眼。
“靠！”荔枝电光火石间抓到了线索，猛然坐直了，懊恼地一拍枕头。
“嗯？”孟小铁索性坐下帮她一起叠，“不要老是靠靠靠的，不好听。”
“他自我感觉良好真的也是没办法……我好想打击他一下……”
“怎么了？”
“就，前几天，他偶遇了一下陈迦……哦就是香肠蛋炒饭同学……”
“偶遇？”
“唔，就是蛋炒饭同学从舟山送我和颜绵回上海，送到这里上来用了下洗手间，正好碰上了。”荔枝刻意忽略了亲妈狐疑的眼神，自顾自说，“反正老爸说话不好听，你知道的，进来就说我没礼貌啥的……我就跟他比拼气场呢，大眼瞪小眼，没顾上蛋炒饭同学……他大概觉得没人说话很尴尬，就拿我以前跟他说过的你们以前怎么认识的之类，去跟老爸套套近乎……呵呵，老爸大概就此觉得女儿心头常念父亲光辉往事了……光辉个毛线哦，配来配去不还是生的驴子，有啥可骄傲的，气人。”
孟小铁瞠目而笑：“那谁，就跟你爸说这个啊？”
“是啊。”荔枝放下手上衣服，正襟危坐，学着陈迦理的样子，“叔叔，我查了一下，公驴和母马□□是马骡，公马和母驴□□是驴骡，驴骡本来就长得比较像驴子，是不是你没认出来……我都听傻了，真是服了他了，居然还查了一下……个大傻子！”
孟小铁笑死：“小伙子挺可爱的。”
“呵呵，是挺可爱的，呵呵。”荔枝干笑。
“你爸都见过了，那我要看照片了。”
荔枝挠挠头，懒得开电脑，还是翻出手机里的豆芽大神报名照：“喏，农业频道《致富经》广告海报，如何发豆芽致富。”
“哈哈，还挺能干嘛，还会发豆芽。”
“是啊，还会种葱呢，就是被割草机割掉了哈哈哈！”荔枝忍不住幸灾乐祸。
孟小铁还在端详照片：“那，他还继续在荷兰读书？”
“嗯，他硕博连读，等九月份开学是第二年。”
“哦……”孟小铁把手机还她，欲言又止。
荔枝也就当做没看见，跨步去够衣橱。
“新买的西装？”
“嗯。本来觉得铁灰色洋气，试穿穿怎么好像还是黑色的利落精神。”荔枝把西装塞进箱子，抿了抿耳边碎发，“也不知道金融危机要多久，胖胖他们四大居然轮流放无薪假了……”
孟小铁皱眉：“那也没办法的，你还有一年多，到时候看吧……要是美国不行，到香港试试，香港投行做国内公司上市，可能受影响好一点。”
“嗯，我也这么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母女俩又沉默了一会儿，叠着衣服被子，各怀心事。
荔枝还是没忍住：“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初中时候，你跟老爸一起去北京了，会不会后面的事儿都没了？”
孟小铁叹了口气：“想过啊，但一来，也保不准后面的事儿一定没了，对吧？二来，要是去了，多半后来也不会下海做生意了。北京僧多粥少，能给干部配偶的岗位说不清楚的，要是待遇差些，那我们俩的生活、甚至你外公外婆家的生活，都得看你爸脸色了，说不定我现在还撺掇着你跟岑小麦争宠呢，吃相难看伐……现在别的不说，起码我宝贝女儿想去哪儿读书都可以，对吧，只要你考得上。”
荔枝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孟小铁却又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感慨：“也不知道跟你说的对不对。”
“我知道的。”
始作俑者刚好洗完澡，踱着步过来：“荔荔啊，明天在家，给爸妈烧桌菜，看看你留学学的手艺。让小麦也过来，我们一家聚一聚，好吧？”
荔枝顿时毛都炸了，孟小铁背后长眼睛似的直接按住她：“这么热的天，做什么菜，去个饭店嘛……最近是不是流行泰国菜？咖喱大蟹蛮好的。”
“就是啊！我留学又不是学厨师的！还烧给岑小麦吃！凭——”
“岑荔枝！”岑大林脸色马上转阴了，不怒自威，“明天是什么日子？”
荔枝卡壳，和孟小铁面面相觑：“……啊？”
“你记得外婆的生日，为什么不记得奶奶的生日？！”岑大林痛心疾首，“要是奶奶还活着，明天就是七十大寿了！”
呃，外婆生日过阳历，奶奶过阴历……这年头谁记得住阴历。
岑大林一摆手，一锤定音：“一家人，一起吃吃饭，就这么定了。”转身走了。
荔枝对着他的背影敢怒不敢言，口型：“定你妹！”
孟小铁拍了拍她，摇了摇头：“算了，我帮你一起。”
“他要当孝顺儿子，他怎么不做饭……”
“他就会山芋面糊糊烙饼、米粉……你要吃啊？”
荔枝撇嘴。
照搬了陈迦理的拿手菜，奶汁蘑菇，红烧狮子头，罗宋汤……
热得一头汗，洗个澡，出来面无表情地听岑大林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唉，你们现在的日子多好过啊，顿顿大鱼大肉……奶奶苦了大半辈子，后来日子好了也不舍得吃，说吃了不消化……”岑大林握着杯子摇头，“当年烙饼做面，都用不起纯面粉的，掺玉米面啊高粱面啊，还得手巧，杂粮粉粘性不好……奶奶手巧，揉得匀，耐心，才能和进很多杂粮粉……”
“我十岁生日那天啊，才头回吃了碗正宗面条……只有那么一小团面粉啊，奶奶先把面擀得很薄很薄，再切得很细很细……在锅里煮熟了还不能吃，等它涨开，涨成好大一锅……那天真的是吃面吃到饱，这是啥神仙日子，我真幸福死了……其实呢面粉就那么一点点，其他都是水……”
若是头回听，荔枝大概也会挺入神挺感动的。但，起码听了四五次了吧。
也只有岑小麦每次都听得喜怒哀乐跌宕起伏。
“但就这样的面，你们奶奶当年也没舍得吃一口……唉……”他感慨地搛了个狮子头，“要是能吃到孙女给她烧这么一桌，她该多开心。”
荔枝和孟小铁对视一眼。心想奶奶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开心不到哪儿去。
“所以你们姐妹俩啊，还有冠军，对吧，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知道吗。”
荔枝敷衍地“哦”了一声，舀了勺奶汁蘑菇，嚼嚼，好像淡了点，没陈迦理做的鲜。
“那肯定的，主要是我要向荔枝姐姐学习！读书也好，现在菜也做得这么好……尤其以后申请留学，还要姐姐带带我。”岑小麦诚恳极了。
岑大林“嗯”了一声：“一眨眼你们都要大学毕业了……哎，前几天看到小陈，倒想起我自己当年了。”
荔枝用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小陈是谁。
“小陈是谁？”岑小麦问。
岑大林指指荔枝：“她男朋友。哎，也是个愣头青，跟我当年一样，很好学，也不分什么场合。小伙子不错的，有前途。”
岑小麦飞快在岑大林和荔枝之间掠了一眼：“荔枝姐姐的男朋友肯定厉害的。”
“嗯，有点我当年的风范。”岑大林就差拂须了。
荔枝汗毛都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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