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大部分为期半年的国际交流项目都接近尾声，于是楼道里告别派对频频，音乐震耳酒气扑鼻。荔枝离公共客厅仅两墙之隔，被折磨得近乎五感俱失，逃去走廊那头的陈迦理宿舍自修。
荔枝在他门口略站了一会儿。手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本刻意带上的GMAT词汇手册。
她还记得陈迦理误食大|麻神志不清的时候呓语让她不要去美国。至今，他俩还没直面这个问题。
既然她不会改变计划，不如早谈。
然而心头还是有隐约的不安。她深呼吸一口，敲开门，却瞧见陈迦理兴奋急切地朝她发问：“荔枝荔枝！你上次在蒙帕纳斯公墓给我听的那首德语歌叫啥来着？我是什么彗星？”
荔枝愣了愣：“《我是燃烧的彗星》？”
陈迦理连连点头：“对对！”唰的转过去在一个MSN窗口里噼里啪啦打字。
荔枝在桌侧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怎么了？”
“我要把这首歌推荐给孟焱——就是玩空当接龙的那个、学天体物理的那个。”陈迦理头也不回，兀自激动。
荔枝不解：“学天体所以喜欢星星的歌吗？”
“不不，他不听歌，跟我一样。”陈迦理嘿嘿一笑。
“那……？”
陈迦理转过身来，眼中闪耀的光芒徘徊于智慧与智障之间：“你看，我给他推荐歌，他就会问我怎么听起歌来了、还是德文歌。然后我就可以跟他说——是我女朋友给我听的！”
荔枝眼皮一跳，伸手按住他的键盘，训诲：“陈迦理小朋友你几岁了？幼不幼稚！”
陈迦理摇头：“你都不知道他当年有了女朋友是怎么炫耀的！”
“怎么炫耀的？改了MSN签名档？”
“不是！他在空当接龙百度贴吧发了个炫耀帖！还利用管理员特权置顶了一个礼拜！！！”陈迦理愤愤呲牙。
荔枝缓缓收回了手：“……去吧，咬他！”
这对贴吧里一众理工科男是多大的打击啊，相比之下陈迦理不仅成熟稳重而且简直是为民除害。
陈迦理冲她开开心心地傻笑了一下。荔枝心头一软，下意识把GMAT手册压到了笔记本电脑下面。
她开机输着密码，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也没什么意思吧？人家有女朋友，又不用羡慕你。”
“他们分了呀！”陈迦理脱口而出。三秒之后慢慢回头，脸色一白，默默反刍着这个信息，“……他们分了。”
荔枝噗的笑喷：“那你还要步他后尘吗？”
陈迦理思索片刻，毅然继续执行任务：“不一样的，他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差别恐怖袭击，伤人品。我是精准打击定点清除。”
荔枝笑出了声，忍不住蹂|躏了一把他新剃的猕猴桃头。陈迦理晃了晃脑袋。
陈迦理给给孟焱留了言就关闭了对话，忽而回头，略带迟疑：“你……没有想跟别人讲这个吗？”
荔枝笑容一僵。她还真没告诉任何人。抿了下唇：“陈迦理，你……”
陈迦理紧张地抢答：“又幼稚了？”
荔枝差点就想点头糊弄过去，糊弄他多容易呢。可看着他较真的脸，荔枝终于还是坦诚道：“不，你很正常。只是，我在这方面，不是一个……”她字斟句酌着，“情感很充沛的人。”
陈迦理看着她，最后抓起她的手用力摇了摇：“没关系！我充沛就可以！我很充沛！根据连通器原理，最后水平面会等高的！”
荔枝也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一笑。
于是两人就这么牵着手。陈迦理在看书，左手划着歪歪扭扭的线；荔枝打开笔记本电脑，润色着她申报硕士项目的个人陈述，用右手一指禅。
三分钟只戳出一行字之后，荔枝终于小心翼翼地破坏气氛：“呃……要一直这么握着吗？”
“啊，可是我一直很想跟女朋友一起在F大理图自修啊，文图也可以吧。”陈迦理恋恋不舍。
“噗，还有别的梦想吗？”
“有啊，体锻打卡跟女朋友一起打羽毛球、帮女朋友把热水瓶提到五楼、去汤姆熊乐园赚卡券换女朋友喜欢的绒毛熊、骑车载人上下邯郸路那个坡……啊对了！我们今年暑假回去都来一遍好么！”陈迦理来劲了。
荔枝听着真是大半都有大雄的影子，不觉五味杂陈，支吾道：“啊，那个，你执念很深吗？……可，我们是在这里认识的啊，你在半夜骑车载我看星星、我们一起买菜做菜、一起在巴黎铁塔倒计时……不是也很好吗？”
“很好啊，要是出个前传就更好了啊。”陈迦理看着她兴致不高，忽而想到了什么，敛容犹豫着问道，“你……是不是都来过啊？”
荔枝悄悄吸了口气。
带GMAT手册真是多余，忘了前面还有这么多坑呢。
“呃，一部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谁啊？”
“我们一个系的。”虽则有些尴尬，荔枝答得仍算坦然真诚，“大三中间分手了。”
“你们怎么好上的呢，呃不你们怎么分手的，呃，还是先说前面那个吧。”陈迦理低着头。
荔枝捏了捏他的耳朵：“生气啦？”
陈迦理摇头，抬眼看她。
“呃……就是，我大一刚入校的时候不会骑自行车，他骑车经过看我扛了一摞表格就问要不要载，我当然说不用。两个礼拜之后我学会了骑车，去食堂路上正好遇见他打赌输了、提了全宿舍八个热水瓶，他就可怜巴巴地问我能不能载他……”荔枝小心地观察着陈迦理的表情。
“然后呢？”
“呃，当然我也没载他……但后来就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吧。”
“……啊？那要是看星星那天晚上，我让你骑车载我，会有加分吗？”
“……不会！”荔枝哭笑不得。
陈迦理也笑了笑，却有点勉强。
“生气了？”荔枝捏捏他的手。
陈迦理摇头。
“哎你——”荔枝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失望。
“我肯定就不会……这些我都不会。第一次不会开口，第二次更不会开口。”陈迦理沮丧，“怪不得理科生没有女朋友。”
荔枝顿时好笑，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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