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
所有迷雾都被那声大笑掀起的狂风给吹散,前尘往事犹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贺湑想起了一切。
此时他们所处的这个崖边洞穴,就是前世他被围剿的地方。
说是围剿也不准确,那日来的仅有京观一家而已,为首之人,正是国师。
贺湑在被容歧带回万灵宗之后,大部分的时光都在蓬莱岛上度过,万灵宗与道门分管两境,偶有交集,但与京观却是从来没有联系的。
京观虽与道门实为一家,但其实际已然半脱离了修界管制,主要事务是为人间帝王家分忧。
贺湑从前听到京观,只能联想到人间皇城的繁华富丽,这样陌生的想象持续到他少年时入齐道学,同谢之涯和李邛做了同窗。
齐道学为仙门百家共同创立,各宗推选最为优秀的宗门弟子,合为一班,前往各个宗门游学,在此之前,贺湑从未到过京观,也从未见过国师。
可国师却好像认识他,头一回见面,便要置他于死地。
这便是天盛三十年的京观血案的幕后真相。
那时贺湑同谢之涯、李邛三人方游历至京城,因着李邛是京观子弟,三人索性宿在了京观之内。
李邛带着二人见过了国师,国师那时还没有日日带帘幕的习惯,面容亦是中年模样,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可他那端详的眼神却让贺湑有些不舒服。
他原以为那是错觉,毕竟京观的最高掌权人,位高权重的国师,怎么会没有理由地对一个小辈心怀恶意?
然而事实证明,还是修界的平和氛围将贺湑保护得太天真了。
那一日,少年贺湑本兴致勃勃地拉着谢之涯要去祭天大典观礼。
李邛因为皇子身份,大典上并不与修界人士站在一起,回归了皇室队列,京观客宿内只有贺湑和谢之涯两人。
贺湑早早便醒了,从床上跳起来,要去隔壁找谢之涯,可不知怎地,刚一拉开房门,便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无边梦魇将他吞噬,耳边似乎响起万千狐族的凄厉嚎哭。
他好像在一汪黑水里浮沉,往下是无底深渊,往上亦是。
好容易挣扎着稳住身形,贺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祭坛下方的队列中,身旁的谢之涯扶了他一把,问他怎么了。
贺湑头痛欲裂,冷汗涔涔,整个人即将四分五裂,然而他在谢之涯眼中看到了此刻自己的模样,分明与平日无异,连兴奋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他想开口同谢之涯讲话,告诉他自己遭人暗算了,可谢之涯眼中的自己却摇摇头,转眼又将目光投到祭坛之上。
人间皇帝穿着明黄色龙袍,挽着娇艳欲滴的贵妃,绣着百鸟朝凤的衣摆足足有三十级台阶长。
宦官奉旨宣读,帝妃净手焚香,携手撞钟,召来下一年的风调雨顺。
“咚——”
然而就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黑水再次浮到贺湑颈间,天地间枉死的冤魂瞄准了鲜活的少年,拖着他死命往后拽。
钟声一共撞响三次,贺湑的思维寸寸断裂,在淹没头顶的黑水当中挣扎求生。
当他最后一次奋力挣出水面,扑腾起的水花终于惊起了身旁人的注意。
谢之涯偏过头来,眉心微皱,低声询问道:“贺湑,你还好吗?”
“我很好。”“贺湑”微笑道。
黑水从口鼻灌入,无形的巨手按着他往下沉,水面上再无半点声息。
再后来,贺湑便失去了意识,等他终于从梦魇缠身中解脱,他才发现“自己”在京城中掀起了多大的一场动乱。
自己赤红的毛发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好像那些红都褪入漫天鲜血里,众人叫他“黑狐”、“邪物”,昔日亲朋好友对他刀戈相向,要将这翻下滔天大罪的黑狐余孽就地斩杀。
贺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根本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在一众追杀中逃出了京城。
天地之大,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所。
渐渐的,贺湑藏匿在人群中,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十几年来,贺湑一直以为自己是蓬莱岛上赤狐一族的族人,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得知自己的身世。
他是黑狐,百年前被剿灭的黑狐一族的余孽。
京观祭天大典上,他突然暴起,杀害了人间的皇帝和陪同祭天的贵妃,并纵妖火在京城中肆虐,残杀无数百姓。
这一切,皆是因为他身为黑狐,对天下心怀怨恨,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世人,告慰九泉之下的黑狐一族。
他罪孽滔天,死有余辜。
听到这些,贺湑险些笑出眼泪。
原来他心里藏了这么大的怨恨,为了他压根不认识的黑狐一族,何其荒谬。
被冤枉的委屈,被追杀的愤懑,几乎要将他就地摧毁。
贺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他悄悄回了蓬莱。
因着被天下人唾骂的敏感身份,贺湑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回去,而是想了个法子偷偷潜入,躲在万灵宗宗主容歧的洞府外,要向师父问清楚自己的身世。
然而他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却暗中听见有人已经替他问了。
“你那徒弟果真是黑狐?”彼时已经继任寒剑山掌门的步道忱问道,在他身后,还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谢之涯也来了。
少年模样的谢之涯已然有了剑尊的影子,他沉默着,安静地释放着寒冰般的冷意,贺湑瞧不见他的正脸,只觉得他好像比上一次见面更单薄了。
“是。”容歧没怎么犹豫,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贺湑心中早有预料,因此没有多震惊,反倒是那执剑的白衣少年明显僵了一瞬,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步道忱看看沉默不语的谢之涯,又回头看看容歧,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何至于此。”
再之后,容歧向两位北境来客讲述了自己当年捡到贺湑的过程,不过具体的地点稍有模糊,并没有提到瓮城。
无论如何,贺湑黑狐余孽的身份坐实了。
“容宗主,容我冒昧多问一句,眼下这般情况,你待如何?”
三道目光的注视下,容歧久久无言,而贺湑已经知道了答案。
容歧心存怜悯,将流落街头的小黑狐带回蓬莱,给了他赤狐的身份,还将他收作关门弟子,如师如父教养十余年,已是仁慈之至。
而如今贺湑教化不通,犯下滔天大罪,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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