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衙门前,青石板路被晨光镀上一层浅金。
车马陆续抵达,多是各府管家或清贫士子本人,手持文书,排队等候。
楚逸的马车停在不显眼的角落,他并未立即下车。
透过车窗,他冷眼打量着那扇朱漆大门。
门楣上“礼部”二字匾额高悬,透着森严官威。
几名小吏坐在门房处的条案后,慢条斯理地查验文书,态度倨傲,对排队者呼来喝去。
队伍移动缓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焦躁。
“主子,看来他们是有意拖延。”柳明低声道,眉头微蹙。
楚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戏台已搭好,就等开场。下去吧。”
他推开车门,率先下车。
那身半旧靛蓝常服在众多锦衣华服中并不起眼,但他身形挺拔,步履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是镇北王!”
“王爷也来报名?”
人群一阵骚动,低声议论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排队者纷纷避让,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好奇,更多是等着看戏的探究。
谁不知道镇北王与镇国公势同水火?这礼部,可是楚云山的地盘。
楚逸对周遭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报名处。
柳明紧随其后,将早已备好的文书双手呈给负责登记的主事小吏。
“镇北王殿下前来办理春闱报名,文书在此,请查验。”柳明语气平和,依足规矩。
那主事小吏约莫四十岁年纪,尖嘴猴腮,眼皮耷拉着,接过文书,漫不经心地翻看。
他看得极慢,手指在纸页上划拉,时而啧啧两声,时而摇头晃脑。
周围几名吏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队伍后方传来不满的嘀咕,却无人敢大声催促。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高。
楚逸静立原地,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深处,一丝戾气如冰刃般凝聚。
他早已捕捉到门房内里,一道透过帘缝窥视的阴冷目光——那是礼部侍郎张谦的心腹师爷。
果然来了。
这拙劣的拖延,这毫不掩饰的刁难,正是楚云山想要的羞辱。
他仿佛能听到那老狗在府中得意的狞笑。
“这位大人,”柳明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文书可有何不妥?殿下身份,宗人府皆有记录,理应最快办结才是。”
主事小吏这才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原来是王爷驾到,失敬失敬。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手指点着文书上楚逸的籍贯栏:“王爷久居北漠为质,这十年间的户籍记录……似乎有些模糊不清啊。按我朝律法,科举报名,首重身份清白,这……下官很是为难。”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刁难之意。
质子经历本是功勋,此刻却成了“身份不清”的借口?
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柳明脸色一沉,正要据理力争。
楚逸却抬手,轻轻拦住了他。
他目光落在小吏脸上,那眼神平静,却让小吏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哦?依你之见,本王这身份,是哪里不清?”楚逸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小吏被那目光盯着,头皮发麻,强自镇定道:“这个……王爷恕罪,非是下官刁难,实是程序如此。需……需行文北漠核实,再报宗人府勘验,这……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楚逸追问,语气依旧平淡。
“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也是有的。”小吏硬着头皮道,额角渗出细汗。
他接到的是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卡住楚逸。
三五个月?春闱近在眼前,这分明是要将楚逸直接拒之门外!
人群哗然!这已不是刁难,而是明目张胆的欺压!
柳明气得浑身发抖,血往上涌。
楚逸却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让那小吏和帘后窥视之人心中俱是一凛。
“好,好一个‘程序如此’。”楚逸点了点头,目光从小吏脸上移开,扫过那微微晃动的门帘,仿佛已洞穿其后之人。
“本王,等你们‘核实’。”
说完,竟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纠缠犹豫。
柳明一愣,连忙跟上。
主事小吏也呆住了,他预想了各种可能——争吵、威胁、甚至**——却唯独没想到,这位凶名在外的“阎王”,竟如此……好说话?
就这么走了?
排队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看着楚逸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皆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就这么……忍了?”
“看来镇北王也怕了楚国公的权势啊……”
“唉,势比人强,不忍又能如何?难道真在礼部门前动武不成?”
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失望与对权势的畏惧。
帘幕后的师爷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转身快步向内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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